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處置 文 / 冬日向晚
天氣連著陰了幾天，終於在今天下了雪。
迎春穿了一件銀狐皮的斗篷一路走過來，後面跟著抱著點心匣子的鳴蟬。琳琅掀起簾子，將迎春讓進了屋。迎春先到了一邊耳房，除了斗篷，又在燒的紅紅的炭盆上烘了烘手。琳琅拿了迎春脫下來的斗篷，遞給小丫鬟拿到外頭去抖掉露在上面的雪。一邊端了熱茶過來給迎春，迎春接過來笑道：「誰在裡頭呢？」
「汝南王妃來了，正和太夫人說話呢。大夫人頭前陪著的，才剛有事走了。」琳琅替迎春把手爐裡的碳換出來，放了兩塊新碳進去，拿了火折子點著，輕輕的吹了吹，復又蓋上蓋子，裝進緞子做的爐套裡。
原來是汝南王妃來了，迎春接過手爐，又和琳琅說了幾句閒話，見身上的寒氣散的差不多了，便帶了鳴蟬出了耳房往廳裡去。
汝南王妃笑道：「幾個月不見，這孩子是不是高了些。」
太夫人愣了一下，朝迎春看去，只見迎春穿著一件月白綾子寬袖短襖，下面一條同色繡了淡藍色纏枝花的襦裙。頭髮整齊的梳在腦後，只別了一對素銀鑲珠的對釵。太夫人仔細看了迎春幾眼，覺得這個孫女確實是長高了些。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這樣的打扮不但不顯得太素淨，反而讓迎春看上去像是大了兩歲，裊裊婷婷的站在那裡，就像是畫裡走下來的玉女一般。
若不是汝南王妃的提醒，太夫人驚覺自己竟然連孫女這樣大的變化都沒有發現。可見自己真是太過沉湎於死去的女兒了。她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點頭笑道：「確是長高了些，像個大姑娘了。」
相識多年，汝南王妃當然看得出太夫人的變化。見她已經從喪女之痛中醒過來。汝南王妃心中高興，不免多說了幾句。她見鳴蟬站在迎春身後，手裡捧著一個食盒，笑道：「那丫頭手裡捧得什麼？迎丫頭可是帶了好東西給你祖母，若是真有好東西，可不能落下我那一份。」
迎春眨眨眼，笑道：「這是我剛做好的點心，想著趁熱拿過來給祖母嘗嘗。我原就想著，怕祖母這裡有客人，所以多拿了些。自然不會少了您那一份。」鳴蟬打開食盒，琥珀趕忙上前端了一碟子金黃色的點心出來。
太夫人看著琥珀放到炕桌上的點心，仔細的瞅了半響，也沒看出是什麼東西。金黃色的，看著不像是蒸的，也不像是炸的，外頭一個千層的酥皮，像一個小碗一樣。裡面盛了一汪嫩黃色的像是蛋黃的東西。一陣混著奶香和甜香的味道撲鼻而來，讓人忍不住想要吃一口嘗嘗味道。
汝南王妃奇道：「這是什麼？我活了一把年紀，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點心。」
這是迎春照著記憶中的葡式蛋撻做出來的。嗯，其實也不算是她親手做的。光是外面那個千層酥皮就得一層油一層面的和個半天，以她現在的年紀和廚藝，實在不太可能做的出來。幸虧有秋娘在。她做點心真是很有一手，迎春不過是把做法跟她提了一下，她就能按照這個做出來，而且味道和賣相都和迎春記憶裡有**成的相似。
迎春笑著從丫頭手裡接過象牙筷子。走上前遞給太夫人和汝南王妃，嘴上解釋道：「這個叫奶黃酥。趁熱吃最好了。那食盒裡的夾層是放了棉墊的，一路走來也還是熱的呢。祖母和王妃先嘗嘗吧。」
寒冷的天氣裡。最吸引人的就是這樣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太夫人拿筷子夾了下去，奶黃酥軟的很，輕輕一夾就下來一塊。她小心夾起來，用手托著送到嘴邊，張口吃了下去。誰想這東西入口即溶，留下滿口的奶黃甜香。
汝南王妃嘗過後也忍不住又夾了一塊，讚道：「這點心真是好吃，又軟又香，吃著像是炸的，卻又好似沒有那麼多油。」
當然不是炸的。迎春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這裡是有簡易的烤箱的。她跟秋娘比劃著烤箱的模樣時，秋娘低頭想了想，笑說這東西也容易，便帶了個婆子出門買了回來。迎春本來還不敢相信這東西真的能發揮烤箱的作用，結果做出來的點心還真是那麼回事。
「這是烤的。」迎春笑著答道，「底下的人出去買了個烤爐回來，用那個烤出來的，所以並沒有太多的油。」
太夫人吃了一個，拿帕子擦了擦嘴，笑道：「給你母親送過去沒有？」
迎春順勢坐到了太夫人身邊，笑道：「送過去了，嬸娘那邊也送去了。」
楚夫人收到了迎春派人送來的點心，不過她並沒有心情吃。她看著站在跟前的柳姨娘，寒著臉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柳姨娘雖然經常過來楚夫人這裡請安，也時不時的說些後院那些小妾們的壞話，不過見到楚夫人聲色俱厲的發問，心中還是有些發怵。她肩膀不由得朝後縮了縮，抬眼偷偷朝楚夫人看了一眼，又快速的收回目光，盯著楚夫人的腳尖，低聲道：「是她的丫頭告訴小喜的。」
小喜是柳姨娘的丫鬟，楚夫人皺了皺眉：「若是這樣的事，那丫頭怎麼敢就這樣隨便告訴別人？」
「怕是那丫頭實在不敢擔這麼大的事，因想著和小喜交好，才偷偷告訴她的。」柳姨娘連忙解釋。
楚夫人盯著柳姨娘看了兩眼，把她看的低著頭不敢抬起來。柳姨娘也不明白，她明明是來告密的，犯錯的人也不是她，怎麼讓楚夫人看幾眼就感覺抬不起頭來？也許這就是正房所謂的氣勢吧，柳姨娘雙手擰著帕子，腦門上漸漸冒出汗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記住不要和人提起。」楚夫人的聲音此時在柳姨娘聽起來猶如天籟，她趕忙行禮退了下去。
楚夫人喊了稱心進來吩咐：「派兩個婆子到秋紅門口看著，再悄悄把她的丫頭帶過來。」
稱心領命去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就把那個叫青籐的丫頭帶了過來。
青籐心中本來就有事，如今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將她帶到了榮禧堂，便更加的惶恐害怕。還沒等楚夫人說話，進門就直接咕咚一聲跪到地上，連連磕頭，嘴上還喊著夫人饒命！
楚夫人也不理她，由得她在地上磕頭，直到她額頭冒了血珠，這才緩緩開口：「饒你什麼？你又做了什麼？我不過是把你叫過來問問秋紅的身子怎樣了，你這是幹什麼？」
不說還好，一提這個，青籐臉色灰白，抽抽泣泣的說了實情：「秋姨娘的身子本就是裝出來的，原本說是先哄住侯爺，等候爺多宿在屋裡幾次，身孕也就有了。誰知卻一直都沒懷上。結果這會兒眼看日子就要到了，前兒又找了那常過來說話的乾娘，說是打算從外頭抱一個進來充作自己生的。已是將穩婆都打點好了的，還給了奴婢五十兩銀子，讓奴婢幫忙掩蓋。」
膽子可真是不小啊！楚夫人連聲冷笑。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秋紅是假裝懷孕的，從一進門陳媽媽就偷偷給她餵了藥，根本不可能懷孕的。留著她就是想等她到瞞不下去的那一天，看來這個女人膽子還真大。竟然打算從外面隨便弄個孩子來充作侯爺的子嗣，真當她是死人不成。
楚夫人讓人請了賈赦過來，讓青籐將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把賈赦氣得一腳就踢到了青籐的胸口，大聲喝人將秋紅綁到榮禧堂來。秋紅被綁了過來，見了賈赦還要叫冤，有婆子撲上去就從她衣裳裡扯了一個包了棉花的布包，扔到了地上。秋紅頓時嚇得面無血色，賈赦眼中已經全無半點疼惜之意，上前狠狠的踹了一腳，喝道：「打，給我打，狠狠的打。」
打死一個小賤人算什麼，楚夫人可是一點憐憫的心思都沒有。不過，姑奶奶剛剛過世，太夫人身體也不好，鬧大了與誰也無益，反正她的目的達到了。她起身勸道：「侯爺息怒，這樣一個賤人，不值得動這麼大的氣，何況太夫人還病著，讓她老人家聽見了也不好。」
賈赦氣得一甩袖子走了：「夫人看著辦吧，權當是我養了一條狗。」
消息傳到迎春耳朵裡的時候，秋紅早就被帶出府了。至於到底是賣了還是怎樣，就沒人知道了。杏兒說起這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就好像是親眼見到一樣。繡橘在一邊捂著嘴笑道：「你又沒見到，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我是沒見到啊，可我表姐是夫人院裡的丫頭，她是親眼見到的。說是把侯爺氣得呀，鬍子都翹起來了。」杏兒一手摸著自己的下巴，努力想把賈赦的表情模仿出來。
迎春也忍不住笑起來，卻還是教訓她道：「你這丫頭，說說就算了，到底是父親院子裡的事，在外頭不許胡說亂傳話。」
「是。」幾個丫鬟連忙應下，又各自幹活去了。
原來秋紅懷孕是假的，楚夫人恐怕早就知道了吧，怨不得她對秋紅的一些無理要求全部都應下來，怕是知道她囂張不了多久吧。迎春並不認為楚夫人的做法有什麼不對，這深宅大院裡，女人們的鬥爭堪比戰場。有時候你心軟不去計較，說不定連命都要搭進去。
不過，這些和她沒有關係，她可不關心這些無謂的人。最近太夫人的心情逐漸好轉，她正要繡一個暖帽拿去哄太夫人開心的。她拿起手中的暖帽對著窗戶看了看，抬手朝暖帽上的壽字邊上又補了一針，笑著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