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 新婦 文 / 冬日向晚
轉眼到了賈蓉成親的日子，寶玉臉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些淺淺的疤痕。元春從宮裡送出來的那瓶藥確實有想不到的好效果，想必擦完一瓶，寶玉的臉上就會光潔如初了。只是他自己覺得不好看，死活也不願意到東府去喝喜酒。太夫人也只得由了他，帶著迎春姐妹們去了東府。
黛玉身上有孝，自然是留在府裡的，正好她也不耐煩人多的地方，樂得自己留下討個清淨。
迎春一直以為賈蓉要娶的人是秦可卿，當聽到尤氏稱新娘為張氏的時候才知道又有了新的變化。
她小聲問坐在身邊的惜春：「蓉哥兒媳婦姓張嗎？是哪家的女子？」
惜春穿了一身石榴紅雞心領繡梅花的褙子，端坐在椅子上。也許是她小小年紀就有了侄兒媳婦，顯得有點不大自然。聽了迎春的話，她歪著頭想了想道：「我記得好像是富陽知府家的小女兒，確是姓張的。比蓉哥兒大兩歲，閨名好似叫秀珍的。」
不是秦可卿嗎？不是也好。迎春總覺得想秦可卿那樣出色的女人嫁給賈蓉，實在是有點虧了。
賈蓉在喜娘的吉利話中掀了新娘的蓋頭，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孔。迎春上下打量張氏，她臉上的脂粉塗得太厚，只看到紅紅白白的顏色，看不清容貌。
兩個新人喝了交杯酒，吃了幾個沒煮熟的早生貴子的餃子。賈蓉在眾人的吆喝聲中出去陪著席上的人喝酒了，楚夫人和王夫人被尤氏請出去一起陪著來恭賀的誥命夫人們，剩下了迎春幾個姐妹們陪著新娘子說話。
李紈雖說已經是四個多月的身子了，可衣裳穿的寬鬆，再加上她瘦，還是看不出什麼來。她笑著拉了張氏的手道：「你折騰了這半天可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等外頭席散了要好一段時間呢。可不能硬挺著。」
張氏紅著臉低了頭，像蚊子哼哼一般的說了一句不餓。
迎春知道李紈定是想起了自己出嫁的時候，聞言不由笑著指了李紈道：「大嫂子當著我們問她餓不餓，她能說什麼？」
李紈也笑道：「我嫁過來那天可是餓的不行，臨出門的時候，姨娘特意塞了兩個煮熟的雞蛋給我。怕我路上不方便，連殼都剝了。可拜完堂之後，我還是餓的前心貼後背的。若不是二妹妹想的周到。讓人送了碗麵過來給我，我只怕那天要挨餓了。」
探春這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聞言捂了嘴笑道：「我說呢，後來我還看見有丫頭過去收碗筷。我還以為是母親派人送東西給嫂子呢！原來是二姐姐。」
王夫人哪裡會想到這些，李紈和迎春相視一眼，抿嘴笑著不出聲。寶釵也低頭笑了笑。對探春的話不置可否。
惜春有些懵懂，吶吶地說：「若是這樣，那這出嫁的好日子不就都得挨餓了？那怎麼辦？」
迎春哈哈笑著攬了她的肩膀道：「不怎麼辦。到時候我一定囑咐珍大嫂子，讓她千萬記著給你帶上十幾個煮雞蛋，給你拿帕子包了放在袖子裡。肯定餓不著你就是了。」
幾個人一起都哈哈的笑起來，把惜春羞得滿面通紅，拉著迎春的袖子不依道：「二姐姐如今怎麼這樣壞起來，可見是和林表姐住的久了，學了她那樣嚼舌頭。」
一直呆到傍晚時分。迎春才回了西府裡自己的院子。太夫人說累了，想早些歇著，晚上不用孩子們過去陪著。迎春派了小丫頭過去大廚房取了自己和黛玉的飯菜回來，擺到黛玉屋裡和她一起吃飯，順便告訴她今天賈蓉娶親的情景。
第二天一早，賈蓉帶著張氏去了城外清風觀給賈敬磕頭，賈敬又是照例的不見，只傳了兩句話讓他們好好過日子，孝敬父母。小兩口從城外回來，又由尤氏帶著到了西府給太夫人等諸位長輩請安。
張氏今天卸了濃妝，反而顯得十分清純可愛，巴掌大的小臉，帶著些許的稚氣，反倒是站在一邊比她小兩歲的賈蓉更顯得年長些。
寶玉見賈蓉帶著張氏過來，也耐不住了，也不等人叫，自己從屋裡跑出來，坐到太夫人身邊等著賈蓉和張氏給他行禮。
等賈蓉和張氏行了禮之後，寶玉只知道傻乎乎的笑著，也不見拿見面禮出來。還是襲人匆匆跑過來，遞了個荷包過去給他，他才恍然大悟一般將荷包遞過去給了賈蓉。
眾人轟的一聲笑起來，太夫人攬住寶玉笑道：「我這個玉兒啊，這是頭一次受侄兒媳婦的禮，一時反應不過來也是有的。」
賈蓉帶著張氏給迎春行禮，迎春因想著探春，怕她拿不出太好的東西做見面禮，所以自己便也沒有準備太好的東西。她笑著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對鎏金喜鵲登枝珠花給了張氏。黛玉在一邊也拿出一支寶藍點翠珠釵遞了過去。迎春見了就知道黛玉和自己想的一樣。
張氏雖說是知府的女兒，可家中卻沒有這麼多的親戚。如今嫁到賈家，沒想到只是新媳婦的見面禮就拿到了這麼多的好東西。尤其是迎春和黛玉，一個是庶出，一個是寄住在這裡的表小姐，竟然出手都十分的不凡。
待回到東府，張氏和賈蓉一同回了自己的院子。張氏便好奇的和賈蓉道：「二姑姑和表姑姑怎麼如此的富貴？我看就連二夫人出手都沒那麼大方。」
賈蓉不以為然的說：「二姑姑是長房庶長女，大夫人又待她像親生的一樣。況且她姨娘去世的時候還留了些東西給她的，自然不是三姑姑能比的。」頓了頓又道：「再說表姑姑，我姑祖母出嫁的時候，太夫人可是給了大把陪嫁的。姑祖母去世以後，這些當然都是留給表姑姑了。再說，姑祖父是江南鹽課，又是世代單傳的勳爵世家，如今雖說早就沒了爵位，可這幾輩子的財產累積下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賈蓉說著拉了張氏的手道：「你剛嫁進來不知道，二姑姑和表姑姑平日裡待人都是極好的，她們給你的，你收下就是了。至於二夫人，」賈蓉笑了笑，「她也不過是小氣了些，時間長了你就習慣了。」
張氏見丈夫主動和自己說起家中的人事關係，聽得十分認真。見賈蓉說完了，張氏想了想道：「夫君放心，妾身明白了。」
送走了賈蓉和張氏，迎春陪著太夫人打了一會兒紙牌，輸了幾百錢，直到寶玉嚷嚷著說坐不住了，眾人這才散了去。
回到馨院，梧桐笑嘻嘻的迎上來對黛玉和迎春道：「姑娘們可知道，那福慶說是要娶冬瑾呢！」
迎春愣了一下問道：「冬瑾？艾師傅的那個徒弟？」
「正是呢！」梧桐朝迎春笑道，「前兒我們姑娘讓他給老爺送信，不是交代他送出去以後要告訴我們姑娘一聲嘛。才剛他過來，特意又說了這麼一件事。說是已經稟明夫人了，也和艾師傅提過親了。只說是年前就要把事辦了呢！」
看不出來啊！這個福慶什麼時候看上冬瑾了？迎春雖說感到吃驚，可到底也是喜事一件。
「我要去艾師傅那裡賀一賀，妹妹去麼？」迎春轉身要走，又怕黛玉覺得累。
「我累的慌，要回屋歇著，姐姐替我賀一聲吧。」黛玉和艾師傅並不算親近，她因著身體弱的緣故，上課都是有一天沒一天的。
迎春便自己帶著鴛鴦過去了。
到了沁蘭苑，老遠就聽見有人在屋裡開心的說笑。鴛鴦上前幾步替迎春打了簾子，迎春笑嘻嘻的跨過門檻進了屋，一邊道：「我可是聽說有喜事啊！」
正坐在炕上說笑的劉若蘭和艾金莛一見是迎春，雙雙起身笑道：「二姑娘來了，快請坐。」
「劉先生好，艾師傅好。」迎春行了個禮，這才坐下笑道：「我剛剛一回去就聽說冬瑾要嫁人了。可是有這事？」
艾師傅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可不是，唉，要說冬瑾也是個有福氣的。那一年我帶著她從鄉下過來的時候，二姑娘也見了的，黃黃瘦瘦的一個丫頭。跟著我在府裡呆了兩年，也養的和這府裡的大姐兒們似的了。如今她終身又有了著落，我這心也放下了。」
「哎呦，哪裡是她有著落啊！我看你是高興連你都有著落了吧。」劉若蘭笑著對迎春道：「福慶說了，要把艾師傅當長輩奉養呢！」
迎春想不到福慶還會說這樣的話，趕忙恭喜艾師傅：「若是福慶這樣說，那可真是一件好事。」
「唉，我也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好事。那一年我帶著冬瑾進京，正巧碰上福慶，和他一起回來的。那會兒不是府上姑奶奶病重，夫人讓福慶過去送東西嘛。想來這緣分從那個時候就結下了的。」艾師傅很是感慨了一番。
迎春四下看不到冬瑾，笑道：「冬瑾人呢？」
「她啊，在自己屋裡害羞不肯出來呢。」艾師傅指著旁邊的屋子笑起來。
正說著，外頭傳來寶釵和探春的聲音：「聽說冬瑾要嫁了，我們是來恭喜她的。」
芳庭趕忙走到門口去掀了簾子將她們二人請進來。探春見了迎春回頭對寶釵笑道：「原來有比我們來的還早的，瞧瞧，二姐姐早就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