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攏翠 文 / 冬日向晚
嫌貧愛富啊！這樣的事以前也只在戲文裡聽過，探春好奇的問道：「那珍大嫂子怎麼說？真是要出面幫她退親麼？」
惜春嘟了嘴埋怨：「嫂子被她煩的頭疼，卻又礙著尤老太太不好說什麼。可我聽哥哥跟嫂子說，這樣無來由的退婚實在不成體統，若是傳出去只怕人家會說我們家嫌貧愛富，仗勢欺人。我看嫂子這些日子正煩著怎麼說服尤二姐呢！」
迎春心想，只怕那尤二姐在東府裡住了段日子，看了富貴人家的吃喝用度，便不想再去過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了。幸虧自家哥哥最近忙著府裡的事，沒過去東府那邊。要不然若她真是個水性楊花的，纏上了哥哥還就麻煩了。
「別說她們了，我過來就是想去那櫳翠庵見見妙玉的。姐姐們陪我一起去吧。」惜春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轉頭笑著拉了迎春的胳膊央求道。
姐妹三人一說定便起身帶著丫鬟往園子裡去，不一會兒便到了櫳翠庵附近。
攏翠庵建在一處山丘之上，在園子裡算是最高的地方了。要到攏翠庵去，須得過一條橋。那橋修得也好，來回不過四五十步的距離，下面是一條清澗，裡頭養了些耐寒的魚類。青石板鋪成的橋面，打掃的很乾淨，橋欄上雕著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圖案。站在橋上朝攏翠庵看過去，只見一個青瓦道觀隱隱約約的被十幾棵梅樹遮住，可以想像的出來若是到了冬天紅梅盡開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番美景。
「二姐姐，你說要是能住在那裡頭該有多愜意！」惜春不由感歎一聲，拉住迎春的袖子說道。
也許惜春內心深處總有一種離世遠居的心理，本來這幾年看著她倒還好的，怎麼如今又說出這種話來。迎春笑罵道：「小孩子家家。怎麼想住到道觀裡去？你別以為這樣看著像是神仙一樣，其實每日青燈古佛，苦悶的很。萬不可再說這樣的話，若是讓珍大哥哥和珍大嫂子聽見了，心裡還不知怎麼難受呢！萬一傳到祖母耳朵裡。非捏你的嘴不可！」說著作勢就要伸手朝惜春的臉上去。
唬的惜春趕忙躲到探春身後。笑道：「好姐姐，我是不敢的了。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你怎麼也當真起來。三姐姐快拉住她。」
探春一把將惜春拉出來道：「誰讓你滿嘴胡說，活該被二姐姐教訓。依我看，只捏你的臉都不夠。應該罰你以後不准再出去找文靜玩耍才對。」
一提到不能和好友玩耍。惜春嘟了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提這話就是了。」
三個人正在說笑，只見從山丘上走下一個十幾歲的小尼姑。穿著半舊的僧衣。倒也十分妥帖乾淨。她走到橋頭，笑著朝迎春幾人行了個禮道：「妙玉師傅聽說幾位姑娘過來。特意讓貧尼來迎姑娘們。姑娘們快請隨我過來。」
迎春早就聽說這妙玉不同一般出家人，雖說受了賈府的邀請，住到了櫳翠庵裡來。可一應服侍眾人並吃穿嚼用卻都是自己負擔，並不用府裡一分一毫。沒想到果真如此，竟真有服侍的小尼姑。
姐妹幾個對視一眼，迎春笑道：「那就有勞小師傅了。」
那小尼姑在前頭帶路，迎春三人便帶著丫鬟跟在後頭，沒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櫳翠庵的門口。
只見有一個穿了青色僧衣，帶髮修行的女子亭亭站在門口等待。迎春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只見她瓜子臉面，臉色並未施脂粉。一雙娥眉濃淡適宜，猶若遠山青黛一般。眼睛似笑非笑，微微翹起的嘴角顯示出她的好心情。想必這就是妙玉無疑了，看著卻和黛玉的氣質有少許神似。
妙玉笑著迎了幾步道：「我正想請幾位姑娘們來坐坐，可想就來了。快請進屋用茶。」說著便親自往裡請。
迎春幾人趕忙行禮問好，隨著妙玉進了庵裡，逕直到了裡頭的一間房中坐好。
「這便是我平日看書唸經的地方，今日全做書房來招待你們，不要嫌棄就是了。」妙玉笑著從小尼姑手中接了茶盅，一個個的親自放到迎春幾人面前。
屋子裡供著一尊觀音像，燃著三柱清香。一個黃花梨木的書架上擺著幾部經書並詩經楚辭等詩集。牆上掛著一幅翠竹圖，筆法純熟，很有些大家風範。
惜春眼睛一亮，笑問道：「這是你畫的麼？」
妙玉見惜春看著牆上的畫兒，頷首笑道：「正是，我以前的那間庵堂，院子裡有一小片竹林，我閒來無事，便經常畫幾幅來消遣。」
「消遣就畫的這樣好了啊！」惜春咋舌，看妙玉的眼神立時變得很崇拜。
看來那傳言是真的，這個妙玉真是出身大家，是因為身體不好才送到佛門靜修的。迎春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一喝進去滿口清香，竟然是上品的碧螺春。迎春眨眨眼，看來這妙玉果真不是普通的尼姑。
林清如也暗暗打量著迎春，原來這就是要跟孫紹祖成親的人。前些日子孫紹祖到靜心庵和她商量，說是要給她換個地方，原來就是賈府為了迎接元春而蓋的省親別墅。
「賈家不會靠攏到忠順王那邊，這個你放心。」林清如回想著孫紹祖說過的話，「你在這靜心庵也呆了些日子了，這兩年到城外上香的人逐漸多了，只怕這靜心庵也免不了有人過來。不如就住到京裡去，任他們怎麼想，也想不到你會住在離他們那麼近的地方。」
林清如笑著和迎春姐妹寒暄，卻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迎春身上。雖然這兩年她清心寡慾，每天只是拜佛唸經，可一聽到孫紹祖定親的消息，還是不免心裡有些不舒服。聽說這賈家二姑娘是大房的庶長女，也頗得嫡母的喜愛，如今看來倒也果真有些道理。她面容姣好，打扮得體，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子大家閨秀的氣質。這樣的女子，若是能嫁給孫紹祖，也是他的福氣吧。
「妙玉師傅平時也喜歡吟詩弄詞麼？」迎春絲毫不覺自己被人家評頭論足了，她看了看那翠竹圖上題的詩句，猜想是出自妙玉的手筆。
林清如回過神來，笑著答道：「平日若是興致來了，倒也寫個幾句，登不得大雅之堂，讓你們笑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