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七星拱衛》 【114】小小的小小（下） 文 / 醉步凌雲
更新時間：2013-02-10
月色似水，松濤如潮。
傲慢踏著月色，聽著那熟悉的琴聲緩緩步入林中。
月色下，歐麗娜穿著那襲精緻的紗裙，宛如月下的精靈一般端坐在鋼琴前，閉著眼以黑白琴鍵傳遞心聲。黑色的鋼琴倒影著天空那輪殘月，少女精緻的面容伴著這輕快的琴音悄無聲息地烙入了傲慢的眼中、心中。
歐麗娜的手指嫻熟地在琴鍵上移動，宛如小溪流淌的琴音緩緩盪開，為這靜謐的夜帶來了一絲涼意。
又或者說是傷感。
《星空》這支曲子男人彈的話多少會有幾分激昂，因為男人對於星空、對於未知充滿了征服的**。傲慢聽過玫瑰彈《星空》，玫瑰演繹這支曲子時緬懷的是曾經的過往，如同少女在星光下呢喃，琴聲之中滿是迷惘。
歐麗娜的《星空》則是纏綿的戀曲。少女的期盼和忐忑被琴聲表露無遺，就連曲子中本該有的幾處急促都被她刻意舒緩，從而導致這支疑惑未知的曲子變成了螢火蟲向月色呢喃的小夜曲。
歐麗娜的眼淚晶瑩剔透。
歐麗娜的面容清秀無雙。
這個憨憨的、倔強的少女以她獨有的方式傳遞她的心意，企圖給自己、給對方留下一個永遠無法忘卻的畫面。
歐麗娜睜開了眼睛，淡綠色的眼眸不閃、不避地迎上了傲慢的心靈之窗。
琴聲仍在繼續。
言語的存在是多餘的。
傲慢走到歐麗娜身邊坐了下來，心情複雜至極地捉住了歐麗娜的小手，以緩慢的節奏奏響了久石讓的《天空之城》。
如泣如訴的琴音讓歐麗娜心中發酸，雖然不知道這支曲子的名字，但是歐麗娜已經知道了傲慢的意思。
無奈、傷感、別離。
《天空之城》是戴寒露最喜歡的曲子。在孤兒院的時候傲慢經常聽見戴寒露彈奏，第一次學鋼琴也是由它開始。傲慢之所以一直不願意再碰鋼琴、不願意再聽、再彈《天空之城》就是不願意再想起她。
可傲慢不得不彈。一如某些事情，傲慢不得不去做。
戴寒露前往新加坡之前的那個晚上拉著傲慢來到了酒吧，流著淚彈奏了《天空之城》。傲慢並不笨，傲慢知道戴寒露這一去將不會再回來。但是傲慢還是與喝得醉醺醺的戴寒露許下了那個連小孩子都不會相信的諾言。
傲慢不想讓戴寒露留下遺憾。
傲慢願意相信這段感情有將來，傲慢願意相信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奇跡。
戴寒露是個不苟言笑的女孩，平時總是冷冷淡淡地模樣示人，從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她卸下那張面具。
包括孤兒院失火的那夜，包括親眼看見她的養父、孤兒院的院長被大火吞噬。
可離別的夜，戴寒露哭了。她的眼淚傲慢這輩子都無法忘卻。傲慢好想告訴她，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給你富足的物質生活，我一直都在努力……
可言語是那麼地蒼白。傲慢只不過是一個17歲的少年，沒有一技之長，沒有家人可以依靠，沒有車子房子票子，甚至連自己的溫飽都無法保證。
用什麼來表達愛意？奢侈的愛情又該以什麼東西來保溫？
現實是殘酷的。
那晚戴寒露在傲慢的肩上不斷重複這句話。
《天空之城》那熟悉的調子讓傲慢鼻子一陣酸楚。傲慢並不喜歡這支曲子，因為它太傷感了。但是那晚回到家之後傲慢騎著單車去蕭家背回了蕭然的木吉他，守在爛醉如泥的戴寒露床邊為她彈了一整夜的《天空之城》。
傲慢好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那樣戴寒露就不會醒來，就不會再戴上那副冷冰冰的面具，也不會離開自己。
少年的眼淚幾乎在那個晚上流盡了。
但天還是亮了。
時間是最偉大的魔術師，把一切有形的變無質。在雋永的時光之河中你我不過是一顆不起眼的小沙礫，只能無奈地隨波逐流，被現實的浪潮拋向雲天、擱淺在枯竭的假面沙漠。
艱難地結束了這支傷感的曲子，傲慢鬆開了歐麗娜，以自己的心情演繹了《星空》。
輕快的節奏宛如流星一般劃過天幕，引得漫天繁星閃爍。傲慢的手指十分靈巧，一如傲慢的眼神、心靈，可傲慢的嘴很笨。許許多多的話想和歐麗娜說，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傲慢看著天空中的繁星，竭力想尋找代表地球的那個。
家。
傲慢不知道花園新村的那所房子算不算家。傲慢好想回到當初那個陰暗而潮濕的城中村，去看看那個狹窄卻又充滿了甜蜜回憶的小窩。
這個世界很好，飛天遁地、殺伐決斷快意由心。在這裡傲慢有過人的武力，有堆積如山的財富，甚至還有好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鍾情。
但它不是傲慢的家。
傲慢的根不在這裡。
傲慢的心不在這裡。
讓人心酸的銳音不斷迸開，失魂落魄的傲慢卻是連連彈錯了幾個音符。
歐麗娜明白了冰雕的真正含義。歐麗娜不甘放棄，歐麗娜不是戴寒露，面對不公的命運她不會沉默。歐麗娜胡亂擦了擦眼淚，微笑著按上了琴鍵。以少女熾熱的心和倔強的情意挽救這支走調的曲子。
和他那雙迷茫的眼。
二人彷彿心有靈犀一般一人負責主音一人負責和調。黑白色的琴鍵不斷凹下又彈起，兩雙同樣靈巧的手不斷觸碰又分開，雙重合奏使得這首曲子變得緩和而立體。
歐麗娜不懂什麼叫作虛擬世界，歐麗娜只是用小小獨有的方式、小小的執著、小小的依戀來拉近兩個世界的距離。
兩顆心的距離。
月光下，兩個年輕人緊緊依靠在一起，奏響了心的戀曲。漫天的星辰靜靜地聆聽，就連風殿下都停下了腳步，屏住呼吸看著這兩個笨拙的少年以音樂傾吐心聲……
「你真的打算放棄麼？」玫瑰疼惜地看著一臉淚水，但是卻倔強地綻放著驕傲的微笑的歐麗娜，輕聲問道。
歐麗娜雙眼之中儘是柔情，輕輕地點了點頭：「有這個就足夠了。」
玫瑰看著那枚龍眼大小的魔法晶石所投影的畫面，聽著那心酸的合奏忍不住鼻子有些發酸。原住民的鬥魂晶石和幻影石能夠記錄影像，玩家的攝像精靈和神秘芯片則能夠記錄聲音和影像。玫瑰等魔法師將現實中的物理學與這個世界的魔法相結合，製造出了新式的鬥魂晶石，使之擁有神秘芯片的留聲能力。其原理說穿了很簡單，只要在晶石之中參雜一定份量的磁石，繪製一道記錄聲音波動的魔法陣就可以了。
歐麗娜如獲珍寶一般捧著這枚赤紅色的晶石，癡迷地看著掌心上的魔法光幕。滿天星辰下，一男一女緊緊靠在一起，親密無間地演奏著一支彼此都喜愛的纏綿樂章。
玫瑰歎了口氣，悄悄離去了。
琳娜從竹林裡緩緩走了出來，美目之中有晶瑩的液體不斷滑落。
「姐，讓我獨處一會兒，可以嗎？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歐麗娜沒有抬頭，哽咽著說道。
琳娜心酸地點了點頭，無聲地拔高了幾米，纖足一點竹枝化為白色流星消失不見，只留歐麗娜一人癡癡地看著光幕，流著淚微笑。
我是小小。在合適的時候、合適的地點與合適的人留下了小小的回憶，這就是小小所渴望的小小的幸福。
我說了，我做了。不管結局如何，此情此景，此人此眼，我將銘記心間。
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