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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雲亦有心水不閒 文 / 米可麻

    卻說寧娥與芩如,其蘭去薦紅院看過伍兒後,時間已晚,便各自散開,寧娥扶著子規,慢慢由遊廊走回攏香院去。(葉子·~)

    寧娥邊走邊向廊外看去,口中歎道:「今日月色倒弱,可惜不得賞了。」

    子規一旁附和道:「可不是,白虧了這一園的美景了。不過,沒有大亮著的月光,倒能讓湖裡那些水禽好好歇歇,白天人來人往的,也怪鬧騰。」

    寧娥聽了直點頭道:「你說得在理,那些水鴨子,白日裡只是精神得很,一刻也不肯閒下來,沒得直惹人嫌。」

    子規又道:「大奶奶,我才見著,二奶奶的心性竟不似以往了。」

    寧娥奇道:「這話怎麼說?以往如何?現在又如何?」

    子規不慌不忙,緩緩道來:「我才來時,聞聽二奶奶脾氣是剛硬些,只是,大理上還是好的,跟姨娘之間,也有說笑的時候,對大奶奶,面上也總是敷衍得過去。可如今瞧著,倒不太好了,今日花廳上,當著眾人就甩起面子,耍性子,老爺那裡也不顧了,上回大爺回來鬧了一場,今兒又來,若不是大奶奶壓了她幾句,外頭人見了,只當她真個托大起來,不拿這園子裡別人當回事了,還不知道要傳出什麼好話來呢。」

    寧娥聽了,只微微點頭:「乾丫頭也是受了幾場氣,脾氣才愈發大了,老爺那裡雖沒發話,這園內眾人卻是慣會看菜下碟子,依人眼色行事的,也不用他老人家一句,都知道二奶奶沖了他的意了,也都有些看輕乾丫頭的意思,她那個性子,哪裡受得住?也是愈發炸起來了。」

    子規聽了,又道:「可憐了二爺,怕是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寧娥一聽便掉過臉來。(葉子·~)細細問道:「這話又怎麼說?我竟不解。」

    子規忙俯首回道:「我說錯話了,還望大奶奶不要怪罪,這話,原不該我一個丫頭說出來,我才來這裡。不知禮節,大奶奶饒了我。」

    寧娥忙忙安撫道:「這有什麼,左右這裡沒有外人,我們只當說說閒話,我聽進耳裡,便藏進心裡,若論起來,二爺也是這個家的人,我既然管事。自當事事周全,方不負老爺厚望,你有什麼,只管說出來給我知道,我必不告訴人是你說的。」

    子規這才慢慢道來:「我看二奶奶才剛,並不把伍兒放在心上,二爺是最疼伍兒的,這大家都知道。二奶奶既不管。想必也是有些不顧二爺的意思。上回聽說,二爺醉了,二奶奶便把性子放下來,只管將人照顧好了,且二爺又會哄人,這才兩下裡相安無事。可如今,二爺事多人忙,今晚又要去見什麼查大人,若真醉了也罷了。若是當真有公事相談,一時不回來,又或是晚了歇在外書房,二奶奶可就……」

    寧娥聽了,又微笑起來:「我當什麼大事,這有什麼?今日不會明日會,只有二爺會哄,總歸沒什麼大事。乾丫頭會鬧事,二爺會歇火就行了。」

    子規又道:「二爺成日裡這樣昧著心意去哄二奶奶,我們底下人見了都不忍心。二奶奶也夠狠心了。二爺白日裡要替老爺,大爺辦事,到了晚上,竟也不能好生歇息,還要看二奶奶的臉色,大奶奶,你說說看,二爺苦不苦?」說完,子規淺淺斜過半邊臉來,藉著微弱月光,偷看寧娥臉色。

    寧娥果然被子規一席話打動,晦暗的月光下,面上滿佈猶豫之色,子規知道,自己的話入了港了,遂收回眼光,只作不知,又嘻嘻笑道:「不過二爺當真是福大之人,就今兒晚上,就有救星來了。[.]」

    寧娥聽見心裡一跳,急忙問道:「救星?什麼救星?哪來的救星?」說著臉就紅上來,好在夜色深沉,蓋住了臉,輕易不能瞧見。

    子規並不看好,只管輕笑道:「我才打簾子,迎奶奶出來時,聽見銀芳上來,悄悄對金徽說,長勝回來了,只聽見這一句,就見我們出來,將話收了回去。奶奶你說,長勝回來回來,與她們什麼相干?不是為了給二奶奶送東西,她們又管長勝如何?上回,可不也是這樣?二奶奶得了些家鄉之物,心情一定大好,想必就不會跟二爺再計較下去,大奶奶你說,這可不是救星麼?」說完,自己從袖口裡抽出帕子來,捂著嘴,笑個不住。

    寧娥才跳躍不定的心,這時慢慢平靜下來,知道說得並不是自己,這才覺出剛才自己的慌張與可笑來。這丫頭如何能知道那些事?自然不是說得自己,可笑自己竟自慌了手腳。

    可是,心剛放下,立刻又提了起來,長勝又來送東西?送些什麼?當真是家鄉之物?看來,長勝替乾娘辦事已不是第一回了,東西是不怕的,怕只怕的是,有書信,有話頭。若不是有見不得光的物件,為何次次隱瞞,回回不報?

    寧娥只管想著出神,子規心裡明白,也不開口,只管讓對方去想,去思量。半日,寧娥才說道:「那是他們的事,咱們如今也不要去管。上回老爺知道了,也沒說些什麼,咱們就更別去捅那馬蜂窩了,再說,二爺跟二奶奶正鬧不痛快,若聽說這事,必要再起爭執,咱們何必做那惡人?罷了,我知道乾丫頭,她喜歡的,也不過只些娘們的玩意,揚州是大地方,市集熱鬧,新鮮花樣多,想必帶了些玩器給她,也無須著意。只是,子規,」說到這裡,寧娥抬起頭來,仔細看著子規道:「這事你不可露口風,對誰也別說,知道嗎?原本小事,落在眾人口中,只怕就越傳越大,到最後不好收拾也不一定。你也說了,二奶奶脾氣不太好,最近更是如此,你作不知,才是最好。」

    子規忙裡連連點頭稱是,口中只管道:「大奶奶說得極是,這是麻煩事,我自然知道,我必不對一人說,大奶奶放心。」

    寧娥這才點頭,卻又道:「這不是我放不放心,我原是為了你,你才上來,別讓人又打了下去。」

    子規忙回道:「子規多謝大奶奶關心,大奶奶當真是慮事周全,且又肯替咱們下人打算,比起二奶奶,真不知好上多少去了。」

    聽了這話,寧娥剛有些退去的紅雲,這便又上臉來,她便嗔道:「人果然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你上來沒多少日子,倒把這溜鬚拍馬的工夫學到家了。」

    子規又嘻嘻笑道:「那也是因為大奶奶心寬仁厚,若是換了二奶奶,再給我十個膽兒,我也是不敢開這個口的。」

    寧娥也笑起來,二人便繼續前行。子規攙著寧娥,一步一步,走得雖慢,卻是極穩,月亮這時隱去雲朵後面,園內花草便顯魅影重重,搖曳不定,夜風有些大,吹在身上,隱隱涼意襲人,可子規卻覺得,正當此時,甚合已意。

    翌日大早,寧娥正與其蘭在攏香院裡用早飯,見新煎出來的一碟子奶皮棗泥卷撲鼻,棗玉熏馨,便挾起一塊來嘗了嘗,口中便讚道:「味道真好,蘭妹妹,你不試試?又糯又香,也不過甜。」

    其蘭見她吃得高興,便也依言一試,果然不錯,便點頭附和道:「大嫂子說得沒錯,雖是油煎的,卻也不膩,確是不錯。」

    寧娥接過書桐遞上來的手巾,輕拭嘴角,方才開口道:「難為她們,昨兒晚上伺候大爺外書房的酒菜,想必是到深晚?今兒早起又做出這一桌來,傳給平貴家的,賞大廚房,一人一弔錢。」

    子規正站在寧娥身後伺候,聽見這話忙忙道:「我就替她們謝謝大奶奶了!大奶奶當真聖明,體恤疼顧下人,只怕大廚房裡聽見這話,個個都要樂壞了呢!」

    書桐也笑道:「你這丫頭,倒也念舊,大奶奶說一句賞她們,瞧把你高興的!」

    子規嘿嘿笑著,說不出話來。

    寧娥也笑,遂說道:「我再說一句,不怕你們不高興!我才想起來,這幾日事多,竟差點忘了給你們做衣服,也是時候了!」

    其蘭聽了,也道:「大嫂子說得是,這天眼下雖熱,若西風一起,再下上幾場冷雨,便就是秋景滿眼簾了。」

    寧娥點頭:「可不是!咱們的衣服只得了一半,還得做去,丫頭們的,也該添些了,你瞧瞧這丫頭,」說著用手指住子規,「這半調子衣服,遮住頭蓋不住尾的,不換新的,穿到何時?如何見得人?」

    子規還只是笑,書桐便湊趣道:「趕是樂傻了?平日裡多牙尖嘴利的一個丫頭,這會子竟一字不出呢!」

    眾人一起笑了,子規這才紅著臉,強掙出一句道:「哪裡就牙尖嘴利了?姐姐又取笑人。」

    寧娥這才拿出鑰匙來,對書桐道:「去,找幾個小廝,上後頭樓上將那兩隻最外面的,福祿壽紋黑漆箱子抬下來,」說著,又對正端水起來的小丫頭令兒道:「去元平院,看芩姑娘做什麼呢?若沒事,請她也過來看看,喜歡什麼花樣,一起就做了去。」

    二人得令,依言而去。子規見寧娥叫來芩如,便抬眼看了看她,想必,昨夜自己那番話,已經讓對方起了疑心,眼見就要行通風報信之事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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