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晴天乍響雷霹靂 文 / 米可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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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這一巴掌,將瓊月樓上所有眾人都驚得怔在當地,動不得……儒榮皺起眉頭,微微哼了一聲,子規因見其不開口,自己也不好說得,又見旁人礙於梅香此時盛怒,皆不敢去扶地下七兒,見杜鵑這時正好上來,便衝她使個眼色。杜鵑會意,幾步上前來,將地下七兒攙扶了起來。
梅香大怒,見是杜鵑,更為生氣,只是當著儒榮的面兒,不好恣意妄為,心裡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指住七兒道:「你這歪剌骨待死是不是!這裡許多主子站著,你就不帶點眼力走道?得虧撞得是我,若撞到青姨娘,她身嬌體弱的,你就不知死不知怎麼死去了!看叫外頭野狗收了去!」
子規抬眼看看儒榮,後者見梅香粗鄙,心裡亦是不耐,當下只好開口道:「算了!她不是有意,你也走得太急!大好的光景,何必跟個奴才計較,倒饒了許多清興!」說到這裡,回望子規,問了一句:「如今由你管家,青兒,你看如何處置?」
子規款步向前,自然先安慰梅香幾句:「梅姐姐慢動氣!她一個小丫頭子,看氣壞了自己不值當。姐姐不喜歡她,那就叫她下去,別來這裡伺候就是,說給管廚房的婆子,叫她今後好好看住七兒,別再莽撞了就是。梅姐姐,你看這樣如何?」
梅香一聽便知,這是有意寬待下人,做個白臉好人,就拿自己當個紅臉的惡煞了。當下梅香臉色不太好起來,本就因儒榮與子規嬉戲。惹她得一肚子陳酸老醋,如今又見她趁勢給自己沒臉,火湧上心頭,粉面燒得通紅。憋不住心裡郁氣,轉面直衝子規道:「妹妹倒是寬厚,我早說了。妹妹像個大家出身的,倒也宅心仁厚,只是這事兒不臨到自己頭上,那就做個好人也無妨的,反正人人都有一雙眼兒,若以後有人開罪了青妹妹,指望也能這麼好心。那才應在姐姐我眼裡呢!」
子規聽這話,心裡隱隱一動,面上卻是笑得更加光彩奕奕,裊娜婷婷地走到儒榮面前,鶯聲婉轉地對其開口:「若有人得罪了我。我也就不管了,大爺這裡站著呢,就憑大爺發落吧!」
尚不待儒榮回應,梅香眼見子規如此恃寵生嬌,倚仗儒榮左右給自己難看,當下自氣了個倒仰,又見地下眾人皆笑意呈前,心裡更是恨子規入骨,只愁不能上前一把將她撕羅下樓去。
「姿姨娘來了?」正在這不可開交的時候。瘦雪眼尖,看見綺墨前頭引著,棋姿抱這榴哥兒沿樓梯上來,便忙迎上前去。
子規回身,眼波流轉,顧盼生妍。指著榴哥兒對儒榮道:「大爺看看,原來榴少爺倒長得這麼大了,看姿姐姐抱得吃力呢!」
儒榮見了,果然如此,正好棋姿已走到面前,子規輕托他手臂,他心裡明白,便順手接過榴哥兒,抱其至窗前,口內喃喃道:「叫爹爹瞧瞧,我小榴兒臉上是不是又多長了肉?」
棋姿先對梅香問了聲好,再看子規,見是通身氣派不凡,便由衷讚道:「妹妹如今再不同以往,人說尊養德性,識長情致,原來是對的。」
子規低頭,嬌憨而笑道:「姐姐誇得我臉紅了,青兒哪裡就到了那個地步了?再也越不過梅姐姐和棋姐姐去。」
梅香心裡氣結,這時搶道:「說起德性來,妹妹也太過自謙,這裡許多人白站著,也就妹妹做得一句半句主。若說起來,也就是孤老院裡的一個甲頭了。」
儒榮明明聽見這話荒唐可笑到不堪的地步,心裡好笑又好氣,也不轉身,只背對眾人,淡淡而述:「孤老院?說得哪裡?敢情當我是不在了的。」
梅香這才驚覺失言,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又見儒榮是聽得真真的,惱也是惱得確實的,這就心裡發慌,求援似的又看向棋姿,見其不理,只得又看子規。
子規自是鄙夷之極,不過面上淺淺一笑,對儒榮道:「這裡娘們說話呢,大爺聽見也只當沒聽見吧,還認真計較起來不成?」
儒榮便不再提,又笑著將榴哥兒抱回來,子規接過手裡哄著,儒榮方道:「倒是沉得多了,你可小心,抱不動是小事,落到地上,看棋姿跟你拚命呢!」
子規口中喲了一句,梨渦淺笑道:「看爺今兒也瑣碎起來,姿姐姐的孩兒,那就如同我自己孩兒一樣,我再手鬆,也斷不能叫他落了地吧?」
棋姿手裡使勁,狠推了綺墨一把,口中笑道:「妹妹病後體虛,還是叫綺墨抱吧,大爺只得這一個血脈,自然這裡眾姐妹都是娘親一樣的。」
子規背過儒榮時,冷眼掃過棋姿身上,棋姿不覺就是一個寒戰,子規卻反又笑了,轉身不理。
當下酒菜齊備,大家整齊歸坐,儒榮先只命斟酒,後看看子規,笑而轉頭,再叫一人勺一碗子湯飲下。
棋姿好奇而問:「大爺這是為何?有何典故不成?」
子規望望儒榮,儒榮回望子規,二人於眾目睽睽下,凝眸佇望,相視而笑不語。
棋姿掉過頭去,給榴哥兒手裡塞進塊熱糕,梅香手裡緊捏方紫葡萄顏色四川綾手帕兒,心裡直絞得出酸汁兒來。
眾人正吃喝之際,長嶺下頭上來,附在儒榮耳邊,低語幾句。儒榮臉色大變,回望長嶺,長嶺微微點頭,似在確定某事。
儒榮心頭寒意驟起,瞬間便覺冷徹骨髓,不妙,大不妙。祁少宇沒能殺死那頭的那只惡魔,現在開始要反擊了。
「你們只管坐著吃喝,我去去就來。」丟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儒榮急轉身就下了樓,長嶺幾乎跟他不上。
子規心知必有大事發生,情急難耐之下,喚了長嶺一聲:「到底怎麼了?外頭又來人了?怎麼好好的,連飯也不叫大爺吃完就走?」
長嶺見其關切至深,只得含糊應道:「的確是來人,不過麼……小子規緊逼一句:「哪裡來的人?什麼名頭?就這麼不講理不成?」
長嶺見混不過去,只得略提一下道:「說是河南來的,好像叫李漢。」說完這二句,再不肯開口,人便一溜煙地下了樓去。
河南!李漢!如同一個晴天霹靂在子規心頭炸過,應王的人!
見子規一時沉默不開口,梅香倒有些得意起來,又見儒榮去了,剛才心裡的怨氣便覺有些翻騰上來,這就衝著子規,不鹹不淡地開了。:「青妹妹怎麼不吃了?想是大爺走了,青妹妹就覺得沒趣了?看青妹妹剛才急成那樣,我是個沒學問的姿妹妹你說,是不是能用上楚楚可憐四個字?」
棋姿並不開口接話,面上待笑不笑地,看向子規。
子規心裡一波又波,風雲跌宕,如雲遮霧繞的迷境,她遍尋其中,卻不得其解,這會子又聽見梅香藉機奚落自己,當下便將柳眉緊蹙,臉色稍微板起幾分來道:「姐姐這話,子規不解。難道我們姐妹幾個,不該時時事事以大爺為準?尊大爺為先?但凡女子,嫁為人婦後,難道不該急夫君所急,慮夫君所慮?不能替夫君解憂,已是大為不賢,若其煩惱鬱結之時,再以玩笑之態待之,那就是不淑不良,甚至可謂不義了!」
梅香沒想到,對方更長篇大論地教訓了自己一番,心頭惱怒起來,嘴上說話也不太好聽了:「青妹妹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這裡玩笑了幾句,妹妹就要叫大爺休了我不成?到了妹妹嘴裡,竟成了個大道理,叫我作不義之人了?這大罪名梅香斷斷不敢就受,再不濟,也得大爺親自來對我說,要下,要趕出去,也得他老人家說了才算,別以為管家管家,就到家裡人頭上來了,別怪姐姐我說句難聽的,妹妹,只怕你還沒這個本事呢!」
棋姿見二人這就要當面吵起來了,心裡得意,便停箸不動,待看清形勢,分辨出優劣來,再決定偏幫哪一方。
只是出乎她和梅香的預料,梅香這一記重拳,倒是打在了棉花堆上了。子規本已鎖起的眉頭,竟忽然鬆散開來,人也轉嗔為笑,軟語開言道:「梅姐姐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想起昨兒先生說過的幾句話,隨口賣弄一下罷了。姐姐快別生氣,我替姐姐斟酒一杯,當作賠罪吧。」
說完子規起身走現梅香身邊,當真就替梅香滿斟一杯,梅香不知所措,又猜不出子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不好再發火,只得淺呷一口,再看子規如何。
子規這就笑了,雙手一左一右搭在梅香和棋姿肩上,如解語春huā般道:「這不是好了?大家都是姐妹,總歸是為了大爺一人,妹妹就算有什麼不當心失言之處,姐姐們看在妹妹年幼,又是初來乍到,多多擔待些吧!」話到這裡,語氣卻略略加重了些:「妹妹最是有恩報恩之人,姐姐們對我的好,我也總是放在心頭,時時刻刻,唸唸不敢相忘的,若將來得了機會,一併回報給姐姐們,妹妹我也決不會手軟的!」
一聽子規吐出此言,雖說話中所言為好,梅香和棋姿卻不知為何,就都低下頭去,心頭說不出什麼滋味,亦都不敢抬頭,直面子規凌厲且犀利的眼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