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文 / 墨楓
夕陽西下,金黃的餘光如瀑布般灑下,透過層層雲霧,落在湖邊相擁而立的一對璧人身上,拖出一地的長影。
黃昏雖然不若烈日那般耀眼,但正面射來,仍舊讓人睜不開眼。慕容雲舒喜歡這樣安靜的日落時分,閉上眼,感受淡淡地陽光在臉上跳躍,聽清風吹過,帶著春天的味道。
「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地方不對勁?」慕容雲舒問。
「你也發現了?」楚長歌一臉意外,「想不到你的感官這麼敏銳。」末了,他想不得又問道:「你真的不會武功嗎?」
「……」這與會不會武功有什麼關係?一路走來一個人也碰到,換了誰都會覺得奇怪。飛揚山莊雖然地廣,可人不稀,而且他們現在所在之地可以算是飛揚山莊的腹地,往東是正廳,往南是大門,往西是練武場,往北是後院,這樣的好地段,居然一個行人也沒有,實在很詭異。
慕容雲舒正感到奇怪,忽聽楚長歌懶洋洋地說了一聲『再不下來就永遠也別下來了』,接著,只聽身後的樹葉沙沙細響幾聲,有人從樹上跳下來了。
慕容雲舒怔了一下,原來楚長歌指的是樹上有人,跟她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難怪他會懷疑她懂武功。
抿嘴偷笑了一下,慕容雲舒跟著楚長歌的步調轉身。
「是你?」眼前的少年,正是慕容雲舒離開府邸前遇到的人。
「是我。」華子清笑呵呵,手上還拿著一根樹枝,甩著圈圈。「你長得真漂亮。難怪夜離堂哥會對你念念不忘。」
夜離堂哥……華夜離……堂哥……
慕容雲舒立刻意識到,眼前的少年又是一位龍子龍孫。
看來,陰魂不散的不止方鴻飛一人。
「你想讚美我,不必爬到樹上去。」慕容雲舒道。
「……」華子清很是無語了幾下,又上上下下打量楚長歌,一邊看一邊摸著說自己的下巴老氣橫秋地點頭道:「的確比夜離堂哥長得英俊,難怪她連王妃都不願做卻願跟你跑。」
慕容雲舒舉目望遠山,她看起來像那麼沒有內涵的人嗎?
楚長歌原本對眼前這個情敵的親戚很不待見,但看他天真直率,而且說的話也很中聽,便減少了幾分敵意。「我比華夜離強的地方遠不止這張臉。」
「是嗎?」華子清不信,一臉稚氣地望著楚長歌,道:「聽說你武功很高,比夜離堂哥的武功還高嗎?」
楚長歌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笑起來,「華夜離那個水平,不能算會武功。」
「這樣說來,你的武功真的很高?」華子清笑問,笑得天真無邪。
慕容雲舒有些意外,體內淌著皇家血脈,怎麼會還能擁有如此清澈的笑容?
這時,李三從遠處走來,遠遠便叫道:「楚教主,慕小姐。」
慕容雲舒側頭看去,只見他面容平靜,一點也不像巧遇的樣子,而是明知道他們在這裡,特意走過來的。
慕容雲舒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楚長歌也淡淡睨著李三,一言不發。
「這位是……」李三走近,看著華子清說。
慕容雲舒正糾結著該怎麼向李三介紹這個連姓名都不清楚的少年,他卻很自來熟地說道:「我叫華子清,是他們倆的朋友。」
華子清……華……國姓……難道……莫非……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是皇親國戚?!
李三一臉驚愕地看向慕容雲舒,想從她那裡確認眼前之人的身份。
慕容雲舒抿了抿嘴,淡淡道:「你不用看我,我跟他不熟。」
華子清瞪大眼,不熟?她居然說跟他不熟?這也太無情了吧!他們在慕容府見過一次的耶!
「他不是說……是你們的朋友麼?」李三小心翼翼地表達出心中的疑惑。
「那是他說的。」慕容雲舒淡淡道。
華子清一聽這話就急得哇哇大叫起來,「你差點成為我的堂嫂,我們當然是朋友!」
有這種邏輯?慕容雲舒挑眉,如果她綁架了皇后,是不是也就與皇帝成了朋友?
楚長歌在意的卻是另外兩個字——堂嫂。「我不想再在飛揚山莊見到他。」楚長歌冷冰冰地說。
華子清的表情僵住了。這都是什麼人啊!剛剛還和顏悅色,一轉眼就冷若冰霜。翻臉比翻書還快!是他說錯了什麼話嗎?
華子清當然不知道,『堂嫂』這個稱呼,犯了楚長歌的大忌。
雙方各持一詞另李三尷尬不已,而楚長歌的要求更是令他左右為難。對方可是王爺,哪能說趕人就趕人……
思前想後,李三決定各個擊破,先把瘟神送走再說。「楚教主,慕容小姐,莊主有請。」
見狀,慕容雲舒皺了一下眉,隨即淡淡道,「勞煩帶路。」
李三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請——」
楚長歌冷冷地撇了華子清一眼,便與慕容雲清一起隨李三離開。
華子清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楞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們居然把他當空氣晾在這兒!他雖然還沒有封王,但好歹也是個世子,他們……他們居然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留他一個人在這裡吹冷風。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想到自己竟如此不被重視,華子清兀自發起少爺脾氣來,一腳踢向旁邊的樹幹,結果腳尖先踢上去,撞得生疼,頓時「啊呀——」一聲,齜牙咧嘴抱起膝蓋單腿原地跳著轉圈圈。
「連樹都跟我作對!」華子清鬱悶地低咒一句,又跳了好半天,腳趾才沒那麼疼了,心情也平復了許多。
其實話說回來,連夜離表哥那麼厲害的人物都被他們瞧不起,他會被鄙視,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不被鄙視,才叫不正常……
吼!
華子清驀地一拍額頭,自言自語道:「我是吃錯藥了吧!被人家看不起還覺得正常!」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不是吃錯藥了,是忘了吃藥。」
華子清猛地回頭,驚叫道:「月前輩?!你怎麼也來飛揚山莊了?」
「我兒子兒媳都在這兒,我能不來嗎?」妖月仙子白他一眼,道:「我還沒有扳回顏面呢。」一定要在慕容雲舒那丫頭進門前扳回一局,給她一個下馬威,否則,以後成了一家人,再鬥就傷和氣了。
妖月仙子狐疑地盯著華子清看了一會兒,道:「倒是你,傻愣愣的杵在這兒幹什麼?」
「我……」華子清張口欲解釋,卻又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最後訕訕地說道:「我在面壁思過。」
妖月仙子左右瞧了瞧,問:「哪裡有壁?」
「……面湖思過。」華子清很無力地改口。
妖月仙子皺皺眉,「成語不是那樣用的。」
「我愛那樣用不行嗎?」華子清氣急敗壞。他四歲開始唸書,懂得成語該怎麼用。
見狀,妖月仙子特冷靜地睇著他,道:「你要尊老愛幼。」
「……」華子清無語望天,他可不可以收回那句話?自從那日在慕容府說出那句話之後,『尊老愛幼』四個字簡直成了他在江湖上的代名詞。他做夢都在擔心江湖上有多事之人給他取名號。按照江湖中人取名號的規定,成名的事跡或武功再加上姓名,如冷面寒槍顧北川、疾風鐵刀趙大之類的,如此一來,他豈不成了尊老愛幼華子清……
這太可怕了。
簡直就是噩夢。
華子清扶額,什麼叫一失口成千古恨,他總算是體會到了。
「小子,你叫華子清對吧?」妖月仙子忽然笑瞇瞇地問。
華子清打個哆嗦,下意識地退後兩步,道:「你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只是突然想到,出來混,總得有個響亮一點的名號……」
妖月仙子的話還未說完,華子清已向她發起了最原始的攻擊——用手去堵她的嘴。「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妖月仙子沒料到他會用這麼低級的攻擊方法,怔了一下才一袖子甩過去,怒道:「小兔崽子,竟敢吃老娘的豆腐!」
「呃……」華子清捂著紅腫地左臉,愣住了,一臉茫然。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極無辜地說道:「你比我娘還老,我怎麼會吃你的豆腐……」
唰地一聲,華子清的右臉也挨了耳光,又紅又腫。
「再敢說一句我比你娘老試試!」妖月仙子怒容滿面。
華子清兩隻手一起摀住兩邊臉,清澈的眸子裡寫滿了委屈,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妖月仙子瞪了華子清半晌,忽然撲哧一笑,拍著他的肩道:「好小子,有前途,以後我罩著你,保管你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說完,笑盈盈地走了。
華子清捧著越來越腫大的臉,忍著烈火焚燒般的灼痛,望著妖月仙子的背影感歎道:「夜離堂哥說得沒錯,這一家子,果然一個比一個古怪。」
慕容雲舒說話不留情面,楚長歌一開口就是『我不想再在飛揚山莊見到他』,而這個妖月仙子更絕,莫名其妙的就給他兩耳光。
不過這都不是最令他奇怪的。最令他奇怪的是,被他們這家人這麼嫌棄、無視、施暴,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華子清無力地伸長脖子歎一口氣,他果然是忘了吃藥……
*
與此同時,慕容雲舒跟隨李三一路走到老莊主的書房,一個『閒雜人等』都沒有見到,臨近書房前,終於忍不住說道,「春節已經過完了吧?」
「啊?」李三不懂她為何突然提起春節。
慕容雲舒又道:「還是說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端午?七夕?都還太早了吧。」
李三楞了半晌,道:「慕容小姐,你還是直說吧。」
慕容雲舒覺得自己又碰上了一個聽不懂人話的未開化土著,有些不耐地說道:「人很少。」
人很少?什麼人很少?李三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笑道:「師弟門都在練武場練武。」
「丫鬟僕人呢?」慕容雲舒又問,一本正經地樣子。
「呃……丫鬟僕人……」李三為難地皺了皺臉,最後悻悻地說道:「大家聽說楚教主要在這裡小住,就都收拾包袱回家了……不過楚教主你千萬不要誤會,他們是怕在莊內礙你的眼、擋你的路,特意自動消失,給你騰地方。」李三誠惶誠恐地望著楚長歌,希望他不要動怒。
楚長歌卻轉頭面向慕容雲舒,挑眉道:「現在滿意了嗎?」
慕容雲舒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如陡然盛開的幽蘭,清雅高貴。「滿意了。」她笑著說。
楚長歌無奈又寵溺地笑道:「很高興娛樂到你了,夫人。」她呀,明知道方圓百里內之所以沒有半個路人,全是被他嚇跑的,還非要刨根究底,好似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事實才能真正娛樂她。
慕容雲舒笑道:「這是你的榮幸,不客氣。」
楚長歌啼笑皆非,沒好氣地搖了搖頭,道:「進去吧,莊主還等著。」
慕容雲舒乖順地點頭,與他一同進屋。留李三一個人在原地發愣,他是不是聽錯了什麼或者聽漏了什麼?亦或者,是他出現了幻聽,他所聽到的話其實並不是他們所說的話?
李三摸摸後腦殼,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變遲鈍了。
嗯,一定是被楚長歌嚇得。李三這樣解釋自己腦中那片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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