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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章:不賣只送 文 / 墨楓

    當楚長歌被帶到老鴇口中的『東家』面前時,驚得目瞪口呆,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雲舒,怎麼會是你?」他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

    慕容雲舒沒有回答他的問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靜默片刻,然後淡淡說道,「你打算用什麼來還債?楚教主。」

    慕容雲舒的一聲『楚教主』將楚長歌瞬間打入萬劫不復。怔了好大一會兒,他才道,「你指的什麼債?」

    慕容雲舒:「當然是酒債。」

    「酒債……」楚長歌苦笑著低吟,「酒債,自然應該用銀子還。」

    慕容雲舒:「你還不起。」

    楚長歌:「不過是幾罈酒而已。能有多貴?」

    「花酒不比普通的酒,喝一口,付出的代價都比平常的酒多得多,更何況是幾壇。」

    慕容雲舒的聲音很平靜,楚長歌卻從中聽出了些許不一樣的東西來,這讓他頓時心情大好。「石二先生,你聞到酸味了嗎?」他笑呵呵地問身後的石二先生。

    石二先生早已醉得神志不清,哪裡懂得配合他?「酸味?沒有啊。哪裡有酸味?哪裡有酸味……」石二先生一面迷迷糊糊地說,一面揪著鼻子往老鴇身上蹭。正蹭得歡,旁邊忽然出現一隻手狠狠地揪起他的耳朵,「叫你喝花酒,叫你喝花酒……」

    「疼……疼、疼、疼……」石二先生齜牙咧嘴,酒醒了一半。

    雲四娘鬆開手,沒好氣地說道:「虧你還曉得疼!」

    石二先生醉眼惺忪地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

    雲四娘被他看得紅了臉,一跺腳惱羞成怒,拽著他往外走。

    見雲四娘與石二先生離開,老鴇也識趣地跟著離去。

    一時間,房內只剩慕容雲舒與楚長歌二人,四目相對。

    房外狂風亂作,吹得門窗吱吱呀呀,房內卻死氣沉沉。好似不管風怎麼吹,也吹不散凝聚在兩人之間的那一道無形的牆。

    過了許久,楚長歌忽然以跌倒之勢坐到椅子上,扶著額頭,一臉痛苦。

    慕容雲舒的心也跟著漏跳了一拍,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擔憂。

    「你這酒裡,放了什麼東西?」楚長歌問。他的額頭已開始冒冷汗。

    慕容雲舒想過去看他到底怎麼了,腳底才剛離地,又放了回去,藏起臉上的擔心,淡淡道:「青樓裡的酒,多少會放些東西。至於放了什麼東西,放了多少,那就看你運氣了。」

    楚長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派慘淡,毫無血色。「雲舒,我是認真的。」他雙手抱著頭,聲音中充滿了痛苦。

    見狀,慕容雲舒的心猛地一顫,難道不是春藥?

    見慕容雲舒沒有反應,楚長歌不再追問,盤起腿來運功逼毒。奈何一運氣,頭疼加劇,整顆腦袋頓時像要炸開一樣。楚長歌立刻放棄運功逼毒,揉了揉太陽穴,頭疼稍緩,才重新站起來,看向慕容雲舒,面無表情。「慕容小姐。」他薄唇輕啟,「欠你的酒債,日後會還。我現在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慕容雲舒本來已心軟,此時卻被這一聲『慕容小姐』激得有些惱怒了。她板起臉來,道:「沒聽說過喝花酒還賒欠的。」

    楚長歌皺眉,「我記得我已經付過酒錢了。」

    慕容雲舒:「我記得我說過不夠。」

    楚長歌:「你到底想怎樣?」

    慕容雲舒:「欠債還錢,沒錢——賣身還債」

    楚長歌目瞪口呆,賣身還債?他沒有聽錯吧?「我這個破身子,剛被你掃地出門,白送你都不要,能值什麼錢。」

    慕容雲舒鳳眸微動,沉吟須臾,淡淡問:「你賣還是不賣?」

    楚長歌:「你是認真的?」

    慕容雲舒:「我從不拿銀子開玩笑。」

    楚長歌一愣,隨即笑道,「這倒是實話。」語氣中揶揄之意十足。

    慕容雲舒動了動睫毛,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楚長歌見她是認真的,便也收起玩笑地心態,思索了一會兒,道:「不賣。」

    慕容雲舒神色一黯,正要繼續談判,只聽他接著又說道,「只送。」

    說完,楚長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慕容雲舒心中一陣悸動,垂下眼,淡然道:「無功不受祿。喜歡的東西,我會花錢買。你還是等還完酒債之後,送給別人吧。」

    「嘖,好大的酸味。你在這房子裡藏了醋嗎?幾年的?」楚長歌說著左顧右盼,作尋找陳醋狀。

    慕容雲舒當即大囧,臉紅到了耳根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加最後一句話。這實在很不像她。

    正懊惱,忽然,臉被人捧住,不顧她的反抗,硬生生抬起她的頭。

    又是四目相對。這一次,近得連呼吸都在糾纏,不依不饒。

    慕容雲舒彷彿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一聲比一聲快,一聲比一聲響,無法思考。

    「對不起。」低喃一聲,楚長歌打開枷鎖,將心中的那頭困獸放出牢籠,攻城掠地,一發不可收拾。

    唇齒交融,天地靜寂。

    這一刻慕容雲舒才明白,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勾心鬥角全都作廢,剩下的只有棄械投降。眼睜睜看著自己,沉淪。

    這深情地一吻,就像一場烈火,燃燒了歲月,融化了隔閡。

    *

    不知過了多久,楚長歌放開慕容雲舒,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畔,信誓旦旦地說道:「從今以後,我楚長歌就是你慕容雲舒的人了。你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我絕無半句怨言。」

    慕容雲舒還未從剛才的熱吻中回過神來,滿臉紅暈。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像剛聽到他的話似地,楞了一下,然後說道:「是僕人。」

    楚長歌:「……」

    於是,楚長歌在一夜之間,從慕容府當家姑爺變成了掃地阿長。阿長是慕容雲舒『賜給』他的新名字。楚長歌提出過抗議,但是被慕容雲舒用家規否決了。

    「但凡如慕容府為奴者,需另取僕名。」慕容雲舒如是說。

    而經楚長歌的考證——對慕容府資深家奴綠兒嚴刑逼供,慕容府家規中壓根就不存在這一條。楚長歌深知慕容雲舒的為人,若他以不存在這一條家規為由去質疑她的決定,她肯定會大筆一揮在家規上加上這一條。所以,為了日後進入慕容府為奴為婢的廣大貧苦百姓的福利,他毅然決然地剔除了質疑。於是,慕容府那本厚厚的家規,又增加了幾分厚度。

    於是,作為慕容府的瓦匠,石二先生也多了一個名字——石頭。

    「楚長歌,你太不講江湖道義了!你自己惹了她活該受罰,幹什麼拉上我?」石二先生氣勢洶洶找楚長歌理論。

    楚長歌卻笑呵呵道,「你我都是性情中人。要死,當然得拉個墊背的。我相信換做是你,肯定也會毫不猶豫地拉我下水的。」

    「……」石二先生沒話說了。

    氣呼呼地瞪了楚長歌幾眼,石二先生道,「你不是一心想躲著她嗎?怎麼突然不躲了?」

    「都已經被發現了,再躲還有什麼意義?」楚長歌挑挑眉,又道,「再說了,她現在休了我,慕容府當家姑爺的位置空了出來。我若還躲著,豈不是給某些人有機可乘嗎?」

    「某些人是誰?楚長歌啊,我怎麼覺得你話中有話?」石二先生道。

    楚長歌嘴角微勾,望著窗外高深莫測地笑了兩下。這兩下皮笑肉不笑,在黑夜中顯得陰森極了。

    石二先生打個寒戰,只覺一陣陰風襲來,甚是恐怖。

    「天色已晚,不打擾你當望妻石了。」石二先生擺擺袖子,雙手負後悠哉游哉地走開。

    楚長歌望著對面早已熄燈的房間,憂心忡忡。天色的確已晚,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到時候,他又會變成一張白紙,什麼也不記得。

    她能夠接受嗎?

    應該能吧。

    但是他,會對她好嗎?

    楚長歌垂首低歎一聲,他實在不敢確定,白天的自己,會怎麼對待她。若是傷了她,該怎麼辦?畢竟,心中無愛的自己,比任何一匹烈馬都難以馴服。

    忽然,頭部傳來一陣劇痛。眼前天旋地轉,楚長歌一時不防,跌倒下去,卻在半空中被人扶住。

    「是你們?」楚長歌驚訝地發現扶住他的人竟是奪魂和索命。「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屬下沒有忘記教主當初的囑托。」奪魂指的是楚長歌兩年前離去時留下的話——從今以後,慕容雲舒就是你們的主人。

    「既然還記得,你們就更不應該出現在我房裡。」楚長歌推開他們,沉聲道。

    奪魂:「是小姐讓我們守候在此的。」

    楚長歌聞言大喜,「她還關心我?」話音剛落楚長歌就發現奪魂和索命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呃,好吧,他問了一句廢話。

    「我沒事。你們過去保護她。最近江湖上亂,我如今重新回到她身邊,只怕禍事也會跟著來。」

    奪魂與索命好似沒聽到他的話,站在原地不動。

    楚長歌皺眉,「讓你們去就去。還愣著幹什麼?」

    奪魂:「小姐的意思是,我們留下來保護你。」

    楚長歌正要發怒,忽然,他悟過來了。現在慕容雲舒才是奪魂和索命的主人,他們只聽她的話。

    「聽小姐說,你今晚在青樓喝花酒中毒了。」奪魂一臉奇異地問。

    「……」她有必要把喝花酒也說出來麼?楚長歌面色微囧,顧左右而言他,「你們這兩年把她保護的很好。我獎勵你們今晚不用執勤,回房睡個好覺。」

    「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們的主人了。」

    「……」假裝一下不行嗎?白眼狼,沒良心。有了新主忘舊主……

    楚長歌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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