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七章 關於愛 文 / 狂歌走馬遍天涯
. 丁香在昆明接見雲南地方望族代表的時候，擺出的是一付慈眉善目的溫婉面目。在雲南和平起義聲明中，中央政府承諾在雲南不進行土改，以保護雲南當地地方勢力的利益。
但是，保護他們的利益並不意味著要保護他們的勢力。事實上中央政府的政策底線是：你可以繼續擁有你的利益，但絕對不允許擁有對抗中央政府的勢力。因此遍佈雲南各地的私兵武裝就成為當前要解決的頭等問題。
只是，此時維護國家統一、壓制邊疆各地的分離傾向是當務之急，並不存在分離傾向的雲南便成為要安撫的區域。新生的國家應對不了「四處烽火」的局面，對於中央政府和地方勢力來說，彬彬有禮的維持現狀是雙方合理的選擇。丁香對此的定義是：國家內部的正常矛盾。
既然是「正常矛盾」，當然是要用懷柔的方式來解決。於是，會見自然就在「親切友好」的氛圍中進行。只是這其中的暗流湧動，非局中人就很難體會到了。
地方勢力保留私兵武裝的目的據說是為了「保境安民」，於是丁香代表中央政府承諾進駐雲南的國防軍將會秉承和平起義聲明的精神保護雲南地方勢力的利益，同時，為了更好的保境安民，各地的私兵武裝將通過兩年左右的時間來進行統一整編，逐步改編為受地方政府控制的內務部隊。
地方勢力的代表雖然心存疑慮，但在強勢中央政府的懷柔政策下也不得不讓步。中央政府固然不希望雲南亂，地方勢力其實更懼怕中央政府。國防軍的實力他們心裡有數，如果雙方撕破臉皮，憑現在的私兵武裝更本就不是對手。有這柄利劍懸在頭頂，雙方自然就「和為貴」了。
這其實就是人性中的弱點：但凡有一線現實的生機，就會盡量避免鋌而走險。於是這場懷柔的和平大戲，主動權自始至終還是掌握在中央政府的手中。按照丁香的說法，這叫「溫水煮青蛙」。與其他邊疆不同，雲南的問題可以通過時間去解決。
對於丁香的意思，劉永福自然心知肚明。私兵武裝改編為內務部隊，名義上雖然與其他內務部隊不同，是屬於地方政府而不是內務部控制，但其中政治運作的訣竅像他們這種軍、政老油條自然不點就透，莊家吃閒家，天經地義。整編的過程花的時間長一點並不算什麼，雲南的事，鬧不到天上去。
抓住了這根主弦，其他問題丁香自然樂得大方，一付寬宏大度的做派，於是雲南大地一片歌舞昇平、雞寧犬樂。丁大總統便一天到晚遊山玩水，指點江山，一付女皇微服的架勢，其樂陶陶。這本是大半做秀的行為，到最後她自己也陶醉於雲南奇幻的山水了。
……
查理最近半年來一直陶醉於納西民族的神秘文化，比如最近，他就對東巴文字產生了強烈的興趣。這種文字或許是世界上僅存的還在使用的原始象形文字了。在查理看來，這種因古老的東巴教而產生的文字不僅僅記載了人們對於天神的敬慕，也記載了這裡的人們對於生命的淳樸的追求。
查理正在一塊木板上雕刻著東巴文字。他的老師是70多歲的古朗大爺。古朗爺爺說，他這個洋鬼子有丁巴什羅祖師爺賦予的靈氣，能夠讀懂納西人的心，如果他是個納西人的話，肯定能當個受人尊敬的大東巴。古朗爺爺就是個很受尊敬的東巴。
古朗爺爺教查理很多東西，比如教他吹葫蘆笙，教他跳東巴舞，當然，查理最感興趣的還是東巴文字。
「珍妮，雲娜睡著了嗎？」專心雕刻著的查理沒有回頭，就對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問道。
「查理，你在雕刻什麼呢？」身後傳來的不是珍妮的聲音，而是一陣脆生生的納西族少女的聲音。是古朗爺爺的孫女蘭心，一個18歲的美麗納西少女。附近的男生們都衷心的愛慕蘭心，稱她是玉龍雪山上的仙草。
查理詫異的回過頭，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映入了他的視線。美麗的眼眸中滿含著水一樣的東西，讓人忍不住聯想起春天裡玉龍雪山上流淌下來的聖潔的溪流，又忍不住聯想起夏夜裡璀璨的銀河。小伙子們都陶醉在她柔波蕩漾的眼神中，就像在森林裡迷路的可憐人兒渴望清冽的甘泉。
查理善意的笑笑，淡淡的回答她道：「我在刻你們東巴字呢。」
蘭心顯然對查理淡淡的善意很不滿意，她嘟起可愛的小嘴巴問道：「你不願意像其他人一樣熱情的歡迎我嗎，查理？」
「丁巴什羅祖師爺作證，我真誠的歡迎你，可愛的姑娘。古朗爺爺好嗎？」查理笑著問道。
「爺爺還好啦，沒被你氣死。你幾天都沒來看我們了。」蘭心的小嘴嘟的更高了。或許，查理幾天沒去古朗爺爺那裡，老爺爺沒被氣死，倒是眼前這個美麗的姑娘生氣了。
「這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鎮子上生病的人很多，我很忙，沒時間去看你們，改天我一定去向古朗爺爺賠罪。」查理說道，回頭又認真的雕刻起他的木板。
美麗的少女於是不再生他的氣。善良的女孩子啊。查理在心裡暗自感慨。
蘭心好奇的湊上來，問道：「你在雕刻什麼字啊？密密麻麻的刻了這麼多……」
查理有些羞澀的笑笑，說道：「都是刻著玩的一些東西……」說著他就想把木板轉手藏到懷裡去。
調皮的姑娘一把搶過木板，開心的笑著蹦著逃開去。查理有些臉紅，想去追回來，看看美麗的姑娘，終於沒有動腳步，只是淡淡的說道：「還給我吧，蘭心，你看了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的……」
「是嗎，那你就說給我聽啊。」蘭心笑嘻嘻的說，接著認真的念起木板上的文字，「你走了，再沒有回頭。思念，還是在分別的時候。思念，讓歲月一篇篇翻過。思念的日子，被你遠遠的帶走……」
讀著讀著，美麗的姑娘慢慢怔住了。淡淡的文字卻讓她陷入一種不可名狀的憂傷之中，她很奇怪，這段文字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她陷入這樣一種哀愁和感動。
她抬起眼來，認真的說：「查理，你能說給我聽嗎。我想聽你的故事。」
查理慢慢走了過來，從姑娘的手中拿走木板，看了看她，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玉龍雪山。
「蘭心，很多事情不是用語言能夠描述的。只有用心去經歷過以後才會明白……我去學校了，珍妮在屋裡，你找她玩去吧。」
看著查理遠去的背影，蘭心的心裡失落落的。她美麗的大眼睛中似乎有幾顆晶瑩的淚珠要滾落，可是她終於忍住了。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去，看到正在編竹筐子的爺爺，走過去把頭靠在爺爺的肩膀上，輕聲問道：「爺爺，告訴我好嗎，用心去經歷一件事，是什麼滋味？」
古朗大爺認真的看了看孫女，想了想，問她：「你是不是剛去了查理那裡了？」
蘭心輕輕咬著嘴唇點點頭。
古朗大爺慈祥的撫摸著孫女的腦袋說道：「蘭心，有些事情，你要自己經歷過才明白。從小到大，你想要的東西好像都能得到，可是你一定要明白，人這一輩子，不是什麼都能得到的……」
「是嗎，爺爺？」蘭心抬起頭來迷惘的問道，滾滾的眼淚終於止不住的淌了下來。
古朗大爺歎口氣，搖搖頭，把他鍾愛的孫女纜進自己的懷裡，嘴裡唱起悠轉的納西民歌。
……
和往常一樣，這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早起的查理給院子裡的雞和「皇后」喂完了食，看著妹妹珍妮端出早飯。讓人愜意的寧靜生活啊！勞拉曾經對他說，最理想的生活，是在寧靜的鄉村，養一條好狗，養幾隻雞，養一個孩子，和心愛的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查理在心裡默默的說，就是這樣的生活。
「皇后」是查理從一個藏族馬幫手裡交換來的一條藏獒。兇猛的母藏獒對誰都很兇惡，惟獨對小雲娜溫柔備至，誰要想靠近小雲娜的搖籃都要面對皇后虎視眈眈的目光和隨時準備出擊的警戒姿勢，她的喉嚨裡還會發出讓人腿發軟的威脅性聲音，這種聲音被她刻意壓低以免驚嚇到搖籃裡的孩子。當然，除了查理和珍妮。
吃完了早飯的皇后照例又跑到小雲娜的搖籃邊，用她那讓人驚異的柔情似水的眼神靜靜的看著小雲娜。看到母藏獒那張無比兇惡又無比溫柔的臉，醒來的小女孩咯咯咯的開心的笑著，彷彿胳肢窩裡被調皮的珍妮姑姑在撓癢癢，聽的人心裡都怪癢癢的。
「查理，今天你還要去上課嗎？」珍妮收拾著桌子上的碗，一邊問道。
「要去的。要放寒假了，我要給孩子們佈置寒假作業呢。」查理說道。說起那幫可愛的納西族的孩子們，查理的臉上總是洋溢出無比慈愛的神情。與其說是查理在塑造孩子們的靈魂，還不如說是孩子們淳樸明亮的眼睛在滌蕩查理的靈魂。查理捨不得離開他們。
對於查理來說，麗江的一切就是他的靈魂的歸宿，他願意用自己的一生回饋這裡的一切。他愛這裡善良淳樸的人們，因為正是這裡的人們，教會了他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生命，教會了他，生命，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麼，查理，你回家的時候能帶些鹽和臘肉回來嗎？要過年了，雖然是中國人的新年，我們是不是也應該慶祝一下啊？」珍妮問道。
「我們已經是中國人了，親愛的珍妮。」查理笑著告訴妹妹。說著他走向搖籃，摸了摸皇后的腦袋，隨後抱起小雲娜。
小雲娜咯咯咯的笑著，嘴裡突然模模糊糊的發出一聲：「dad！」
正在洗碗的珍妮詫異的抬起頭，張著嘴巴看著查理。查理一下子沒反映過來，愣愣的把小雲娜舉在半空中。
「是的……是的！她叫我dad！」查理激動叫著，「珍妮，珍妮，你聽到了嗎？她叫我dad！」
珍妮開心的笑著，拚命點頭。
查理開心的抱著雲娜跑進院子裡，把她高高的舉在空中，開心的轉著圈子。
珍妮跑了出來，大聲的說：「查理，別嚇壞了孩子，快放下來！」
小雲娜對姑姑的關心卻一點都不領情，依舊咯咯咯的開心的大笑著。
查理終於停了下來。珍妮看到，查理的臉上掛著一行淚水。
珍妮感到眼窩裡一陣發酸，趕緊別過頭去，悄悄的擦拭著。
等她回過頭來，她發現院子的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納西族服裝的女子。珍妮怔怔的看著那女子，似乎陷入了無比的疑惑之中……
順著她的眼神，查理回過頭去看著門口。是一個身材高挑、婷婷玉立的納西族女孩子。
查理趕緊抹了抹臉，有禮貌的點頭笑笑，手握帽簷抬了抬，問道：「美麗的姑娘，請問你有什麼……」
突然他愣住了。他看了看懷裡的小雲娜，使勁的合上自己的眼睛，猛的又睜開，不敢置信的再次看向門口。
那美女笑盈盈的看著他，似乎關於春天的所有故事都可以濃縮在那迷醉一切的笑意裡。
「我來找我的愛人——查理-斯萊德。上帝作證，就是找到天邊，我也不會放過他。我想問他，是否還記得，他欠我一個承諾。」那女子笑盈盈看著他的說道。
「勞拉……」查理的聲音顫抖著，似乎世界末日已經來臨，又似乎整個世界剛剛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