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1章 迷途 文 / 笛沃
牛頭人長老唐.奧德正在考慮，這次部族遷徙的決定是否正確。
自從踏上這漫漫的遷徙之旅後，回到自己熟悉的巖洞的想法不時會浮上唐.奧德的心頭，「才出發三天，現在回去還來到及。」唐.奧德不由自主的想到，但身為整個部族的唐，而且是現今唯一的一個，肩負的職責不允許他這麼做。
唐.奧德歎了口氣，繼續挪動兩隻龐大的腳掌。「巖洞入口封的石頭好像不夠，再多加兩塊好了。」
裡特部族是一個很小的牛頭人部族，整個部族只有一百多個，這還包括連名字都沒有的小傢伙！
同其他牛頭人部族一樣，裡特部族生活在康特大陸的地底深處。這是因為牛頭人喜歡住在岩石和鋼鐵組成的封閉迷宮裡，又不能太陰暗潮濕。
要滿足這些要求，地底簡直是最好的選擇了。在地表下方幾萬甚至幾十萬米的深處，到處是千奇百怪的岩石、礦脈及隨處可見的天然熔爐，融化的鐵水從一處奔流到另一處，高達萬米的火之柱源源不斷的散發著光熱，驅走地底的陰寒。
實際上，康特大陸幾十萬牛頭人，主要都生活在地底，並聚居成大大小小的部落。
裡特部族原先生活的地方非常偏遠，這是指到達地底部群的生活中心而言的，實際上，以到地表的垂直距離來說，這裡離地表很近，但是要到地表就得通過黑岩層。這種地底特產的黑巖水火不侵，刀槍不入，即使魔導師的強力魔法也難以破壞。
連綿不絕的黑巖有時會蔓延數百里，如果把康特大陸地底的奇特環境比作一個封閉的房子，黑巖就是構建房子的基材，而火之柱就是給房子保暖的火爐。在這個房子裡，生活著許許多多奇異的種族和生物。
裡特部族的生活一直平穩無奇，從部族祖先四百年前遷移到現在的地方開始，用於記錄部族發生的大事的石板，用手指頭就可以數得過來，要知道，雖然這些石板用人類的標準來說十分碩大，但考慮到上面刻的拳頭大的字體，其容量恐怕還不如地表人類世界裡一本薄薄的流行騎士小說。
這種平淡生活一直持續到最近。由地底幾大種族聯合成立的尼貢，近十幾年發展的十分迅速。很多牛頭人受到吸引，紛紛離開部族，長途跋涉去加入生活在尼貢勢力範圍的部族。
部族的另一個唐：赫斯，一直在鼓動部族遷移到尼貢，唐.奧德用一句俗語拒絕了他的提議「眼不見不為實」，於是唐.赫斯也在五年前離開了，去親眼看看尼貢是什麼樣子。
另一個意外事件的發生，最終促使唐.奧德做出了部族遷移的決定。
兩年前，住在地表的一群人類，在循著礦脈開鑿挖掘時，意外發現了一條穿過黑岩層的通道，儘管崎嶇難行，但對小隊的冒險者來說並不是太大的問題。從此，遊蕩在裡特部族周圍的地表種族的冒險隊伍一下冒了出來。
雖然這些冒險者的目標是地底珍稀的生物、寶石、礦藏之類的東西，而裡特部族的牛頭人根本沒見過生活在地表種族，也談不上有什麼敵意，但意外衝突還是連連不斷。
例如：某牛頭人正在自己打造的迷宮裡勞動，一群騎士打扮的人衝了過來，說要剷除這個害自己迷路三天的魔王為民除害；還有，一個牛頭人對冒險者中纖小漂亮的精靈十分好奇，多看了幾眼，臉色蒼白的精靈抬手就給了他一箭，受傷的牛頭人當然十分氣憤要報復，結果又被精靈的同伴群毆；還有幾個矮人，偷走了一個牛頭人心愛的紅色石雕，還在牛頭人追來以後，無恥的用一種叫麥酒的東西弄昏了苦主逃走。
如果這些衝突都只算是小意外的話，一群劍齒獸的到來則讓身高體壯力大無窮的牛頭人也感到危險了。
也許是追蹤惹了他們的冒險者，一群劍齒獸從傳統的聚居地來到這裡，並很快發展壯大，劍齒獸是危險狡猾的獵食者，他們能夠一次吃下身體體積一半的肉，也可以幾十天不食不休，成群結隊的在廣闊的地域裡捕食。
雖然劍齒獸一般不招惹牛頭人，但如果遇到落單的或者小牛頭人，也會毫不客氣的亮出獠牙。裡特部族的規模太小，很多年輕力壯的牛頭人又離開了部族去了尼貢，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部族防禦能力的下降，在幾個小牛頭人遇難的不幸事件發生以後，唐.奧德終於下了部族遷移的決心。
儘管是小規模的部族，但遷移要準備的事情還是非常煩雜，光是計劃路線和準備路上的消耗就很讓唐.奧德頭疼了，幸好不久前剛從尼貢回來的強.德森幫了很大的忙。強.德森是同唐.赫斯一同去的尼貢，這次回來也是受唐.赫斯的委託，遊說部族遷移的。
強.德森是個五十多歲的牛頭人，只有體力、戰鬥技能和經驗都得到認可的牛頭人才會在部族中冠以「強」的稱呼。
強.德森在五年前離開的時候，還沒有這個光榮的稱號。但短短五年的時間，德森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尼貢戰士，並得到尼貢議事會的認證，成為一個「強」牛頭人，並在自己的盔甲上鐫刻上代表這個榮譽的戰斧。在圖案上戰斧的柄上，還纏繞著代表尼貢的五朵紫荊花組成的半圈花環。
強.德森的回歸轟動了整個裡特部族，生活閉塞的牛頭人渴望瞭解一切外面的事情，牛頭人可不是沉默寡言的類型，何況是見過大世面的強.德森牛嘴裡說出來的事情，不管是自己的經歷，還是道聽途說的故事，都讓部族裡的牛頭人驚歎不已。
例如迷路不得不穿越黑暗泥塘到達尼貢的冒險，同劍齒獸的戰鬥，帶領二十個牛頭人巡邏並在邊界同地表人類發生的爭鬥，尼貢的繁榮強盛和各種奇聞軼事，還有尼貢戰爭中的傳說和英雄故事。強.德森整整說了十天，除了自己的一些英雄事跡額外強調了幾次以外，居然都沒有什麼重複。
也就是在這十天裡，唐.奧德發現原本只是有遷移的打算，正在慢騰騰準備的部族牛頭人，居然一個個都吵吵著立刻上路。整個部族瀰漫著一種由激情和渴望組成的氣氛，每個牛頭人都受到了影響，渴望光榮和冒險的傳統精神從這個牛頭人部族的身上突然迸發出來，就好像漫漫的洪水突然沖毀了由長久的習慣形成的堤壩，一發不可收拾。
每個牛頭人都精神飽滿、目光堅定、聲音洪亮，渴望做點什麼證明自己的存在。部族裡的牛頭人孩子，也感染了這種氣氛，一群還沒有名字的小牛頭人，天天拿著石斧，扮演尼貢的幾個著名英雄，打成一團。年輕氣盛的牛頭人，則多數選擇向強.德森挑戰，雖然沒有牛頭人能獲得勝利，但越來越多的挑戰者，讓強.德森也大感吃不消。沉穩些的牛頭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準備東西，畢竟這次的遷移不同一般，可能再也不會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了。
在所有的牛頭人裡，唐.奧德是自控能力最好的，看到族裡牛頭人的激動勁，唐.奧德不停地提醒自己要穩住，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一定要仔細考慮，避免出什麼差錯。但在整個部族牛頭人的催促下，唐.奧德就像置身水流中的木板一樣身不由己。
所幸強.德森帶來了唐.赫斯準備的地圖，不僅註明了遷移路線，甚至還有幾個中途可以補充食物飲水的地點，這使得遷移的準備工作量大為減少，而且唐.赫斯已經成為尼貢的議事會成員，代表尼貢表達了歡迎裡特部族到來的意願。最終在強.德森回歸二十天的時候，整個裡特部族終於踏上了遷移之路——
小因斯特跳上一塊岩石，毫不停頓地用力一蹬，側跳到右前方一道陡峭的黑巖斜面，努力弓下腰，控制住身體的平衡，緊接著向上助跑了兩步，又是一個起跳，用手鉤住面前巨大直立的岩石的上沿，迅速的翻了上去。一隻尖利的巨爪剛好從小因斯特腳下掠過，擦在黑巖上發出澀耳的嘶啦聲，接著是一陣低沉的怒嚎。
小因斯特轉過身，慶幸的發現追逐自己的恐爪怪無法爬上高聳的巖壁。
恐爪怪是地底一種可怕的生物，小因斯特的這次逃脫實在是非常幸運。在一片崎嶇的黑巖地上，恐爪怪近三米的龐大身軀妨礙了他的行動，儘管有著恐怖的巨力，但恐爪怪沒有攀爬的能力，如果是一般的岩石，可能恐爪怪早就可以直接摧毀小因斯特的立足點，但是堅硬的黑巖使恐爪怪也無計可施。
恐爪怪在確定沒辦法抓住小因斯特以後，悻悻的離開了。黑巖上的小因斯特終於有機會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大意。
小因斯特是裡特部族的一名牛頭人，根據部族的傳統，十五歲以下的小牛頭人是沒有正式名字的，所有的小牛頭人都由部族統一撫養長大，並在一起學習戰鬥和生活的各種技能，直到十五歲時由部族的唐給小牛頭人正式起名，有了名字的牛頭人就可以進行各種冒險試煉，完成部族交給的考驗任務，這個過程會一直持續到部族的唐認可為止。此時部族中的其他成員才會正式稱呼小牛頭人的名字，去掉前面慣用的小字。這段考驗的時期從幾年到幾十年不等，不過去掉這個「小」字花的時間越短，就意味著獲得的榮譽越高。同時這也意味著牛頭人的成年，從此有了參加部族活動、戰鬥和離開部族的資格。
小因斯特是剛剛在一個月前獲得名字的，本來按照部族的慣例，唐.奧德會找一個成年牛頭人帶著小因斯特開始試煉任務，一般是去部族旁邊的恐狼洞穴尋找特殊的石材，這樣就有同恐狼戰鬥的機會。小因斯特盼望這樣的機會很久了，但唐.奧德忙於部族遷移，試煉的事情就一直拖延下來，小因斯特非常失望。
遷移開始以後，小因斯特沮喪的心情立刻好轉了。跟著部族的大隊行進，新奇感和好動的天性，讓小因斯特一刻也閒不下來，像根本不知道疲倦一樣，在成年牛頭人背著沉重的行囊跋涉的時候，小因斯特和夥伴們邊走邊鬧沒一刻安靜，隊伍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小因斯特就偷偷溜到周圍去玩。
開始幾次的順利，讓小因斯特的膽量越來越大，直到最近一次，小因斯特在遊蕩的時候遇到了一頭恐爪怪！更糟糕的是，逃跑的時候小因斯特慌不擇路，跑的方向偏離了部族的休息地。現在雖然恐爪怪離開了，小因斯特也徹底迷失了方向。
遠處火之柱的亮光漸漸微弱下去，又快到地底的黑夜了。一片黑幕壓了下來，慢慢籠罩在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岩石的邊沿逐漸模糊起來，就像一群沉默的怪獸，隨著夜幕的降臨正在開始復活，擺出各式各樣的姿勢，地底的微風中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生物的嘶吼。小因斯特有種想哭出來的感覺——
伊克爾正站在唐.奧德的跟前，汗珠一滴滴的從額頭冒出來。伊克爾第一次覺得自己兩米多的高大身材太過於顯眼，尤其是唐.奧德責備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
唐.奧德問道：「那麼你最後看見小因斯特是什麼時候？」「大概是昨天晚上，呃，或者是早上，我給小崽子們發食物的時候。」伊克爾覺得唐.奧德掃視自己的目光更嚴厲了，急忙補充說道：「我馬上去把那個小崽子找回來」。
唐.奧德正想說話，遠遠一個大嗓門響了起來，「聽說小因斯特不見了」，唐.奧德微微側了一下頭，看見強.德森正急急忙忙地邁開大步過來。
「唐，讓我去找小因斯特吧，這段路我走過幾次，熟著那，保準把小因斯特好好地帶回來。小因斯特這個孩子我知道，聽我講故事最起勁的就是他，是個好崽子，我喜歡這孩子。這事兒交給我就放心吧！」
唐.奧德考慮了一下，確實沒有比強.德森更合適的選擇了，「那好吧，德森你就跑一趟，我再找幾個牛頭人和你一起。」
「唐，那我呢」，唐.奧德瞪了一眼伊克爾，又開口道「伊克爾也算一個，路上要聽強.德森的，快去快回。」唐.奧德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管有沒有找到小因斯特，五天之內一定要回來。」
安排好救援隊出發以後，唐.奧德又思考起來：看來這次動身太倉促了，沒有把部族好好組織起來，現在等在這裡，到是個整頓的好機會。嗯，要安排斷後的人手，每次上路都要點一遍數；還有管理孩子的事得換個細心點的；找幾個牛頭人先去前面探探路，再上路就輕鬆了，順便讓部族的牛頭人在周圍找找食物。想到這麼多麻煩事，唐.奧德不禁又一次發出感慨，要是現在還在自己的舒服的巖洞裡，沒有開始這場煩心的遷移該多好啊！——
儘管火之柱已經開始散發出暗紅色的光芒，表明地底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但濃濃的夜色仍遲遲不肯褪去，小因斯特的眼中，正常視覺看見的景象還是一片朦朧的黑暗，但熱能視覺卻籠罩在一片逐漸明亮起來的紅色當中，這個時段，是牛頭人，也是所有具有雙視覺能力的地底生物最脆弱的時候。
小因斯特努力聆聽著周圍的動靜，擔心自己再遇到恐爪怪。實際上，這麼做的效果有限。像恐爪怪這種原本生活在幽暗地域的生物，聽力及其敏銳，身上還覆蓋著一層堅硬的甲殼，在熱能視覺中和石頭的溫度幾乎一樣。如果在夜裡遇到一隻恐爪怪，小因斯特能夠逃脫的機會微乎其微。
小因斯特決定等待火之柱再亮一些的時候繼續前進，這是個明智的決定。
火之柱的亮光變成明紅色的時候，小因斯特發現自己正處在黑巖區的邊沿，不遠處是一片低矮的紫芸木叢。
費了半天勁，劃得滿手都是傷口以後，小因斯特找到一段合適的紫芸木樹枝，在樹枝的一端，用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綁上一個扁平的石片，小因斯特終於有了一把武器，儘管看上去比較粗糙，但揮舞在手中，確實鼓舞了小因斯特的勇氣。
「來吧，強.德森能夠獨自穿過黑暗泥塘，我也一樣可以辦到，沒準我會比他們先到尼貢，到時候就可以看見他們大吃一驚的樣子了」。帶著這樣的想法，小因斯特向著他認為正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