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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4章 身後事 文 / 薩琳娜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老相公的忽然離世,還是讓崔家眾人有些措手不及。

    得到消息的崔幼伯夫婦,兩口子下意識的對視一眼,交換了個彼此明瞭的眼神,旋即什麼都沒說,兩人默默的換下身上的衣服,穿上素服,又叮囑乳母們照看好幾個孩子,便匆匆忙忙的趕去榮康居。

    榮康居裡,崔守義、崔澤、崔彥伯等人已經趕到,眾人圍著崔守仁的床榻,不死心的等候太醫的診脈。

    雖然,老相公已經沒有了鼻息,但身子還溫熱,所以崔澤怎麼都不相信老父已經仙去,迭聲讓人去請太醫。

    而且吧,老相公的樣子很沉靜,並不像慣常見到的死人模樣,除了沒有呼吸,他就像個沉睡不醒的人,面容恬靜,嘴角甚至還掛著絲絲笑容。

    彷彿在做什麼好夢,歡喜得他睡夢中都忍不住笑起來。

    面對這樣悄然睡去的老人,就是被崔家人拽來的太醫,剛一打眼也誤以為老人家只是睡熟了。

    當太醫搭上老相公的手腕,細細的把了一會兒脈,接著又從藥箱裡拿出一根羽毛放在老相公的鼻端,見確定沒有任何浮動後,這才沉痛的搖搖頭,略帶歉意的說道:「好叫相公知道,老相公已經去了。」

    說完這話,太醫又覺得不忍,補了一句,「還請相公節哀,老相公去得很是安詳,不是病痛、不是意外,他、他是在睡夢中安然而去的……」

    無病而終呀,真心說,老相公能這樣死去是一種幸福,大家看到他的面容,甚至還能猜想到,老相公臨去前。定還做著非常美妙的夢,所以,他才會含笑睡去。

    阿耶真的去了!

    幾個大字彷彿重錘砸上崔澤的心頭,他的眼前一黑,身子搖晃了下,險些撲到在榻上。

    身邊的崔彥伯見狀,忙一把扶住老父,望著崔澤斑白的頭髮,他不由的歎息:唉,他的父親年紀也不小了。真擔心他老人家承受不了喪父之痛呀。

    崔守義坐在榻邊,神情木然,只有一雙昏黃的老眼中滾出淚水。他哆嗦著嘴唇,喃喃道:「阿姊去了,阿兄也去了,接下來就是我了……阿姊、阿兄,你們慢行一步。我、我隨後就到……」

    眾人見崔守義說的不祥,心下擔憂,尤其是崔海、崔宜伯等父子幾個,更是直接攙住老人家的胳膊,連聲呼喚:「阿耶、阿耶,您醒醒呀!」

    一邊說著。崔宜伯幾兄弟一邊把崔守義攙出老相公的寢室,又把那位以為完事兒的太醫揪了來診脈。

    崔澤經過最初的傷痛後,漸漸回過神兒來。老眼中噙著兩泡淚,鼻音極重的吩咐道:「阿耶去了,照例要上折子回稟聖人……令,崔家出仕的子弟都要丁憂,你們、你們寫好請辭的折子……」

    老相公雖已致仕。但他是從宰相位上退下來的,品級放在那裡。如今他去了,按照慣例崔澤需要跟朝廷報備下,畢竟,老相公的謚號,還需要聖人或者禮部擬定。

    而且聖人體恤臣下、頗念舊情,如果他的身體允許,沒準兒還會親來弔唁。

    「是,謹遵命!」

    一干子侄紛紛帶著哭腔應諾。

    正事交代完,接下來的便是進行喪禮的程序。

    第一步,自然是『復』。

    雖然太醫已經確診老相公去了,但按照古禮,老相公的親近子侄還要進行『招魂』。

    崔澤伸手摸了把臉上肆意流淌的淚水,抱起老相公的一件衣袍,行至榻前,面向博陵方向,舉起衣袍大聲呼喚父親的名諱。

    接連喊了好幾聲,崔澤的嗓子已經嘶啞。

    這邊,崔彥伯拿著一束棉絲放在老相公的鼻端,仔細看著那棉絲是否有飄動。

    確定無飄動後,崔家子侄、和門外守著的女眷們才放聲痛哭。

    第二步,便是『幠殮』。

    崔澤將『復』用過的衣袍給老相公穿上,崔彥伯則取了一方乾淨的帕子覆在老相公的臉上。

    接著便是『書銘』,即在堂前西階樹一旗旛,上面寫著老相公的姓氏名諱,好叫四周的人知道是誰亡故了。

    另一邊,崔潤領著幾個子侄開始給親戚故舊寫訃告,然後安排人手去一一報喪。

    老相公去的雖倉促,但崔家是有規矩的人家,在堆成山的家規中,就有關於婚喪嫁娶的詳細規定,而崔家的奴婢們也是辦老了差事的,尤其是幾年前剛辦了老夫人的喪事,如今再辦起老相公的喪事,大家並不慌亂。

    主人們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古禮,奴婢們也井然有序的四下裡忙活,崔家上下雖瀰漫著一股濃重的哀傷,卻不顯忙亂。

    老相公死後不過兩個時辰,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崔家的喪事。

    太極宮也知道了,看著崔澤親手寫的奏折,聖人很是感慨,唉,當年的老臣子又少了一個。

    手微微有些哆嗦,聖人還是親筆給崔守仁擬定了謚號:「文忠」,這也是一個極好的美謚,僅次於「文忠」。

    由此可以看出,聖人對崔守仁還是比較看重的,崔守仁雖不是他的藩邸舊臣,但卻是正直忠貞的能臣,所以他好不吝嗇的給出了『文忠』兩字。

    本來,聖人還想親自去崔家看看,畢竟崔守仁、崔澤父子皆是相公,對朝廷忠誠、對皇家親近,他去弔唁,也是一種姿態。

    只可惜,聖人的身子愈發不好了,如今能勉強看奏折已經很不易了,若是再去喪家,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哀痛至極,但身處那樣的氛圍,對身體也不好。

    皇后和太子都不贊同,紛紛苦勸不已。

    沒辦法,聖人只好讓太子代他去。

    另外,關於崔家子侄丁憂的奏請,聖人也都一一批准,還又賞賜了一大筆銀錢權作『賻賵』。

    下午的時候,太子親至。當堂宣讀了聖人給崔守仁的謚號,且很是真誠的安慰崔澤,勸他『節哀』。

    崔澤一聽父親的謚號是個極好的美謚,當下心裡一鬆,老淚縱橫的為父謝恩,然後又哽咽的謝了太子。

    太子在靈堂上掃了一眼,唔,崔家不愧是京中第一世家呀,雙相崔家這一支雖不是嫡支,但崔守仁父子兩代為相。門生故吏遍天下,今日不過是『初終』,卻來了這麼多弔唁的權貴、世家和朝臣。

    最後。太子的目光落在了崔幼伯身上,恰巧與他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太子不著痕跡的眨了眨眼,右手成拳抵在唇下輕咳一聲。

    崔幼伯會意,微微頷首回應。

    太子便起身告辭了。

    崔澤作勢親自相送,太子卻一臉誠懇的說。「孤是來弔唁的,並不敢驚擾老相公的亡魂,相公請留步。」

    崔幼伯湊了上來,衝著崔澤行了一禮,道:「伯父,兒去送殿下吧。」

    崔澤眸光閃爍了下。旋即點頭,「好,切莫慢待了殿下!」

    說罷。崔澤長長一偮,恭送太子。

    崔幼伯跟在太子身後半步遠,恭敬的送他出門。

    太子一邊跟前來弔唁的熟人點頭示意,一邊低聲問崔幼伯:「肅純,尊祖父仙去。依律你要丁憂一年。只是不知,你是留京還是返鄉守孝?!」

    當年崔老夫人逝去的時候。崔幼伯可是攜一家妻小齊刷刷奔赴洛陽,足足守夠了三年半的孝呢。若不是太子寫信召他回京,他沒準兒還要在洛陽的草堂窩上一段時間。

    如今太子正是用人的當兒,崔幼伯又表現得極出色,他真心不想讓這個干將回洛陽去守什麼孝。

    崔幼伯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其實知道祖父離世的消息後,他悲慟的同時也在思索以後的事兒該怎麼做。

    丁憂是肯定的,他雖已過繼出去了,但即便按照堂房侄孫兒,他也要為老相公守孝。更不用說老相公對他諸多疼愛,單單為了這份祖孫情誼,他也要盡為人兒孫的本分。

    再說了,在古代,孝字大如天,兩年前他為老夫人守孝,賺足了好名聲,就是他的政敵也要讚他一句『純孝』。如今嫡親祖父去了,他怎能不依禮守孝?他可不想自己好容易賺來的名聲有絲毫的瑕疵。

    守孝一年是肯定的了,但在哪兒守是個問題。若嚴格按照古禮,崔幼伯當然該隨著大部隊回洛陽,在祖墳旁建草廬、靜心守孝。

    但、但現在他的仕途正好,他已經成功踏入了東宮的核心層,讓他這時離京,且一走就是一年多,崔幼伯還真擔心這段時間裡會有什麼變數。

    想了想,崔幼伯低聲道:「依禮,臣該回洛陽,但京中瑣事繁多,積微學院開學在即,臣、臣一時也走不開。臣想著,再與長輩商量一二,如無意外,臣還是想留在京城。」

    一聽這話,太子鬆了口氣,他滿意的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送走了太子,崔幼伯又回到前堂守靈。

    在崔家上下的努力下,老相公的喪禮莊重、肅穆,奴婢們迎來送往的也極穩妥。

    但,很快便有人打破了這份肅穆、寧靜。

    「嗚嗚~~阿耶,阿耶,您怎麼忽然就去了,也不等等兒……」

    一聲淒厲的哭喊由遠及近,只聽得堂內的崔澤、崔潤眉頭緊鎖。

    而跪坐的後面的蕭南等女眷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有記性好的已經記起了聲音的主人——

    「崔清,他、他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想大鬧靈堂?!」

    ps:一更,謝謝星空月2親的打賞,謝謝kissking、晴之芽、無我兩忘等親的小粉紅,謝謝邀月青旋親的評價票,謝謝親們的訂閱,on_n)o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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