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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2章 示弱 文 / 薩琳娜

    崔幼伯神色未變,他繼續方纔的動作,輕輕的端起茶盞,淺呷一口,彷彿沒有聽到崔德芳的回稟一般。

    他的心裡卻在連連冷笑:哼,這算什麼?郭別駕報仇,一刻鐘都嫌晚?

    崔德芳見崔幼伯毫無反應,別說他想像中的種種憤怒之舉了,人家連眉梢都沒動一下。

    呃,難道郎君沒聽到,還是他被氣糊塗了?!

    吞了吞口水,崔德芳小心的提醒道:「郎君,梁郎君和虞郎君被刺傷了,那什麼,您看要不要遣大夫過去瞧瞧?!」

    崔幼伯緩緩嚥下口中的清茶,淺淺一笑,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崔德芳忍著想撓頭的衝動,規矩的躬身退了出去。

    房門被再次緊緊關上,室內復又剩下崔幼伯和崔明伯兩人。

    相較於崔幼伯的八風不動,崔明伯卻氣得夠嗆,白淨端方的臉上滿是憤懣,見週遭只有他們兩兄弟,不必顧忌什麼體統、儀態,他用力一捶身側的憑幾,恨聲罵道:「肅純,這老匹夫欺人太甚。」

    這是報復,赤果果的報復,一來是報復崔幼伯之前的強勢,二來也是報復梁、虞二人的『不識時務』。

    這還是明晃晃的打臉,郭繼祖選擇在梁、虞二人剛出衙門就動手,除了表面上的懲戒『叛徒』、威懾鄯州其它官員的意圖,還有公開打新刺史的臉面的意思。

    你崔刺史不是讓人站隊嗎?你梁司功、虞三郎不是選擇了新刺史嗎?

    好,那某就給你們點顏色看看。

    這次算你們走運,某略施小懲,你們只是受傷,下次可就有可能出人命了。

    你們若是識時務,就該知道如何去做。

    崔明伯甚至都能揣測出郭繼祖此時的心語。

    而且,他還清楚郭繼祖此舉的另一個涵義:以絕對暴力的手段。告訴崔幼伯,鄯州是咱郭家的地盤,你個毛兒都沒長齊的乳臭小兒,還是滾回京城。找你阿娘吃奶去吧!

    不,不行,決不能讓他的奸計得逞。

    崔明伯拳頭緊握,直直的看向崔幼伯。「肅純,咱們必須有所行動,否則,任這人繼續張狂下去。咱們在鄯州將什麼事兒都做不成。」

    若真讓郭繼祖立了威,慢說州衙的官吏們會徹底倒向他,就是治下的三個縣令。眼中也會只有別駕。

    而崔幼伯呢。則會生生變成郭繼祖的傀儡,只能像前幾任刺史一般,掰手指腳趾的數日子,直至熬到任滿,然後灰溜溜的逃回京城。

    崔幼伯那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上的花紋,表情仍是那般的淡然。

    其實,他的心裡卻遠沒有他表現的那般平靜。倒不是生氣,而是慶幸。

    幸好他上任前做了許多功課,還跟滯留京城等著謀缺的前任鄯州刺史詳談了好幾回,對郭繼祖的脾性、行事作風都非常瞭解。

    若非如此,此刻他定也會像堂兄一樣氣得怒不可遏,恨不得立時帶上人馬去跟郭某人算賬。

    因為深知郭繼祖的為人,所以他比堂兄又多想了一層:郭繼祖這般肆無忌憚,又何嘗不是想故意激怒他崔幼伯?

    崔氏的某位祖先也說過,上位者須時刻保持理智,越到關鍵時刻越要沉得住氣。

    任何時候都不要被別人影響自己的心緒,否則,一旦受人影響,那就很容易衝動,而人在衝動之下,很容易做出損己利人的蠢事。

    那位祖宗還說過,忍一時之氣不是怯懦,而是積蓄力量。

    有時示人以弱,未嘗不是良方?

    對此,他的娘子也有總結,那就是『扮豬吃老虎』。

    事後崔幼伯反覆咀嚼、思索的時候,雖覺得娘子的話有些粗,但道理卻不粗。

    郭繼祖弄出這麼一出,定是存著想逼他崔幼伯氣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兒,沒準兒,弄到最後,兩方還會在暗中來個火拚。

    但崔幼伯很清楚,他初來乍到,除了自己帶來的這兩三百號人,在鄯州並無什麼人脈、親信。

    郭繼祖不同,他原就是折衝府出來的,老部下遍佈鄯州,如今的折衝都尉更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世侄。

    兩邊真若打起來,崔家的一百個部曲肯定不是郭繼祖那成百上千的『匪人』的對手。

    昨日,他之所以能順利拿下城門口的戍衛,一來是出其不意,郭繼祖沒有準備,二來也是城門上當值的宿衛並不多。

    但如今,郭繼祖見識了崔幼伯的強勢,也知道他帶來了多少人手,接下來,若再直接用武力,崔幼伯擔心,他可能會佔不到什麼便宜。

    唔,看來,在他執行第二步計劃前,他要先裝一段時間的『豬』了。

    不過,當前的事,他必須要先處理一番,就是『扮豬』,他也要扮一隻有存在感的『豬』。

    思及此,崔幼伯緩緩點頭,道:「嗯,阿兄說得有理。這樣,你命人召集起州衙的差役,責令他們五日內破案,必須抓到行兇的匪人。」

    崔幼伯放下茶盞,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比劃著,「另外,再命人給董都尉去個公函,煩請他加快訓練府兵,爭取盡早將城外作亂的悍匪剿滅。」

    崔明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堂弟說了這麼多,基本上全都是面子上的事兒,沒一件能真正解決問題。

    當然,他不是懷疑崔幼伯被郭繼祖嚇怕了,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他已經徹底信服了堂弟的能力。堂弟這般安排,想來是有他的道理吧?!

    崔明伯如此安慰自己,腦子也不停,飛快的將崔幼伯的每一個命令記下來。

    接連吩咐了好幾件事兒,崔幼伯頓了頓,最後道:「對了,梁司功和虞三郎受了傷,我也不能沒有表示。阿兄,就煩請你親去梁家和虞家。替我看看他們吧。」

    崔幼伯是刺史,饒是他要表現『禮賢下士』,也不能做的太過。下屬受了傷,他命心腹幕僚前去探看。已經是他為人謙和的表現了。

    崔明伯連連點頭,見崔幼伯說完了,他又逐一複述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遺漏和錯誤後。這才起身,準備去辦差事。

    崔幼伯卻叫住了他,補了一句:「阿兄,你去梁家的時候。順便敲打梁司功一二。」

    崔明伯一怔,敲打?為什麼?人家梁司功是傷員,是受害者。他們理應安撫才是。為毛還要敲打?

    等等……

    崔明伯恍然,是了,梁軻出身鄯州梁氏,乃此地的地頭蛇之一,不說家裡豢養著多少部曲、護衛,就是大街上隨便走過一個人,都有可能與梁家有牽扯。為此。土皇帝郭繼祖也不敢真傷他。

    就算郭繼祖真的氣很了,想要教訓梁軻,可街上的行人看到有人圍毆梁郎君,也會第一時間衝過來幫忙,斷不會讓梁家人吃虧。

    可梁軻偏就受傷了,其間的種種,頗值得玩味呀。

    想到這裡,崔明伯瞭然的點點頭,「嗯,肅純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告訴梁司功,讓他『專』心養傷,州衙的事也無需記掛,郎君會妥善安排,待他傷癒後,便可回來繼續當差!」

    牆頭草什麼的要不得,想兩面不得罪、暫時躲避一旁觀望更要不得,有些事,不是你裝病就能躲得過去的。

    崔幼伯端起茶盞,微微一抬,做了個致意的動作,心裡無比滿意,有個聰明的堂兄做助手,行事果然方便了許多呢!

    送走了崔明伯,崔幼伯喝完最後一盞茶,揚聲喚來翰墨,讓他送來文房四寶,跽坐好,伏案疾書。

    今日他也算在鄯州安頓下來,不管處境好與不好,都需給家裡寫封信報平安,他一共寫了兩封家書,一封是給京城的蕭南,一封則是給洛陽的崔澤。

    寫完信,待墨跡干了,他分別塞進信封裡,封好,暫時放在一邊。

    崔幼伯又取出一張大紅灑金的帖子,魏王就在湟水縣城不遠的莊子養傷,於情於理,他都該前去拜望。

    雖然崔幼伯是鐵桿兒新君黨,與魏王屬於敵對關係,但李小四終究是崔幼伯的妻舅,就算是為了顧全娘子的臉面,他也應當親去探病。

    寫完帖子,崔幼伯直接交給翰墨,叮囑道:「派個伶俐的人送到魏王的別業去,記住,讓他到了別業,一切都要謹慎。」

    魏王自己把自己的腿折騰斷了,如今雖醒了過來,但傷勢極重,估計他此時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自己這個新君黨湊上去,難免要被遷怒呀。所以,行事還是小心些為好。

    翰墨跟在崔幼伯身邊也有十來年,早已升任內院書房管事,辦起這樣的差事來更是得心應手。他忙點頭,「奴明白!」

    崔幼伯又抽過一張白紙,提筆欲寫,忽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咱們抵達鄯州的消息已經散佈出去了,程家可有什麼回應?」

    翰墨聞言,忙故作懊惱的一拍額頭,「哎呀,郎君不問,奴險些忘了。方才奴回府邸取藥材的時候,碰到崔小管家,他說上午便有個程家的婆子求見,說是榮康堂大娘聽聞您快到了,特意命人守在城門口等著,只是昨日……

    那婆子心驚膽戰的在客棧呆了一夜,今日一早便尋來了,說程家郎君和大娘得到消息後,定會親來拜會!」

    崔幼伯聞言,心下大定,只要有這位侄女婿幫忙,他的第二把火也可以準備實施了……

    ps:一更,某薩最近很勤快哦,對不對?是不是能得到什麼獎賞咧,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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