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5章 威懾 文 / 薩琳娜
「阿耶,您看此事可行嗎?」
一回到家,程宏便把崔幼伯交給他的東西呈給父親看,在程處雲展開紙卷細讀的時候,他有些急切的問道。
程處雲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細細的將手上的資料讀了一遍,他曬得有些紫紅的面龐上也露出凝重。
待讀完了,程處雲還是沒有急著開口,而是瞇著眼睛坐在胡床上思索良久。
就在程宏都有些等不及想要出言提醒的時候,程處雲忽然睜開眼睛,起身從一旁的書架上抽出一個黑漆扁方匣子。
程宏的眼睛一直跟著父親,當他看到那個匣子的時候,不禁一怔,這是父親收藏邸報的匣子,他們現在正說著崔家叔父給的方子,父親為何要看邸報?
程宏還在思忖兩者之間有什麼共同之處,程處雲已經從一大摞的邸報中抽出一份,掃了一眼,確定自己沒有記錯,這才將邸報丟給兒子,一抬下巴:「你瞧瞧這個!」
程宏滿心疑惑,但還是乖乖的拾起邸報細細讀著,唔,這是兩年前的……咦,這、這裡有一條關於中書舍人崔幼伯改良湖鹽曬制的法子、繼而幫朝廷增收了許多鹽務收入的消息,難道——
他抬起頭,試探的問道:「阿耶,您的意思是,崔家叔父所說的法子可行?」
程處雲大馬金刀的坐在胡床上,聞聽兒子的話,笑道:「邸報上的消息是不會作假。當初,我見了這條消息,還有些不信。咱們不比那些不懂庶務的郎君,我在這裡屯兵十幾年,管得就是鹽屯事務,如何引鹵入田、如何曬鹽、如何制鹽,我比那些匠人還要瞭解。」
說到這裡。程處雲語氣中帶著難掩的得意。
旋即,他又略帶佩服的說道:「只是,我做了這麼多年,也從未想出什麼改良曬鹽的法子,沒想到一個金尊玉貴的世家子竟將此事辦成了。嘖嘖,我見過那解鹽,品質當真沒話說,其色勝雪、其味純粹,最重要的是,產量還恁般高。嘖嘖,崔肅純,不簡單呀!」
這是程處雲第二次誇獎崔幼伯了。
程宏將邸報折好。直接放進黑漆匣子裡放回書架,他略帶興奮的說:「如此說來,這件事可以做?!」
要知道,他們程家在都護府一直負責兵屯事宜,且是負責利益更高的鹽屯。
若是崔幼伯交給他們的改良曬鹽的法子可用。那麼父親的任務便能提前完成,且他們程家的收益也能增多。因為程處雲是副都護,按照他的品級,朝廷也給他分了七八頃職分田。
程家的職分田可不是普通的農田,而是地段最好的鹽田,距離鹽湖非常近。
七八頃的鹽田。一年下來,不改良方子都能收益十幾萬貫,倘或按照崔家的法子得以提高產鹽量。那他們程家將能收益多少?
幾十萬、幾百萬還是上千萬貫?!
程宏越想越激動,看向那卷資料的眼光也滿是熾烈,那可不是一般的白紙呀,而是一堆堆的銀山呀。
有了它,只要他們程家繼續在西北待著。那麼定能掙下足夠他的孫輩揮霍的巨額財產呢。
程宏想到的,程處雲早就想到了。不過,現在卻不是激動、高興的時候,而是要考慮下,如何與崔幼伯『談判』。
程處雲捋了捋唇上短鬚,略帶不悅的訓斥道:「阿宏,平日為父是怎麼教你的?這點小事就讓你樂得找不著北了?!」
程宏滿腦子裡都是銀山金海,忽聽到父親的斷喝,他立馬回過神兒來,看到父親平靜的樣子,他不免訕訕,尷尬的說道:「是、父親說的是,兒、兒失態了!」
唉,還是年輕呀,丁點誘惑就能讓他亂了心神。
程宏這會兒也不想什麼銀錢、什麼巨額財產了,他滿心懊惱,垂頭搭腦的站在父親近前,用肢體語言表示他此時有多麼的悔悟。
程處雲見兒子知錯了,也就沒有深究,而是輕笑道:「好了,這件事確實可行,對都護府、對程家都是極好的,但,這方子人家崔肅純也不是白給,唔,我想想,要怎樣才能拿下這方子……」
他前半句還是在撫慰兒子,說著說著就成了喃喃自語,「一千府兵,肯定不行,不過,五六百人倒是可以借給他。」
程宏見老子在考慮正事,不敢打擾,書房裡頓時變得很安靜,唯有程處雲的嘀咕聲:「借兵可以,只是要用什麼名頭呢?那裡畢竟不是西州,我都護府的兵馬過去,難免有撈過界之嫌……」
程家父子一夜商量,除了他們二人,再無第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崔幼伯已經抵達鄯州半個月了。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除了第一天在城門口,崔幼伯表現得極為強勢外,餘下的日子,他就似被郭繼祖的粗暴手段嚇住了,忽然變得軟弱起來。
別的就不說了,單說這州府裡的大小官吏,自崔幼伯正式宣佈辦公後,就沒有一個人趕來點卯、應差。雖然那些人在崔幼伯面前說了種種『不得已』的理由,但明眼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是托詞。
君不見,那些原該在家養病或是處理要務的官員們,天天按點去郭家報到?!
彷彿鄯州除了州府衙門,又衍生出了個小朝廷。
而且相較於名正言順的州府,小朝廷的實際作用卻極大,目前湟水的政務皆有這裡處理、決斷。
州府衙門被空置了,新任刺史也被架空了。
可憐崔刺史,上任都半個月了,州府各司、各房他都摸不到邊兒。
湟水縣城裡,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默默的同情著新刺史,當然,這種『同情』還夾雜著些許的幸災樂禍。
對此,崔幼伯似也有所察覺,可他竟半點反應都沒有,這讓郭繼祖和董達得意的同時難免有些失落。還隱隱有些氣惱——***,就這麼個樣子貨,當初居然也打了自家的臉面。
尤其是郭繼祖,他既享受自己對崔幼伯的碾壓,又暗中期盼崔幼伯有所動作,唉,崔幼伯若不動,他就抓不到對方的錯處,抓不到錯處,那他想取代刺史的計劃便不能實施。
真是矛盾呀!
許是受這種矛盾思想的影響。郭繼祖的心有些扭曲了,他變本加厲的給眾官員施壓,力求讓崔幼伯在湟水顏面掃地、沒有任何威信可言。
這不。原該前去拜會新刺史的三位縣令,他們沒有去州府,而是半遮半掩的來到了郭宅,與一干州府的官吏商討秋收等示意。
郭別駕照例坐在正堂主位,三位縣令和眾官吏則分列兩側。全都是一水的小胡床,看著倒也整齊。
郭繼祖目光掃過在場的諸位,見只除了梁軻、虞朗以及兩三個不重要的文書沒到場外,鄯州治下在編的、不在編的官吏悉數趕到,對於眾人能這般畏懼自己,他非常滿意。
輕咳一聲。郭繼祖開始正式處理政務。
不得不說,郭繼祖在這一方面還是不錯的,正如先帝所評價的那般。這老匹夫或許囂張、或許沒規矩,甚至還屢次跟上峰掐架,但他從未耽誤過正事兒。
在他的治下,鄯州不能說有多麼繁榮吧,至少百姓們的生活還是太平、安樂的。
每年春耕、秋收的工作。郭繼祖也都安排妥當,吏部大考的時候。他也能混個『中中』。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在郭繼祖與歷任刺史的爭鬥中,他從未拿國計民生的要務做籌碼,也從未犯過背叛國家、盤剝百姓之類的原則性錯誤,是以,每每有人彈劾郭繼祖,先帝總能一笑視之。
聽完縣令們的回稟,郭繼祖滿意的點點頭,「諸君辛苦了。再有幾日,待秋收全面結束,咱們也該集中訓練府兵了,所以三位回去後,定要清點好兵役的人數,切莫——」
他的話還未說完,門外便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郭繼祖不悅,揚聲喝道:「什麼人?難道不知我與諸位郎君在議事?!」
若是放在平常,聽到這樣的呵斥,外頭的人早就嚇得退到一邊求饒去了。
但這回,門外的小廝似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直接推門闖了進來。
郭繼祖大怒,正欲厲聲喝罵。那小廝已經跪倒在地,急聲道:「回稟別駕,出事了,程家往京城運送的湖鹽,途經湟水山谷西側的荒谷時,遭遇悍匪……」
「什麼?」
郭繼祖騰地一聲站起來,快走兩步,來到那小廝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厲聲道:「你說什麼?那些不長眼的匪寇搶了誰?」
小廝被硬生生的提了起來,他墊著腳尖,艱難的吐出幾個字:「程、程家!」
彭~
郭繼祖鬆開手,小廝瞬間跌落在地上,只摔得他呲牙咧嘴。
郭繼祖卻顧不上這些,忙喚來一個機靈的小廝,命他騎快馬趕往折衝府營地,希望還能趕得及,至少也要讓董達把證據抹乾淨了。
但,郭繼祖沒想到的是,崔幼伯早已命人關閉了四個城門,沒有刺史的親手簽章,誰也不能出城。
糟了,糟了,他最不願看到的情況終於發生了。
直至此刻,郭繼祖才知道自己上了崔幼伯的當。
什麼軟弱可欺,只不過是人家的計策。
好、好個會算計的崔肅純。
其實,郭繼祖還是把崔幼伯想得太純善了。
第二天清晨,郭家的門房打開大門,準備打掃的時候,一抬頭,卻看到自家門前不遠處的空地上,竟豎起一根高桿,桿子上則掛著一排血淋淋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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