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7章 第三把火 文 / 薩琳娜
在場的聰明人不止一個,而且這些聰明人也不吝於向別人表現自己的『聰明』。
是以,沒用多久,大家便明白了新刺史此舉的意圖。看向那個白玉郎君的時候,眼中帶著幾分敬畏。
「首惡已經伏誅,餘者二百三十餘人已經被擒,某定會按其罪責嚴加予以懲處,城中若有受其害的苦主,可前去州府衙門告狀、鳴冤,某定會為大家做主……」
崔幼伯立在一排人頭下,嚴肅認真的大聲說著。
「多謝刺史,多謝刺史!」
「小民冤枉呀,還請刺史為小民做主!」
「謝謝刺史郎君……」
一時間,人群中便有不少人高聲回應。
其實,如果是換做是昨天,崔幼伯來說這些話,絕對會出現冷場。真正的苦主也不敢跑去州府衙門告狀。
但,現在不同了,半空中懸著血淋淋的人頭,而『土皇帝』郭別駕也在新刺史的面前退讓了,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湟水,哦不,是整個鄯州,要變天了!
望著群情激奮的眾人,崔幼伯滿意的勾起一抹淺笑,伸手向下壓了壓。
片刻間,大家紛紛住了口。
新刺史的威望達到了新高,對此,崔幼伯心滿意得,郭繼祖卻暗恨連連。
崔幼伯才不管對手如何惱恨,他淺笑著說道:「大家不必多禮,某忝為一州父母,自當為治下百姓做主。放心,不管是何人違反了法紀,某定會嚴查到底,給苦主一個交代。」
此話一落,郭繼祖、以及隱在人群中的某些官吏的臉色齊齊一變。
崔幼伯這是什麼意思?
剿匪、立威還不夠,竟還要徹查鄯州官場?
好吧。雖然那些人也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惡事,但做官的人,哪怕他們自己沒動手,他們的親戚或是門下的奴婢。肯定沒少拿著他們的名號去做點兒什麼。
那些人做的事兒,往往都不怎麼合法。
而崔幼伯卻明白的表示,不管『任何人』犯法,他會『嚴查』。端看他今日之行事。郭繼祖等人心知肚明,他的『嚴』能『嚴』到什麼程度!
他、他這是要逼大家團購上吊繩一起去死呀!
郭繼祖恨著恨著,忽又笑了起來,暗道:唔。其實這樣也不壞呀,崔幼伯逼死一個官吏也沒什麼,可他若是逼迫整個鄯州官場的官員都欲生欲死。那情況就有些微妙了。
呵呵。什麼叫官逼民反?
忽然間,郭繼祖也不氣了,抱起胳膊,好整以暇的看著崔幼伯訓話。
但,很快,郭繼祖發現,他再一次看錯了崔幼伯。人家並沒有把整個鄯州的官員都作為打擊對象,而是選擇性的針對一小撮人。
而那個一小撮人,自然是他郭繼祖的心腹。
這不,崔幼伯剛剛訓完話,便笑著對郭繼祖說:「對了,郭別駕,你的舊疾尚未痊癒,還是在家好好休養吧。衙門的事兒,還有我呢!」
三兩句話就把郭繼祖趕回家繼續『養病』去了。
接著,見他拿著帕子掩著口鼻,對陳司兵、王司戶道:「你們的傷風持續半個月都不見好轉,似不是普通的傷風,某擔心是時疫,不如這樣,你兩位和府上的人暫時都不要出門,待大夫確診後,再做決定,如何?」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罷官了,而是直接把兩家人都軟禁起來。
而且,還更險惡的給他們的『病』定性為『時疫』,這不是要逼他們全家人都去死嘛。
這年頭,一人得了時疫,全家隔離;一家得了時疫,全坊封閉;一坊得了時疫,全城都要被放棄。端得是讓人『死絕』的惡疾呀。
「崔、崔郎君~~」
陳司兵頓時嚇傻了,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而王司戶也好不到哪裡,他直接癱軟在地上,雙腿間更是流出了可疑的液體。
崔幼伯見狀,用一種『果不出我所料』的神情,說道:「瞧瞧,兩位的病情果然不輕呀,來人,送陳司兵和王司戶回家!」
「是!」
一旁侍立的四個部曲,聞言,高聲應道,三兩步走上前,兩人揪起一個,似拖死狗一樣,把陳、王二人拖走了!
看到新刺史利索的將兩位參軍處理妥當,被下人攙扶的錢、趙兩人早已變了臉色,身子忍不住的抖動起來。
嗚嗚,不要呀,他一個人摔斷腿就好,刺史千萬別把他們家裡人的腿都弄斷了呀。
崔幼伯淡淡的掃了一眼滿眼祈求的兩人,片刻後,才皺著眉頭道:「兩位的腿傷還沒痊癒呢,怎麼能隨意走動?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們先回去好好休養,三四個月後,待傷勢徹底好了,再回來當差也一樣。」
錢、趙二人聽了這話,雙眼瞬間亮了起來,感覺自己在閻羅殿門口轉了一圈,又有驚無險的回來了。
兩人齊齊甩開下人的攙扶,搖搖晃晃的金雞**著,他們也不顧不穩的身子,艱難行禮,感激的說道:「屬下、屬下多謝郎君!」
崔幼伯微微頷首,擺手道:「好了,回去吧!」
錢、趙二人在險些摔倒前被各自的下人扶住,兩人又是一偮,抹著眼淚回家去了。
從頭至尾,兩人都沒有去看郭繼祖。
不能怪他們失禮,實在是被郭某人傷了心,剛才他們四個被新刺史處置的時候,姓郭的居然沒有半分替他們求情的意思。
這個老狗,他也不想想,他們幾個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為了什麼?
他們對他忠心,結果他卻不管他們的死活,實在太涼薄了!
其實,錢、趙兩位還真是冤枉郭繼祖了,他不是不想求情,只是他明白,就算他說了。崔幼伯也不會給他這個面子。
沒準兒,崔幼伯還等著郭繼祖開口,這樣他才好繼續打郭繼祖的臉呀。
接著,崔幼伯又接連讓幾人回家繼續『養病』。這些人要麼是郭繼祖的心腹,要麼是讒下媚上的小人,曾經多次背地裡非議新刺史、當面不給他面子。如今崔刺史發威,將他們全都趕回家吃自己。
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人家新刺史只針對郭繼祖的心腹和某些過於諂媚的小人,其他人,哪怕曾經畏於郭別駕的威勢不得不屈從的。新刺史也不會計較。
瞧瞧錢、趙兩位參軍,人家不但沒事兒,還能繼續回來當官咧。
郭別駕也瞧明白了。再看看眾人疏離的眼神。他只覺得嗓子眼發鹹,嘔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如此一來,郭某人的裝病變成了真病,他也只能回家養病去了。
崔幼伯迭聲命人攙扶。
望著崔幼伯噓寒問暖,故作親切的樣子,郭繼祖恨得雙目赤紅。偏他不敢張嘴,怕一時忍不住,再嘔出更多的血。
雖然不想承認,但看著四周只剩下一個虛偽做作的崔幼伯,郭繼祖滿心悲涼:敗了,他真的敗了,只希望董達能逃過此劫,這樣他們還有翻盤的機會。
否則,就真的是一敗塗地了。
被郭繼祖寄予希望的董達,此刻正暴跳如雷的罵人。
「你們程家不要欺人太甚,撈過界不說,居然還敢污我的府兵為盜匪,還、還敢斬殺,我告訴你,我要馬上去都護府告你們,」
董達滿面青黑,跳著腳的指著程宏叫罵著,許是太激動了,脖子上的青筋根根蹦起。
程宏隨意的坐在一張胡床上,翹著個二郎腿,悠閒的哼著小調。
嘖嘖,還是這樣舒坦呀,他家娘子什麼都好,就是世家脾氣太大,看不上這些高足傢俱,家裡弄了一水兒的矮足傢俱,害得他一進門就要『下跪』。
待董達罵得聲嘶力竭,再也沒有什麼新詞兒的時候,程宏才輕嗤一聲,道:「告我們?好呀,我等著你去告,我還想跟都護說說湖鹽被搶的事兒呢。嘖嘖,十幾車上好的湖鹽被人推入湟水河中化作鹽水,今年的任務全都打了水漂,我還想告你縱兵為匪呢……」
聽了這話,董達好懸沒噴出一口老血。
這廝、這廝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嗎?
什麼打劫運鹽車,什麼打鬥中誤將鹽車推入河水中……感情什麼都是你說了算呀。
不過,細思量一番,也只能任由人家去說了,畢竟西側荒谷中確實有『悍匪』,而程家也確實趕著鹽車在荒谷經過。
可問題是,程家改變路線在前,如今他們又說『鹽』都化作了鹽水,想找證據,呸,證據被湟水稀釋了個乾乾淨淨,還找個毛呀!
程家咬死了這一點兒,任誰也不好反駁。
「我、我要去告你們父子,哦不,我要寫奏本參程處雲,對,我要參他!」
董達氣得大腦都有些混亂了,似困獸一般,在屋子裡團團轉,一邊轉,一邊唸唸有詞。
程宏挑了挑眉,嘲諷一笑,「嘁?參我阿耶?哼,你還是想想該如何保住你自己吧!」
如果時間沒有算錯的話,都護府的公文應該到了,公文一到,董達再蹦躂也沒甚作用了。
老天很給程宏面子,他正想著呢,外頭跑進來一個機靈的小兵,抱拳行了個禮,啟稟道:「都尉,都護府來人了!」
董達轉得頭暈眼花,忽聽到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說:「我還沒去都護府告狀呀,都護怎麼就派人來了?請,快請!」
小兵見董達有些失態,不過礙於身份也不敢說什麼,喏喏的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哈,你以為都護派人來給你做主?錯了,那人是來摘你的官帽滴!
程宏看到董達癲狂的樣子,譏諷的連連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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