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0章 魑魅 文 / 薩琳娜
鄭平額頭觸地,一直保持著跪姿,態度很堅決,不管怎樣,他都要留在榮壽堂,以便能隨時向蕭校長求教!
蕭南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叫什麼?
跪求?硬逼?!
蕭南相信,如果她繼續拒絕,這個小子絕對能跪到榮壽堂的大門口,擺出一副『你不收我,我就跪死在門前』的架勢,引來無數人的圍觀。
事情真若發展到那一步,她蕭校長的名聲也就『亮』了。
除了外界的非議外,大夫人那裡也不好交代,雖然蕭南不怕大夫人,可有些事兒,不是敢不敢做,而是能不能做。
尤其是兒女漸大,她更要為孩子們的名聲著想,倘或傳出她蕭南仗著一品誥命的權勢、不把長輩放在眼裡的話,不止她的賢名受損,就是她的兒女也要受到影響。
另外,崔氏族人也未必答應。
重生這些年,她努力了這麼多,也真心感覺到了名聲帶給她的好處。
試想下,她做了那麼多的生意,若不是她有那麼好的名聲,豈會無一人嘲笑?
在數次與平安、南平等人的爭鬥中,若不是她有個賢名,先帝、皇太后豈會站在她這一邊?
若不是她有個極好的名聲,她豈能當上積微學院的校長?
現在更是因著她的好名聲,已經有不少門第相當的人家紛紛露出話,想與她的兒女結親。
誠然,以上所述的情況。除了名聲外,還有許多重要的因素。但不可否認,名聲在那些事件的成因中。佔據了至少五分之一的份額。
所以,蕭南斷不會允許有人破壞她努力多年的成果,大夫人不成,面前這個癡心妄想的混小子也不成。
蕭南微微閉上眼睛,努力想著應對之策,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她故作為難的低語:「唉,你這孩子,果是個知道上進的。可我畢竟是個女子……」
故意拖長語調,話語中已經有了鬆動之意。
鄭平聽得分明,忙再次行禮,無比誠摯的說道:「兒若是能得夫人的指點,實乃幸事,兒也不貪心,只求夫人能偶爾指點一二。另外,兒聽說大表弟是有老相公啟蒙、三名士親自教導的,學識極好。兒想,若是能與大表弟同窗共讀,課業定會有所進益!」
蕭南眼底閃過一抹異彩,心裡冷笑:嘖。人家又提出具體要求了,不但想留在榮壽堂,還想與長生住在一起。
若是蕭南沒想到那個主意前。她定會很生氣,但此刻。她心中只有微嘲了:看來,人家對入住榮壽堂是勢在必行呀。來之前,還不定演練了多少次呢,定是將所有可能遇到的情況都設想了一遍,然後想好對策。
而且,蕭南也承認,鄭家人的想法是不錯的。
如果她不是積微學院的校長,她可以理直氣壯的以崔幼伯不在為由拒絕了事,偏她也是個夫子,夫子就沒有男女之說,就不能如此乾脆的把求學的孩子趕出去。
「唉,罷了,」
蕭南故意長長歎了口氣,笑道:「你既一心向學,我都不忍心拒你於門外,但我的才學有限,我來教的話,難免耽擱了你的功課。這樣吧,你去積微學院吧,那裡有京城最好的夫子,亦有天下聞名的三位名士,不管是哪位教你,都能獲益良多。」
鄭平一怔,這、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答應呀,還是沒答應呀?!
蕭南見他發愣,便又補了一句,「到時候,我安排你和長生住一個院子,你們表兄弟也好親近親近!」
鄭平這才回過神兒來,將蕭南的話消化完,得到一個結論:齊國夫人不想讓他住在榮壽堂,不過,卻許他破例去積微學院上學,還表示願意讓兒子與他親近。
唔,這、這算是成功,還是失敗?
鄭平一時無法決斷,只愣愣的看著蕭南。
蕭南也沒有迴避,直直的看回去,目光堅定,無聲的告訴鄭平,這是她的底線,不容退讓。
鄭家早就預料到蕭南會拒絕,且也預想了多種應對的法子,一一讓鄭平反覆演練,但在所有的法子中,卻沒有哪一條能應對當前的狀況。
人家既沒有明確的拒絕,也沒有直接答應,而是給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這、這該如何應承?!
蕭南見狀,勾起一抹淺笑,柔聲說道:「這事兒關乎十九郎的學業前程,自不能兒戲。這樣吧,十九郎先回去與家人商量一番。若是覺得此法可行,便直接去學院即可。我會將一切安排好,長生那兒我也會交代好,十九郎只管放心!」
鄭平一聽有理,忙點頭,點完頭,他似是又想起什麼的再次行禮致謝。
蕭南又客氣的說笑了一句,便命人送客!
送走了鄭平,蕭南心緒難平,直接返回葳蕤院的書房,提筆給崔幼伯又寫了一封信。
相較於上一封的措辭激烈,蕭南在這封信中,語氣就緩和了許多,將近幾日的調查結果以及今日對鄭平的觀感,客觀的表述出來,最後,很堅定的表示,兒女的婚姻大事必須慎重,倘或一個不慎,他們夫妻將後悔一輩子。
婚姻確實是大事,選擇不好,便會痛苦一生,此刻,李敬就親身驗證了這句話,且深深的後悔,他、他當初真不該貪戀權勢而娶了南平郡主呀!
「什麼,你說郡主又出城了?」
李敬臉色陰鬱,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厲聲問著面前的一個宮裝俏婢。
那宮婢年約十六七歲,不甚美艷,頂多算是清秀,但通身的氣派卻不俗,面對男主人的質問,她不急不慌。規矩的行了個禮,淡淡的重複道:「好叫『郡馬』知道。郡主說昨夜夢到了先太貴妃,夢醒後。很是記掛,今日便出城去感業寺為先太貴妃點一盞長明燈。」
呸,又是拿先太貴妃說事!
什麼做夢,什麼記掛,昨夜他們夫妻同榻而眠,他怎不知南平做了什麼夢?!
不過是托詞罷了,她、她定又去私會哪個野和尚去了!
李敬心頭的怒火蹭蹭往上冒,臉頰燒得通紅,自己的娘子背著他養小白臉。還整日不著家……綠雲罩頂,不管哪個男人都受不了呀。
更不用說李敬了,他向來自持甚高,總覺得自己出身好、才學高,又是正兒八經的科舉入仕,當年更是人人稱頌的探花使,宦海奮鬥十餘年,早該入中書,或是尚書省了。
若不是當年崔幼伯夫婦暗地裡下黑手。若不是自己的靠山接二連三的倒台,若不是……他豈會娶南平這個聲名狼藉的女人?!
當年南平為何被皇太后關進庵堂,風聲雖沒有大肆傳到外頭,但許多人都影影綽綽的猜到了幾分。
畢竟南平豢養的那個野和尚惹出來的官司太大了。滿京城的人都聽說了,有一段時間,某某郡主與俏和尚的風流艷事。更是茶肆酒樓最流行的話題。
那時李敬雖已離開京城,但也從京中故友那兒聽說了。他還曾與白氏談笑,說以後誰娶了這位郡主。可有他受得!
時過境遷,當時他玩笑的內容竟在自己身上應驗,如今,他肯定是滿京城的笑柄吧。
李敬頗有幾分大男子主義,他借了娘子的權勢,已經讓他有些不自在了,現在又——
牙關緊咬,額上青筋暴起,李敬的雙手死死握著,手指關節處發白,此刻,他胸中燃著一團火,只要一個引子,他便能爆發。
那宮婢見李敬如此暴怒的樣子,不免有些心下惴惴。
說實話,她本瞧不上這個靠著自家郡主過活的男人,覺得他是個軟弱無用的廢物,這會兒,親眼看到他怒形於色的神情,還、還真有幾分駭人的氣勢呢。
下意識的,宮婢退後兩步,擔心郡馬一怒之下拿她出氣,她低聲道:「郡馬若沒有其它的吩咐,奴婢先退下了!」
說著,靜靜的等了一小會兒,沒有聽到回音兒,她偷眼看了看五官扭曲的李敬,草草福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匡當~
宮婢的身影剛剛從門口消失,一個茶盞便砸向了大門,精緻的白瓷撞到門板後裂成碎片,四處飛濺。
「賤人!」
也不知道李敬罵的是南平還是方纔那宮婢,他的胸脯劇烈的起復,雙眼充血,彷彿一隻困獸,不停的在屋子裡轉來轉去。
這時,門外走來一個有些憔悴的美婦,她手裡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白瓷燉盅。
邁過門檻,美婦似是沒看到門邊的碎瓷片和流了一地的茶湯,她只抬高腳,跨大步躍了過去。
來到李敬身邊,她靜靜的把托盤放在小几上,然後拉住狂躁的李敬,柔聲道:「李郎,為了那人生氣,不值當的!」
「呼~~」
許是方纔的一番折騰,李敬胸中的怒氣消散許多,他看向形容愈顯老態的美婦,暗啞著聲音低低呼喚:「阿雪,阿雪~~」
為什麼南平就不能像白氏一樣溫柔、賢惠呢?
為什麼白氏什麼都好,就是出身如此低賤呢?
倘或她們能換個個兒,那該多好!
白氏輕輕的將李敬按在胡床上,低聲道:「李郎,你可知那人為何頻頻出城?」
李敬剛剛消散的戾氣瞬間高漲,直直的瞪著白氏,似是不明白她為何要提起讓他難堪的話題。
白氏卻似沒看到李敬那惡狠狠的目光,繼續道:「妾身聽說,聖人為了給皇太后祈福,近日時常去感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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