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9章 誣陷(二) 文 / 薩琳娜
蕭南一怔,不過她並沒有被嚇得立時跪下,她之所以會愣神,主要是聽出了那聲斷喝的主人。
不是皇后,也不是某位長公主,而是韋淑妃。
這年頭可不是動輒下跪的年代,即便韋淑妃的品級比蕭南高了那麼一級,蕭南見了她也不必大禮參拜。
蕭南微微側轉頭,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下主位上的人,唔,居中的是韋淑妃,她左右兩側則坐在一老一小兩個女人。
這兩人蕭南也都認得,年長些的貴婦是長孫太夫人,小的那個則是她的死對頭平安公主。
見到這三個人的奇異組合,蕭南愈發肯定一件事,皇帝確實出事了。
否則長孫太夫人不會在這裡,且皇后也不會任由韋淑妃坐在正位上耀武揚威。
只是,長公主呢?
她是跟皇后一起照看皇帝,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蕭南心底升起一股不安,微微欠身,行禮道:「見過淑妃,見過太夫人!」
她並沒有行跪拜之禮,甚至,她都沒有理睬平安。
「蕭氏,你無禮!」
被如此赤果果的無視,且那人還是她的老對頭,平安的怒氣可想而知。她漲紅著臉,一巴掌拍在盤膝而坐的大腿上,揚聲罵道。
蕭南正恭敬的向太夫人行禮,聽了這話,輕皺眉頭,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平安公主,您失儀了。長孫太夫人乃你我之長輩,豈能在長輩面前大聲喧鬧?」
平安被噎了一下,因為蕭南說的沒錯。自皇太后薨逝後。長孫無忌夫婦便是聖人為數不多的至親長輩了。
而按照輩分,她該喚長孫太夫人一聲『舅祖母』。且平常的時候,她為了在皇帝面前表現自己很『懂事』、很『乖巧』。還曾親熱的喚長孫太夫人為『阿婆』,並不止一次的表示,她雖是公主,可長孫太夫人卻是她的長輩,她理當尊敬!
如今,蕭南直接將她說過的話拿來堵她,她如何不氣?更要緊的是,她也不敢在長孫氏面前表現得太過囂張。
「你、你胡說,我、我一向敬重阿翁、阿婆的……」
平安擔心的看了眼滿頭銀絲的長孫太夫人。見老人家並沒有受蕭南說的話的影響,這才鬆了口氣,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說著說著,平安忽然發現不對勁——她們明明是要審問蕭南的呀,怎麼變成她自己被蕭南斥責?
平安忙將話題扯回來,冷聲道:「哼,我不過是太氣憤了,一時有些激動,這才……蕭氏。你少顧左右而言他,還不趕緊將自己的罪行從實招來?」
咦,這丫頭變聰明了嘛。
蕭南嘴角扯出一抹微嘲,不解的問道:「臣妾奉詔進宮面聖。何談罪行?若是臣妾做了什麼不法事,自有有司衙門判定。就是宮中貴人想訓誡一二,也當由皇后殿下出面吧——」
尾音故意拖得長長的。言下之意:你平安算哪棵蔥呀,就是宮裡的貴人們輪一圈。也輪不到你來審咱呀!
「你、你瞧不起我?」
平安被氣得雙目赤紅,一隻手顫巍巍的指著蕭南。
蕭南沒有說話。只挑了挑眉梢,無聲的回答:是呀,姐就是瞧不起你。
「你、你~~」
平安『你』了半天,還是沒能吐出完整的一句話。
坐在主位上的韋淑妃見狀,一雙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無聲的歎了口氣,唉,平安這孩子,真是沉不住氣呀。
至於長孫太夫人,卻像個入定的老僧,彷彿沒聽到平安與蕭南的鬥嘴,就這麼靜靜的盤膝坐著,只搭在膝頭的右手輕輕捻動著一串沉香念珠。
「好了,平安。」
韋淑妃閉了閉眼睛,不想看著女兒繼續失態下去,出聲阻止道。
平安正要站起來撲向蕭南,聽到母親的聲音,身子一頓,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兒來,靠,她、她又被蕭氏牽著鼻子走了。
發現自己再次被氣得失態,她並不怪自己沉不住氣,反而覺得蕭南可惡。
咬著牙,平安重新坐好,看向蕭南的目光滿是怨毒。
韋淑妃見女兒不頂用,只好自己上陣,她用力一拍身側的憑幾,再次叱道:「蕭氏,你可知罪?」
「不知!」
蕭南回答得乾脆利索,她大概已經猜到韋淑妃母女的意圖了,無法就是陷害她,而安給她的罪名,極有可能是『謀害聖人』。
人家已經圖窮匕見了,蕭南也沒必要繼續偽善,她自進來後,就無人招呼她入座,站了這麼久,她的腳都有些麻了。
也不等人招呼,蕭南逕自盤膝跪坐下來。
坐下後,她還故意輕輕撫了撫衣袖,然後抬起頭,嘴角滿是嘲諷,涼涼的說道:「因為臣妾向來遵紀守法,既沒有搶人良田,也沒有當街強搶良家美少年,更沒有跑到寺廟裡去豢養和尚男寵……」
說到『男寵』兩個字時,蕭南還故意瞄了眼平安。
平安正死死的盯著蕭南,見她這般諷刺自己,心裡的怒火險些燒掉她僅存的理智。
蕭南還在胡侃:「臣妾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哪裡做得不好,竟惹得淑妃這般氣惱。淑妃,您雖不是我的正經長輩,不過年紀終究比我大,這樣吧,您講什麼,我都聽著。您就直說吧,妾身都犯了什麼罪?!」
話語裡嘲諷意味十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她對韋淑妃的不屑與嘲弄。
韋淑妃那個氣呀,什麼叫『不是正經長輩』,蕭南這是在嘲笑她只是皇帝的妾嗎?
此刻,韋淑妃終於體會到女兒的心情了,這個蕭南。跟她那個高傲的阿娘一個德行,全都是眼高於頂、口中無德的勢利眼。
不過韋淑妃比平安有城府。自不會被蕭南帶偏了話題,她深深吸了口氣。冷笑道:「哼,好個牙尖嘴利、恣意妄為的毒婦,當著太夫人的面,竟還這般放肆。」
韋淑妃決定不跟蕭南繞圈子了,直奔主題:「我且問你,聖人一向待你不薄,你為何毒害聖人?!」
「什麼?」
蕭南大驚失色,疾聲問道:「你是說陛下中毒了?怎麼可能?還有,聖人現在怎麼樣了?可曾脫離的危險?」
蕭南吃驚是假。語氣裡的關心卻是真的,至少長孫太夫人聽了她的話,低垂的雙眼中閃過一抹異彩。
「哼,你還敢問?你若真有良心,你若真關心阿耶,你就不會喪心病狂的去給阿耶下毒!」
許是得到了母親的提醒,平安的大腦又靈光起來,一句緊一句的質問著。
蕭南卻不理這個話茬,直接問向現場唯一不說話的人。「太夫人,我只相信您的話,求您告訴我,聖人到底怎樣了?」
太夫人抬起眼皮。瞥了蕭南一眼,低聲道:「齊國夫人不必擔心,經過御醫的診治。聖人已經沒什麼大礙,只那毒藥毒性霸道。陛下還沒有清醒。」
「呼~那就好,那就好。菩薩保佑,佛祖保佑呀!」
蕭南豎起雙掌,衝著法門寺的方向拜了好幾拜。
這個蕭氏,果然不簡單!
韋淑妃眉頭緊鎖,今日這場戲,她可是事前計劃了好久,明明每一步都設計的好好的,可事到如今,卻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蕭南根本就不按照她的劇本往下演呀。
「哼!蕭氏,你也不用做戲,聖人乃聖明天子,自不會這般輕易的被人毒害,」
韋淑妃挺直腰桿,義正詞嚴的斥責道:「但,聖人會無恙,一是老天庇護,二是祖宗保佑,可你卻是膽敢給聖人下毒,端得是陰狠毒辣。」
這次,她也不等蕭南『辯駁』了,直接丟出證據:「你也不必狡辯,更不必惺惺作態,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你指使給聖人下毒的賤婢,早就被我拿下了?!」
說著,韋淑妃猛地一揮手,「來人,把那賤婢帶上來。」
蕭南的瞳孔猛地一收,怎麼,還有『人證』?
是誰?
韋淑妃她們既然打定主意要誣陷她,那個『人證』定不是普通宮女,說不定還與自己或是長公主有什麼關係。
可……蕭南努力回想了下,除了馮尚宮幾個,她和宮女、內侍們並不熟呀。
就在蕭南猜測那人是誰的時候,兩個內侍已經拖著個滿身是傷的宮婢走了進來。
行至蕭南身側,他們用力將宮婢摜在地上,退後兩步拱手回道:「娘子,人已經帶到!」
韋淑妃嗯了一聲,然後將目光投在蕭南身上,冷聲道:「蕭氏,你的老熟人來了,你還不趕緊過去打個招呼!」
蕭南扭過頭,仔細看了看,唔,那宮婢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五官普通,身材微胖,只不過似是剛受了刑罰,身上、臉上滿是傷痕和血印。
「韋淑妃說笑了,臣妾從未見過此人!」
這是實話,蕭南真不認識這宮婢。
韋淑妃冷笑出聲,「蕭氏,抵賴是沒用的,我且問你,慈安草堂可是你的產業?」
蕭南皺眉,怎麼,這人與慈安草堂有關?
韋淑妃見蕭南終於露出她期待已久的表情,心下滿意,決定乘勝追擊:「哼,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齊國夫人『仁善』,特意建了個免費給窮苦人家治病的醫館。」
韋淑妃下巴一揚,「而這個宮婢,便是慈安草堂的廚娘之女,她們母女兩人深受齊國夫人的大恩……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蕭氏,你還不認罪嗎?我告訴你,幾棍子打下去,這賤婢什麼都招了,是你挾恩指使她給聖人下毒,毒藥也是你親手交給她的。」
這次蕭南是真愣住了,**年前,她確實救了一對母女,也確實安排她們在慈安草堂住下,可類似的事兒,她做得太多了,時間又過去這麼久了,她根本就記不清了。
這個宮婢,她實在沒印象呀。
就在她愣神兒的當兒,那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宮女忽然爬起來,衝著蕭南哀聲道:「夫、夫人,婢子對不起您~」
她猛地往前一衝,直直的朝大殿的柱子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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