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魔星覺醒之篇 第八十六章 三問 文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2-10-30

    唐樂林一下子急了，他猛地指著唐謹銘大叫道：「你耍賴啊！」

    「你倒說說看，老頭子我何曾耍賴了？」唐謹銘笑意更濃。

    唐樂林一啞，剛才喊這一聲完全是情急之中，被唐謹銘這麼一問，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這樣吧，不妨先說一說你的要求，老頭子我再決定要不要答應如何？」唐謹銘看唐樂林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便不再逗他。

    唐樂林一聽有戲，連忙接道：「嘉芝妹妹的爹娘都不在了，我想讓她留在唐家！」

    「嘉芝？是陳家的千金麼？」唐謹銘問道。

    「嗯。」唐樂林點頭。

    唐謹銘的眼神緩緩收攏，心思急轉——這件事對唐家來說完全就是舉手之勞，再說陳有為是在黎城被人所殺，於情於理，他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但是唐謹銘不想如此簡單的就答應下來，他忽的想考驗一下唐樂林的意志，並教會唐樂林一些道理。

    「我可以答應這個要求。」唐謹銘淡淡的說道。

    唐樂林聽得一喜，可他還沒來得及興奮，就又被唐謹銘出聲打斷了，「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三個問題，若是這三個問題你都找得到答案，那老頭子我便不再為難你。」

    「哪……哪三個問題？」唐樂林心裡一虛。

    「陳家是大燮的大家族，雖然陳嘉芝的爹娘不在了，但是陳家的勢力還沒有倒下，這也就是說，讓她回到大燮和她的家族生活在一起，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那麼老頭子我的第一個問題是——留下陳嘉芝，究竟是她本人的意願，還是說，只是你自己所希望的事罷了？」

    唐樂林一愣，他本以為唐謹銘是要考他些什麼高深學問來故意刁難他，可沒想到唐謹銘竟然問了他這樣一個問題。唐樂林忽然發現他答不上來，因為他一次也沒有真正問過陳嘉芝的意見，似乎還真的是他自己在一廂情願的做決定。

    還不等唐樂林想明白，唐謹銘就又接著說道，「這次我蜀中與大燮大戰一場，唐家眾多的子弟都犧牲了性命，在這黎城之中，有許多人都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我們兩家可以說已經結下了血海深仇，陳嘉芝的身份對我唐家來說並不算是秘密，難保不會有人對大燮之人懷有過度的仇恨，而對陳家小姐造成傷害，老頭子我不能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也不能保證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時候，能保得了她的周全。

    「那麼老頭子我這第二個問題就是——你究竟有沒有做好豁出一切去保護對方的覺悟呢？」

    有人會對嘉芝妹妹不利？這是唐樂林想都沒想過的問題，可要是真的是這樣，自己真的可以保護好她嗎？

    一想到陳嘉芝在唐家客棧都輕易的被人擄走過一次，唐樂林猶豫了——這個問題他同樣答不出來，他忽的不知道留下陳嘉芝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的決定。

    「在這個世界上，想要得到什麼，往往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如果唐家收留下陳嘉芝，就是她欠我們唐家的情，而這份情，就必須由你來還，最後一個問題——倘若有一天唐家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你能夠捨棄自己身邊的一切，包括陳嘉芝在內，來拯救這個家族嗎？即便你討厭和憎恨著這個家族。」

    唐謹銘神色鄭重，一言一語無不飽含深意。

    即便我討厭和憎恨著這個家族？——唐樂林沒法否認，自從從獒選中活下來，他便再也無法打心裡去喜歡自己這個家族了。

    放棄自己生命中唯一的色彩，去拯救這樣的家族，唐樂林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結果唐謹銘給出的三個問題，他竟一個也答不上來。

    唐樂林低著頭沉默了，所以他並沒有看見此時唐謹銘眼中流淌著的期望，唐謹銘之所以問出這些問題，當然並不是希望唐樂林知難而退，相反，在這每一個問題中，無不潛藏著唐謹銘的苦心。

    這關乎陳嘉芝本心的第一問，唐謹銘是希望讓唐樂林明白——強加給別人的「善意」，反而是一種「惡意」。

    唐謹銘知道，唐樂林身懷著這個世上兩種強大的力量，可這個孩子的內心卻充斥著黑暗，他不希望唐樂林今後用自以為是的「善意」給世間帶來災難。

    然後是關乎陳嘉芝安慰的第二問，這不僅是對唐樂林責任心的考驗，同時也是要讓唐樂林知道——這種所謂「責任心」的東西，會帶來怎樣的痛苦和磨難。

    最後是關於取捨的第三問，雖然這一問問的是大義恩情，可唐謹銘在裡面多多少少還是摻雜了一些自己的私心，因為無論在哪，都沒有永遠強盛不衰的家族和王朝，唐謹銘和他的大哥為唐家傾盡心血，他總還是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後，唐家也能有個依靠和寄托。

    「這些問題的答案你不用急著回答老頭子我，什麼時候想明白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唐樂林有些失魂落魄的下了馬車，這是唐謹銘最後留給他的話。

    由於離開了黎城大半個月，唐家裡自然是堆積了不少的事務需要處理，不光是唐擇勝、唐耀祖和周雨溪他們，連莊心洋也跟著一起先返回了本家。

    於是唐樂林只好一個人離開了隊伍，也沒跟誰道別，只是獨自前往了唐家客棧。

    「哎，什麼都沒辦成，不知道嘉芝妹妹還會不會理我……」唐樂林心中發出一聲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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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不理你！」

    坐在矮桌前的陳嘉芝嘟著小臉生氣道，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唐樂林苦著臉坐在矮桌的另一邊，簡直都快哭出來了，他抱歉道：「對不起呀，嘉芝妹妹……」

    「騙子。」陳嘉芝又說道。

    其實她剛才看到唐樂林回來的時候，心裡多少還是有一些高興的，可是這十天她一個人悶在這個屋子裡，每天吃了發呆，發呆完睡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能不讓她生氣嘛？

    更可惡的是，從第三天開始，她就總是傻乎乎的期待著唐樂林他們的歸來，可是這希望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落了空。

    說實在的，陳嘉芝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期待著唐樂林快些回來，在陳嘉芝那殘缺不全的記憶中，其實並沒有太多關於和唐樂林的回憶，可是她就是莫名的覺得這個人，應該值得自己依賴。

    因為她每次做起當年跟娘一起出事的噩夢時，每次在夢中來救自己的人，始終都是唐樂林。

    可唐樂林哪裡知道陳嘉芝在想什麼，只當自己肯定是被討厭了，本來還想問一問陳嘉芝關於留在唐家的意願，可現在這個氣氛讓他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他只好繞著彎子問道：「嘉芝妹妹，你在大燮應該還有家人的吧？」

    「家人？」陳嘉芝愣了愣，又忽的想起自己現在還在生氣才對，然後氣鼓鼓的說道，「有啊，怎麼啦！」

    按理說陳嘉芝的爺爺奶奶亦或外公外婆應該還健在，可是陳嘉芝說完才忽的發現，她竟怎麼也想不起他們的樣貌。

    陳嘉芝並不知道她的記憶裡有長達兩年的空白，那些本該熟悉的人和事，早已在時間的長河中變得模糊。再加上陳家人人知道陳嘉芝患了怪病，更是少有人問津。

    唐樂林聽陳嘉芝答得這麼肯定，莫名有些失落，他偏開了視線，小聲的說道：「噢……我在想要是讓嘉芝妹妹回你的家人身邊，會不會更好一些……因為，你想啊，你的家人一定也會擔心你的嘛……所以……」

    「欸？」陳嘉芝忽的呆住，她就算再天真也聽出唐樂林話裡有趕她走的意思，不禁有些慌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人性讓唐樂林生氣了。

    唐樂林埋著頭看著地面，沒有看到陳嘉芝表情，他還在自顧自的說著：「還有啊，唐爺爺說你留在這裡不安全，上次不是還有人把你擄走了嘛，要是再出點什麼事我也……所以我就想問一下……嘉芝妹妹你是怎麼想的……」

    唐樂林腦子裡亂成一團，他也不知道自己表達的是個什麼。

    陳嘉芝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她驀然間覺得跟自己只隔了一張矮桌的唐樂林變得遙遠起來，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衝進了她幼小的心靈。

    什麼都可以被遺忘，但是感覺總是無聲無息的留下了痕跡，陳嘉芝被陳有為冷落利用的那兩年間，一種被稱作「孤獨」的情感，在陳嘉芝的心中深深種下。

    而現在，陳嘉芝又一次被這種情感所包圍了起來。

    「隨你的便好了。」陳嘉芝輕輕的說道，起身跑進了自己的臥房。

    隨我的便？是不想留下的意思吧——唐樂林心亂如麻，他根本沒有聽出陳嘉芝聲音裡的失落，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困惑中。

    還說什麼「我去求唐家的老爺讓嘉芝妹妹留下，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這樣的話，原來嘉芝妹妹根本就不想留下來嗎？

    「騙子……」

    一個輕不可聞的聲音從陳嘉芝背影消失的方向飄了過來，若有若無。

    唐樂林身子猛的一顫，整個人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