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放逐天涯之篇 第一百零二章 機關算盡 文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2-11-15
顧朗為了維持自己珍視的兄弟情,拋棄了一切的聲名,那麼顧平死了的現在,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他心裡根本不在乎顧家的存亡,他只想報仇。
說是找兇手,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線索,唯一所冀望的,就只能是跟兇手打過照面的顧夫人了。
於是顧朗徑直去了顧府的前廳,這個前一天還是喜堂的地方。現在卻已然成了靈堂,放置著顧平遺體的棺木就擺在一大簇白蘭花之中,然而這個當口,卻連一個前來悼念的人也沒有。
不難想像,即使顧平過著與顧朗截然不同的生活,活在這光鮮亮麗的環境中,他也同樣不過是個孤獨的人罷了,兩兄弟,剩下的只是彼此。
顧夫人就守在棺木的一側,這是她為娘的心願,也是作為家婦的義務,因為她必須在這裡為那些可能會前來看望的客人,獻上誠摯的謝意。
看到有人進了靈堂,顧夫人先是一驚,可看清來人原來是自己的二兒子之後,神色接著就黯淡了下來。
顧朗早已習慣了這種冷漠的眼神,他也早已不為所動,只是三步走到顧夫人的身邊,用久違的稱呼問道:「娘,我聽說你看到了殺害我哥的兇手,請你告訴我。」
顧夫人一怔,她沒想到,這個裡平日受盡白眼的二兒子,居然沒有出言數落她這個早已將他放棄的娘親,而是從他的口中,聽到了她最想聽到的問題。
是的,自從顧平身故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個時辰了,在這長長的七個時辰裡,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問過她關於她看到的一切。
就好像根本沒有人在乎顧平是怎麼死的,就連顧昌和也只是在乎顧家的生意會不會受到損害而已,何等的可笑。
所以在聽到顧朗問出的這個她期待的問題時,顧夫人忽的有些哽咽了,她用手指輕輕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用她那已經哭得沙啞的聲音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好像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樣子看不清,我只看到了那個人的輪廓,不,不是人,那是個怪物……眼睛裡發著紅色的光的怪物。」
「擁有人的聲音,人的輪廓,眼睛裡發著光的……怪物?」顧朗沉聲重複了一遍,腦中霍然閃過一個傳說中的名字。
但凡是在大炎朝尊啟年出生的人,大多都聽說過關於焱永尊一統天下的傳說,據說在焱永尊的身邊,有一個神話般的女人,那個女人眼中閃耀著星辰般的光芒,手握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她就是大炎朝第一任掌命總司,扣艷玲。
而後來人們都稱這種人為——掌,命,師。
掌命師的存在並不是秘密,而掌命師神秘的地方就在於,沒有人真正明白「掌命師」這三個字裡所蘊含的真正含義。
並且在這蜀中,有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那就是唐家本家擁有兩名年輕的掌命師。
顧朗咬著嘴唇低低的笑了起來,因為答案,似乎已經很近了。
……
至於拿到了顧家經商文書的顧昌和,就在顧朗剛走不久之後,便收到了返回的家丁帶來的口信——所有顧昌和相邀來聚的商賈世家,全部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
直到這一刻,顧昌和所依賴的全部希望,就只剩下手中的這本文書了。
不再有片刻的耽擱,顧昌和連聲讓下人備好了馬車,風風火火的趕到了樓陽商會的行館。
可是名單上的人實在太多,顧昌和根本來不及依次登門問候,他只能從名單上挑選出標注著「重要」但「關係並不牢靠」的商人優先拜訪,一來表明一下繼續合作的意向,而來也探一探他們的口風,看看唐家究竟插足到了什麼地步。
一下午的時間飛速的流逝著,在這春分剛過的時節,夜色姍姍來遲,顧昌和總算是堪堪趕上了,將名單上的那一批具有「不穩定因素」的人員通通拜訪了一遍。
但是拜訪的結果卻讓他大為詫異,不管是供應廉價草藥的也好,還是供應人參靈芝的也罷,唐家的人似乎根本就沒有去找過那些供源商人,倒好像是他顧昌和多心了一樣。
然而卻還有一件更為讓顧昌和感到詫異的事情,那就是他拜訪過的每一戶商人,幾乎都向他問起過「貴府的顧朗公子近來可還安好」之類的寒暄。
顧昌和這才知道,原來這些年負責與這些行商接洽的人,竟然一直都是顧朗。那麼顧朗擁有這樣一份詳細的通商文書,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對於顧朗當年的主動退出,顧昌和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也就終於可以解釋,為什麼顧朗每天回顧府拿錢,都要在書房裡與顧平獨處一段時間?以及為什麼每次顧平需要作出什麼重要的決策時,都必須要推遲一天才能決定?
這些微小的細節背後,無不充斥著顧朗的身影。
不過連親情都不明白的顧昌和,又怎麼會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手足之情呢?
顧昌和只是愚蠢的想道:「如果朗兒才是真正的顧家操盤人,那麼顧家就有救了!」
顧昌和滿腦子都是放不下的錢財和聲名,他揣著一顆死灰復燃的心離開了樓陽商會的行館,卻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整個下午的尋訪過程中,一直都有一雙眼睛,在暗處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而隨著顧昌和的打道回府,這雙眼睛的主人也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由於這雙眼睛的主人那異於常人的身高,使得他不得不在進門的時候稍稍躬了下身體,才不至於把門樑撞壞。
「這顧昌和真是磨嘰,白守了他兩個時辰,居然臨下午了才想到來行館,什麼豬腦子。」高峰才剛一進門,就忍不住抱怨起來,一屁股坐到了矮桌旁邊,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就要喝。
哪知坐在他對面的鄒璟卻忽的抬手按住了茶盞,沒好氣的說道:「你才是豬腦子,這杯是我的,要喝自己倒。」
高峰一囧,只好伸手去提炭火上暖著的茶壺,自己給自己摻上了一杯,奈何那新倒的茶水燙得要命,根本不能大口暢飲。
本來就跟了顧昌和大半天,口渴難耐,現在又有水喝不得,高峰一副哭喪臉,憋屈之至。
「情況如何了?」鄒璟才不可憐他,倒是問起公事來。
「顧昌和似乎很放心原來那些來貨源,這次儘是拜訪了一些我們沒有查到的一些商人,他拜訪過的人我都記下來了。」高峰一邊呼呼的猛吹著眼前的茶盞一邊答道,順手從腰帶縫隙中取出了一張字條扔到了鄒璟面前。
「看來他還不知道,他最放心的那些老貨源已經準備好要背叛他了呢。」鄒璟陰陰一笑,拾起字條展開瞥了一眼,眉梢輕輕一挑,接道,「看來今晚還有的要忙了。」
高峰還可勁兒的對著盞中的茶水吹著氣,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越吹越口渴了,只恨為何當年沒有去學風脈武功。
聽到鄒璟這麼一說,高峰愣了下,問道:「啊?晚上還要幹嘛?」
「我不是說過了麼?要徹底的將顧家送上絕路。」鄒璟說得好像很無所謂的樣子。
「你該不會是想連這些名單上的人也一起煽動了吧?」高峰皺著眉想了想,搖頭道,「我們早上不是已經煽動了那些顧府的老貨源了嗎,再插手下去,會不會穿幫啊?」
說實話,早上鄒璟說要去「拜訪」一下那些「供源」商人的時候,高峰真的是單純的以為他們就只是去拜訪一下而已。
哪知去了才知道,鄒璟居然直接打起了唐家的招牌招搖撞騙起來,各種威逼利誘的手段都使了出來。
雖然這些威逼利誘全是些空口無憑的超級大謊話,連高峰都聽得冷汗淋濕了一背,可鄒璟繞是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鄒璟姑且在這樓陽商會中也算個小名人,她賣的油米低廉到不可思議,這種無本無利的買賣究竟是怎麼做起來的眾人一直都很好奇。
所以鄒璟這次打著唐家的招牌找上了門來,這些老道的商人自然而然的就把鄒璟跟唐家聯繫了起來,然而這一點鄒璟卻不點破,只讓這幫老狐狸自己去浮想聯翩,更是起到了詭詐的絕佳作用。
鄒璟倒也沒要求什麼過分的事情,只是暗示在明天的拍賣會上,唐家一定會有所行動。
言下之意就是說,是該重新擇主的時候了。
「哈哈哈哈……穿幫?哈哈哈……」鄒璟笑得自信滿滿,她不屑道,「唐霜寒這個人太有原則,他絕不可能親自去找這些商人勸說他們投靠,他今天出現在行館跟唐宮兩個人一唱一和已經是他全部的手段了,放心,我們只管做,絕無穿幫的可能。」
高峰不知道鄒璟這種看透人心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可是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個女人的可怕。
原先他只不過是想在追尋權利的道路上拉上一個同伴,而現在看來,他自己恐怕也只是鄒璟追尋刺激和瘋狂的一個玩物罷了。
擺在矮桌上的那杯茶水早已溫和下來,但是高峰似乎是忘記了口渴,只是看著那個笑得旁若無人的鄒璟,怔怔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