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放逐天涯之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絕筆 文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2-12-19
唐術久眼看著唐擇勝把那張令書毀得連灰都不剩，這其中的意思已經是再明顯不過。
「你！你！你！」唐術久指著唐擇勝的鼻子連說了三聲你，才憋出後面的話，「你想要違抗唐家的命令嗎？別忘了，暗組是唐家的暗組，只要我們願意，隨時可以撤了你這個首領！」
「撤了我？」唐擇勝笑了，就好像聽到普天之下最好笑的笑話，「你知道暗組有多少弟兄嗎？你知道暗組的弟兄都用什麼樣的身份潛伏在什麼地方嗎？你知道他們只接受誰的命令嗎？你知道他們執行著什麼樣的任務嗎？你要撤了我？你怎麼撤？你以為就憑你的一句話，我就不再是暗組的首領了嗎？別說是你，就算是那個老傢伙，也沒有這個能力。」
唐術久被唐擇勝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他氣得肺都要炸開，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因為唐擇勝說的沒錯，正是由於暗組的單向性和隱秘性，才讓別的人根本無法插手組內的事務。
「還有，暗組可不是什麼唐家的暗組，暗組是歷代暗組首領一點一點累積創造出來的組織，現在的暗組，是我的暗組！」唐擇勝冷聲接道，「我幫唐家，是因為我一直欠著那個老傢伙的人情，你們這些傢伙，休想要指使的了我。」
唐擇勝口中的人情，自然是指唐謹銘照顧唐薇薇的事，畢竟唐薇薇是唐海龍臨死前托付給他的。
可以說，若是哪一天唐謹銘不在了，那唐擇勝也就沒有再做這個首領的必要了，這份沒有開價的人情，也就還到了盡頭。
「你的意思是，哪怕唐謹銘是唐家的叛徒，你也照樣會聽從他的命令嗎？」唐術久深吸一口氣，狠聲道，「我會把唐首領的話，好好的傳達給眾位家主的！」
「那個老傢伙是不是叛徒，我會自己去判斷，不用你說三道四。」唐擇勝不屑道。
「這次的事鐵證如山，所有在場的家主都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唐術久哼道。
「如果那個老狐狸真心要做叛徒，那唐家早八百年就完蛋了，還輪得到你揭發？」唐擇勝有些不耐煩了。
「你言下之意，倒是我們陷害他了？唐首領，凡事都是要講求真憑實據的。」唐術久詭辯道。
唐擇勝皺了皺眉，他一向很討厭這種舌燦蓮花的人:「看來話不投機，不知道你的身手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樣厲害？」
唐術久一愣，他剛以為自己佔了點口舌之利，哪知唐擇勝根本不接茬，竟威脅起來。
「……你不敢殺我，要是殺了我，那就等同於和整個唐家為敵！」唐術久壯著膽訕笑道。
「如果是這個理由讓你有勇氣在我面前說了那麼多我不愛聽的話，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唐擇勝的手撫上了晝光劍的劍柄。
「你……」唐術久還想回嘴，卻被一旁的唐立群猛的扯了扯衣擺。
唐術久側頭一看，才發現唐立群正向他不住的搖頭，似乎在示意他千萬不要再頂撞下去了。
「滾吧，這是最後的機會。」晝光劍尚在劍鞘之中，卻因為運轉的風脈之力而發出輕顫的蜂鳴，這是唐擇勝第二次的逐客令，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走啊，郡守大人……留得青山在……」唐立群低聲勸道。
然而唐術久卻杵在原地怔怔發抖，因為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唐擇勝身上流淌出來的殺意，巨大的壓力一瞬間覆蓋了他的全身，讓他腦中一片空白，四肢也不聽使喚了，就算他再想走，也邁不開一步。
「幫……幫我……」唐術久嘴裡吐出含糊不清的話。
唐立群眉心一蹙，總算看出了端倪。
「得罪了……」再不二話，唐立群一把背起全身僵直的唐術久，逃也似的往山下奔去，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回頭提防著唐擇勝的方向，好像生怕唐擇勝追來似的。
唐擇勝才懶得去追，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辦。
「臭小子，居然給我攪出這麼大的亂子，你說以後讓誰上山給我送東西來呢？」唐擇勝惆然自語，接著一腳將燒著的柴火踢滅，縱身遁入了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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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黎城，唐家本家，總家主書房。
唐謹銘一夜未眠，面色顯得有些蒼白，他用了一宿的時間整理自己的思路，想要從思考中找出唐術久發動這場事變的根本所在，然而他越是深入的想，就越是發現一個艱難的事實——唐術久的背後極有可能是有朝廷在撐腰，那些來自朝廷的信函與其說是找人偽造的，倒不如說根本就是朝廷為他準備好的。
「老爺子，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一旁候著的唐薇薇忍不住勸道。
「呵呵，老頭子我的時間寶貴，怎麼能浪費在睡覺上面……再說，我等的人還沒來呢……」唐謹銘虛弱的笑道。
「等的人？老爺子您說的不會是……」唐薇薇恍然。
「就是他了……」唐謹銘輕揚起頭，忽然看到書房頂部的天窗上劃過一道迅影，天窗悄無聲息的開啟又閉合，就好像從未動過，「真是說到就到……」
穿著灰色斗篷的身影貼著牆壁靜靜的滑下，落地無聲，是唐擇勝來了，就在唐立群還背著唐術久狼狽的下山的時候，他卻先一步返回了黎城。
「有些日子沒見了吧，擇勝，你比老頭子我預想中來得還要快嘛，看來這天下間還真是沒有能攔得住你的地方。」唐謹銘隨口寒暄。
唐擇勝打量了一眼病態十足的唐謹銘，眼中露出一絲戲謔：「是有些日子沒見了，沒想到你都混成這個鳥樣了。」
「呵呵，歲月不饒人吶。」唐謹銘不置可否的笑笑，「你來這一趟，該不會就是要嘲笑一下老頭子我的吧？」
「你是叛徒嗎？」唐擇勝忽的收斂了神色。
唐謹銘一怔，失笑：「怎麼？連你也要來問老頭子我這個問題嗎？」
「回答我。」唐擇勝神色不變，他需要聽到唐謹銘親口說出的答案。
「當然不是。」唐謹銘正色道。
「好，第二個問題，那個臭小鬼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唐擇勝點了點頭，又問。
既然問起唐樂林，唐謹銘也只好報以一聲苦笑，將唐術久如何利用唐樂林的身世在議事堂掀起了這次事端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包括滴血驗親和唐樂林摧毀議事堂的細節當然也都說了個全。
唐擇勝靜靜聽罷，總算是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略帶可惜的說道：「原來這個唐術久就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看來我剛才真該一劍殺了他。」
「哦？我是料到他們會想要動用暗組，倒是沒想到唐術久會親自去找你，想必是沒少受你的氣吧？」唐謹銘搖頭而笑，「要想殺他隨時都可以，可就算現在殺了他也於事無補，如果老頭子我猜得不錯，這次的事端絕非偶然，朝廷那邊應該已經有所行動了。」
「果然和朝廷有關嗎？朝廷的目的是什麼？總家主的位置？」唐擇勝問道。
「現在還不能斷言，這件事當中還存在些許疑點。」唐謹銘捻著鬢髮，心思急轉。
「什麼疑點？」唐擇勝問。
「唐術久的行動怎麼看都太過心急了，老頭子我的身體每況愈下，他只要再耐心的等上一等，就可以等到一個萬全的機會來爭取總家主的位置，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來說，在總家主的競爭中獲勝的可能還是很大的，到時候只要再借助一點朝廷的力量，就更加萬無一失了不是嗎？除非，朝廷根本就沒有幫他奪得總家主之位的打算。」
唐謹銘眼中精光流轉，「以老頭子我對當今炎皇的瞭解，焱天祐可不是一個喜歡文治的傢伙吶，他可從來都是靠武力說話的。由此可見，這次的事端很有可能只是唐術久的獨斷，那他就一定有著不得不著急動手的理由……」
「呵……」唐擇勝輕笑，似乎明白了唐謹銘的意思，於是接道，「那麼這個理由，就需要我去幫你查明了吧？」
「看來你是越來越懂老頭子我的心思了嘛。」唐謹銘調笑，「也許，這就是你幫老頭子我的最後一個忙了。」
「那欠你的，就全部還清了吧？」唐擇勝沉聲問道，不動聲色的看了唐薇薇一眼。
「你從沒欠過老頭子我什麼。」唐謹銘呵呵一笑。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唐擇勝不想爭辯這個，只說道，「有消息我會再來，你自己保重吧。」
話音未落，唐擇勝已經縱身掠上了房梁，眨眼消失在了天窗之外的那片明亮世界。
唐擇勝剛一走，唐謹銘的神情就又一次恢復了疲憊，他輕閉上雙眼，就那麼坐在輪椅上悵然若失了好久。
終於，唐謹銘長歎一聲，提起筆，在一張宣白的信紙上，用有些發顫的手寫下了他最後的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