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放逐天涯之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燃起浩劫 文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2-12-21
至夜,蘊含著泥土氣息的晚風從金塘鎮外的田地裡悠悠吹進鎮來,夾雜著習習涼意。
正是春耕時節,所有的田地中都已經灑下了糧種,開始了新的一輪等待。
那麼,在這一批新的作物收成之前,整個金塘鎮的百姓就只有靠著存放在高氏糧行倉庫中的那一袋袋打好的谷米來過活了。
因為這些谷米關係到了全鎮以及整個金塘周邊數里的小屯的生計,所以平日裡鄒璟都是雇了懂武的看守輪班值守的。
然而這些看守們,此時卻已經兩眼翻白,東一處西一處的撲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就在高氏糧行那巨大的倉庫的門前,站著三個持著火把的身影。
「這就要燒了嗎?」站在最左的女子當先開口,語氣略有些惋惜,這分明就是鄒璟的聲音。
「這些只不過是一個開始罷了,怎麼?難不成鄒姑娘還會覺得可惜?」站在當中的柳寓好奇的問道。
「當然可惜,本姑娘還沒玩夠呢,眼下才併購了這蜀中三成不到的糧產,我說柳大人你是不是太急了些?若再給我些年月,定然能將這整個蜀中的糧倉雙手奉上,起不更妥帖些?」鄒璟瞥了柳寓一眼,那表情當真有些不盡興。
「哪裡是我急,柳某已不是什麼炎庭局的總統策,如今不過只是炎庭局一個小小的馬前卒而已,這次的計劃由掌命總司莫大人親策,由不得我插嘴。」柳寓一想起跟莫雨鳴對峙的情景,背脊就忍不住的發寒。
「喲,當年那麼恃才傲物的柳大人居然會這麼服服帖帖的,這掌命總司的官位是有多大?」鄒璟調笑。
「這……你居然會不知道掌命總司?」站在右側的高峰被這句話搞得一愣,向鄒璟投去一種看稀有物種的眼神,反問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說大不大?」
「切,官大就了不起嗎?這朝堂之上的高官,有幾個是有真才實幹的,他們要真那麼厲害,怎麼不自己去把什麼這家那家給收拾了,卻還要找我們幫忙。」鄒璟鄙夷道。
沒想到鄒璟這性子一旦衝起來還是那麼口無遮攔,高峰聽得額頭上涔涔大汗,他悄悄看了一眼柳寓,賠笑道:「呵,呵呵……柳大人,鄒璟她只是隨口說說,您別介意……」
「哪裡哪裡,看到鄒姑娘依然這麼直言直語,倒是讓柳某寬心了不少。」柳寓沒所謂的笑笑,繼而對鄒璟說道,「誠如姑娘所言,並不是官大就有多了不起,這朝堂之上也確實有不少無所作為的廢材,但是——唯獨這掌命總司一職,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了的。」
「怎地?還得有三頭六臂才能勝任不成?」鄒璟不知不畏。
「哈哈——未必要是三頭六臂,可柳某覺得一定比三頭六臂還要來得可怕,可怕的多。」柳寓苦笑,縱使有些不甘心,可他也不得不服。
「可怕?呵,就算有再可怕的武藝又怎麼樣,不過也就是個為人所用的莽夫罷了。」鄒璟不屑的哼道,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瞄了一眼高峰。
「非也,鄒姑娘,讓柳某覺得可怕的並不是武藝,而是心術。」柳寓悵然。
鄒璟一頓,輕輕的挑了挑眉角,眼中閃著興味盎然的光。
她雖然喜歡頂撞柳寓,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至少她還是承認柳寓的謀略的,那麼能讓柳寓感到可怕的智慧,會是怎樣的存在?鄒璟很想知道。
「既然柳大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本姑娘可要找機會好好見識一下了——那位掌命總司大人的可怕。」鄒璟難得的來了興趣。
「鄒姑娘信命嗎?」柳寓冷不防的轉口。
「命?」鄒璟疑聲道,「你說的該不會是天命吧?笑話,所謂『命』這種東西,不過是失敗者給自己找的理由罷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柳某還是勸姑娘打消了去見那位大人的念頭吧。」柳寓不易察覺的彎了彎嘴角。
「柳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話可以不要只說一半嗎?」鄒璟有些不悅。
「反正,你也沒有這個機會。」柳寓沒再多言,而是將手中的火把猛地擲進了倉庫的大門。
火把摔到了堆得層層疊疊的谷米麻袋旁,火苗只蹭到了一個小角,立刻就蔓延了開來,竄遍了整個糧倉。
就這麼,供給這一方水土的千斤米糧,轉瞬間全數葬送在了這滔天的烈焰之中。
仍在熟睡中的金塘百姓還不知道,一場波及半個蜀中的荒災就要降臨到他們的頭上了。
然而柳寓說的沒錯,這場火只不過是一個開始,鄒璟這麼多年煞費苦心的把各地併購的糧產全部集中儲存在幾個較大的糧倉,雖然說方便了管理,但同樣也方便了銷毀。
「傳信給你安排在各地的人手,讓他們都動手吧。」柳寓甩了甩手,眼中倒映著妖艷的火光,臉上露出了詭譎的笑。
「在今天的傍晚時分,信鴿就已經出發了,如果不出意外,足夠讓四分之一蜀中百姓吃上一年的糧食,五天之內就全都化為烏有了。」鄒璟說著,一把將插在頭上的髮簪拔了出來,高盤的頭髮立刻就瀑了她一肩。
反正今晚過後,高氏糧行便從此從這世上消失了,她也就不必再扮作高夫人的身份。
「看來,我們也該找一個可以看好戲的地方了。」柳寓滿意的點了點頭,與高峰鄒璟二人甩身離去,三人乘上了停在倉庫外的馬車,一路出了金塘鎮,向著蜀中的商貿中心——樓陽的方向駛去。
他們三人是走了,可是那場大火卻燒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才終於有早醒鎮民發現了鎮外燒的正旺的糧倉。
然而此時再想搶救,儼然已經來不及了,當憤憤不平的金塘百姓拿著提前買好的糧票跑到高氏糧行評理的時候,才發現糧行不知何時已經關門大吉,就連平日在這裡做工的夥計也一個個都摸不著頭腦,就算他們怎麼找,也沒有辦法找到這家糧行的主人的影子。
正如鄒璟所估測的那樣,就在金塘糧倉起火事件發生後的五天之內,蜀中西南地區又相繼發生了十數起近乎相同的糧倉被毀事件。
人們漸漸發現,這些被毀的糧倉,竟然通通都是高氏糧行的所有物,而高氏糧行的高氏夫婦,也伴隨著這一連串事件的發生,一下從人們的視野中徹底消失了。
因為高氏糧行在蜀中將近三成的土地上有著絕對壟斷的地位,所以一時間,這些地方的百姓就再也無法從商人的手中購買到新鮮的米糧了。
只要不是蠢得無可救藥的人,此時都不得不產生了懷疑,他們都同時意識到了,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事端,在這樣那樣的猜測下,恐慌開始在人民的心中蔓延開來。
唐家雖然得到了消息,可礙於唐家如今內部的混亂,根本沒有辦法作出相應的應援錯失,於是在這樣的恐慌下,就引起了一個簡單易懂的結果——各地的百姓對米糧開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瘋搶,無論是缺糧的還是不缺糧的,只要有能入手的機會,人人都會毫不吝嗇的買上幾大缸存在家中。
可這些百姓卻從來沒有真正冷靜的想過,即使沒有了米糧,他們其實也可以靠著蔬菜和肉類勉強挨到下一次收成的時節。
由於恐慌閉塞了人們的思維,大家都不知不覺的產生了這樣一種心態:因為身邊的人都在瘋狂的囤積米糧,所以自己也就跟著想要去買,好像自己不買就吃了莫大的虧似的。
這些百姓誰也不會想到,他們的自保行為,正一步一步掐死了唐家了命脈。
唐家很快就會知道,柳寓當年在蜀中埋下的這個計劃真正的目的所在。
其實並不難理解,所謂戰爭,拼的不光是人力和武力,同時消耗巨大的還有財力和物力,也許對各家各戶的百姓來說,沒了米糧還可以用別的食物代替,可若是對唐家數萬的風門弟子來說,沒了米糧,就會變得寸步難行。
所以僅僅從這一刻來看,就已經注定了唐家的敗局,更何況現在的唐家連一個真正能夠做主的人也沒有,各方勢力正在頭破血流的爭奪著總家主的位置。
就在唐家的本家還在按部就班的舉行著總家主選舉的三輪投票時,炎庭局的大軍已經在柳青竹的率領下,抵達了孝郡的關隘之下。
然而這個蜀中最最重要的關卡,卻沒有對這只來勢洶洶的大炎朝軍隊進行任何的抵抗,就這麼放任他們通過了這道本來足以埋葬千軍萬馬的天險。
炎庭局的鐵蹄,時隔數年,又一次踏上了蜀中的土地,可這一次,他們不會再友善的離開,而是抱著必將收復這片大地的決心。
真正的戰爭就要打響,可身在這場漩渦中的唐家卻還在後知後覺的麻木著。
究竟是腐朽,還是重生?
恐怕在這場唐家的浩劫劃下句點之前,是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