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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零四)夜探浮屠殿(中) 文 / 碎在手心的陽光

    管默言看似桀驁不馴,言行舉止皆是率性而為,實則卻不然,她諸事不說不問,可不代表她真的就一無所知,雖說此地確實隱蔽,但真正讓她忽略月落閣的原因卻並非如此。

    負臂駐足,管默言卓然玉立於月落閣的窄門前,一股寧靜祥和之氣如三月暖風般徐徐而至,彷彿雨後淡淡的青草香,夾裹著濛濛的濕氣,還略帶著點細微的澀意,令人不自覺的便卸下了全身的緊繃,整個人都跟著身心舒暢起來。

    眼底眸光漸冷,管默言不自覺的攏了攏眉頭,神情似是有些許怔然,而下一秒,她竟然莫名的搖著頭哼笑起來,面上神色似嘲似諷,看得小黑瞬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話說主人本來已經夠變態了,如果再瘋了的話,不得把自己往死了折磨啊!

    一想到自己日後悲慘的命運,小黑險些痛哭流涕,強忍著滿心的悲鳴,小黑顫聲詢問道:

    「主人?您沒事吧?您可千萬別嚇唬小黑啊!小黑膽子小得很呢!」

    「哼!你若膽小,只怕這世間便再沒有膽大之人了!」

    斜眼瞟了小黑一眼,管默言冷哧一聲,懶得與他饒舌,她緩緩合上眼眸,細細感受著來自天地間最純粹的天精地魄。

    原本靜謐安詳的小苑此刻卻憑空刮起風來,且風勢漸漸由徐徐吹拂轉為檣傾楫摧之猛烈,一時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青灰色的黑風打著旋子呼嘯而過,沿途之物無不係數被捲入風渦中撕裂粉碎,頃刻間化為齏粉,消弭於天地間。

    管默言此刻位於風暴的最中心處,卻意外的沒有受到任何干擾。她彷彿被隔絕於世外,神態安然似正在春曉好夢,身旁的狂風肆虐對她沒有絲毫影響,便是連一根髮絲也不曾牽動,她微闔著眼瞼,朱唇極快的蠕動著,一聲聲極其怪異的調子自她殷紅的唇瓣中幽幽吐出,這聲音似哀鳴,似悲泣,如同啼血杜鵑。淒厲而銳氣逼人。

    小黑何其機靈,自從異狀突起之時,他便已經將自己妥帖的藏於安全地段。此時他怔怔的遙望著管默言的身影,原本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現下卻猶如一片深海,烏濛濛得讓人看不分明。

    雖然管默言今世的真身為九尾狐,但她卻實在罔顧了身為九尾狐的本性。即不通音律更不善舞技,然而此刻她卻好像變了一個人般,隨著自己口中吟唱的曲調翩然起舞。

    透過層層疊疊的沙霧,管默言的舞姿顯得格外的曼妙而詭異,舒廣袖,旋蓮足。裙裾飛揚,翩躚若蝶。

    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

    而作為唯一有幸一觀天顏的小黑。此時卻神色怪異得猶如烏雲壓境的青黑天幕,陰霾如晦,雲低欲雨,憋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嬿婉回風態若飛,麗華翹袖玉為姿。

    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雖然看不清管默言媚色天成的仙姿玉容。但那如真似幻的舞姿仍令人目醉神迷難以自持,只是舞姿雖美,卻處處皆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別樣氣勢,彷彿前一刻還波瀾不驚的煙波浩渺,下一刻卻毫無預警的怵然生變,陰風怒號,濁浪排空,其形如怒潮掀海立,其勢若大浪挾山來。

    九曲兩河滌魂咒!

    小黑遽然僵立如遭雷擊,全身炸起的黑毛根根豎立,竟好似一隻暴怒的小刺蝟,這哪裡是舞蹈,這分明就是步罡踏斗的禱神召靈之術,難怪他覺得她的步伐怪異的眼熟,原來竟是禹步。

    此時的月落閣在外人的眼中定已成了一樁奇景,小小的庭院彷彿被罩在了巨大的鐘鼓之中,鼓中風雲色變,鬼哭神嚎,鼓外萬籟俱寂,蟲鳴啾啾。

    管默言徜徉於鼓中,載歌載舞,伶仃獨步,藍衫飛舞,盈盈望斷。

    小黑恍若被鎮了魂,半張的嘴巴遲遲不合攏,儼然已有絲絲銀線垂於下頜,不過還好他這呆若木雞的蠢樣沒有入管默言的眼,不然定又少不得一番嘲弄了。

    按說管家結界之術堪稱三界翹楚,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天地陰陽,皆是她們管家所長,此人卻偏偏要班門弄斧的在她的面前結陣?且還險些瞞天過海,他到底是何意?

    其實初一靠近月落閣,管默言便察覺到了此地的蹊蹺之處,小小陋室竟然還布了如此精巧的法陣,說它是法陣也不盡然,準確的說這只能算是人間風水師最善用的堪輿之術,有鎮宅驅邪佑主之效,因為陣法中並沒有靈力的加持,所以剛剛反而並未引起她的注意。

    而待得親身步入陣中之後,管默言才真正勘破了此陣中的另有乾坤,此陣名為鎖靈碎魂陣中陣,外圍的風水佈局其實沒有任何殺傷力,為得只是掩去陣內的蕭殺之氣,真正的殺手鑭便是這陣中之陣,名為九象九靈萬罡**陣,其威力恐怖至極,可陷神伏魔,斬神骨,斷魔根,被此陣生生困於七七四十九日後,便會神魂俱毀永無來生。

    若真要論起來,這九象九靈萬罡**陣卻正是管家老祖所創,無奈當年管家老祖為蔭蔽後世子孫,已於神魔大戰一役戰死,其魂魄當場散於四野八荒,竟連句遺言也未交代,而這玄妙一時的陣法便也隨之一並淡出世人的眼中。

    風靜而歌止,狂暴過後,四野寂寥,靜悄悄的竟宛若鬼蜮一般,管默言亭亭玉立於院落最當中,腳下卻乾淨利落得不可思議,漫說是初時置於院中的青磚草木,便是那木門灰牆也一併消失無蹤,而她身上衣裙纖塵不染,頭頂髮鬢絲毫不亂,這般淡定從容哪裡像剛從風沙中走出的樣子,說剛剛沐浴而出卻還可信些。

    信步向前,管默言在距房門尚有三尺餘的地方堪堪止住腳步,外面鬧騰了這麼大的動靜,若說裡面的人充耳不聞,鬼都不信,可管默言卻根本不介意自己此刻打草驚蛇的舉動,彷彿篤定了裡面的人不會跑。

    他在等她,也說不上等了多久,但既然他如此大費周章的將自己引來,是決計捨不得無功而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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