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歷史軍事 > 東唐再續

卷 二 開山軍使 第209章 出鎮河中(廿五) 文 / 雲無風

    「再衝一陣!」史建瑭臉色鐵青,全然不顧任何形象,用臂彎夾住手中鋼槍槍身一拉,將上面的鮮血擦掉,轉頭吼道:「此戰,我開山軍乃是最後一環,軍使要關門打狗,正是因為信任我們開山軍,才命我等『關門』!若是今日堵不住朱溫,我等有何臉面去見軍使!」

    他深吸一口氣,大聲嘶吼:「想想你們的軍餉,想想你們的軍械,想想你們的賞賜,哪一樣不是問鼎河東之冠!我史建瑭自入飛騰,深受軍使重恩,若欲教我無臉面見軍使,不如讓我戰死沙場,已報軍使知遇之恩!」他長槍一指汴營,決然下達將令:「史儼、咄爾、克失畢!你們三人隨某一道,各選精兵百人,來個卷旗過營!倘若不勝,今日便是我等為大王、為軍使盡忠報恩之時!」

    史儼三人慨然應諾,其中咄爾更是戰意如狂,竟將身上盔甲脫了,大聲嚷道:「俺當初算個鳥蛋,不過兵油子罷了!若非軍使言傳身教,豈有俺咄爾如今位列朝廷四品之時!史都虞候說得好,俺這條命也早就許給軍使了,要叫俺沒臉去見軍使,莫不如伸頭一刀!直娘賊,漢人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今日一戰,有死而已!」

    史儼大笑:「難得咄爾還記得這句,不錯,有死而已!」說罷竟也脫了重盔,只著輕便軟甲,磨刀霍霍,躍躍欲試。

    克失畢不像咄爾那般話多,只是如史建瑭一般,默默擦拭兵器上的鮮血,緩慢而堅定地道:「有死而已!」

    誰料旁邊張光遠和劉河安二人不幹了,一起勒馬出列,張光遠紅著眼瞪著史建瑭:「史都虞候,你歷來公正,為何今日偏頗!我二人麾下莫非便沒有都虞候看得上眼的精兵?我二人莫非便算不得馬上之將,竟被排除在外?你等深受軍使大恩,莫非我二人便是沒心沒肺的白眼狼?此事你要沒個說道,莫怪我二人今日抗命不遵!便是戰後軍使問罪,我二人也受不得這般鳥氣!」

    史建瑭哈哈一笑,伸手虛按,道:「我開山軍,人人都是精兵,開山之將,人人都是騎將!你二人無須多慮,我等卷旗過營如若成功,便須你二人帶領全軍做第二波突入敵陣,撕裂其戰線!此事非同小可,乃是大責任,正該二位將軍擔負,二位……莫非不敢!」

    劉河安吼道:「有何不敢!」

    張光遠也重重地哼了一聲:「只要都虞候與三位能直穿敵營,在其中軍大帳甚或後軍亮出我開山軍旗幟,我兄弟二人便敢領兵殺入接應,若是慢了一絲一毫,我自向軍使提頭請罪!」

    史建瑭狂笑一聲:「好,好,好,好得很!那便是這般定了!」一轉頭:「三位,精兵何在?」

    史儼道:「何須挑選?牙兵豈是擺設!」

    咄爾與克失畢同時點頭:「正是!」

    史建瑭大吼一聲:「好!軍使正在前方追擊朱溫而來,諸君,有無面目去見軍使,就看此戰!……兒郎們,敢不敢……隨我去死!」

    諸將牙兵一齊怒吼:「有何不敢!」

    史建瑭狂吼一聲:「何謂開山!」

    史儼、咄爾、克失畢與一眾牙兵齊聲吼道:「旌旗所向,崑崙難擋!旌旗所向,崑崙難擋!」

    史建瑭猛夾馬腹,一挺鋼槍,大喝:「殺!——」

    「殺!——」數百騎河東精銳鐵騎如熔鐵洪流,一往無前地衝殺而出!

    卷旗過營,卷旗過營!太宗皇帝當年率領玄甲精騎時的得意之作,便似要在此地重現!

    張光遠一手緊緊握住長槍,一手緊緊勒住戰馬馬韁,以免這殺氣太重的軍馬受到戰意感染,跟著衝了出去。他看著史建瑭等人彷彿殺入羊群的雄獅,瞬間撕裂汴軍外圍防線,往其中軍大營衝殺而入,用力咬著牙關,擠出一句:「恨不能為軍使而死!」

    劉河安拍拍他的肩膀,道:「軍使曾說,作戰也要講究分工合作,衝殺固然熱血,坐鎮亦為要事。你看軍使,該衝殺陣前時衝殺陣前,該坐鎮中軍時坐鎮中軍,便是這般道理。我等廝殺漢,既受軍使大恩,唯有將這條性命交給軍使……但你要知道,軍使未必希望看到戰死的我們!」

    「嗯?」張光遠微微思索。

    劉河安道:「當死戰時,死戰不退;尚有可為時,不能無故送命。光遠,既然我等已將這條命許給了軍使,敢不為軍使珍惜?」

    張光遠恍然,抱拳道:「河安說的是,兄弟受教了。」

    劉河安正要客氣一句,忽然臉色一變,猛然一指朱溫中軍:「快看!朱溫的東平王旗倒了!」

    張光遠猛然轉頭望去,果然看見朱溫的東平王大纛緩緩倒下,他大喜道:「好個卷旗過營!朱溫先前不知如何奮起餘勇,居然擋了我開山軍一陣,如今他連王旗都倒了,可見氣勢已衰……河安,你看我等可要立刻進兵?」

    劉河安忽然遲疑道:「不對,東平王的大纛既然倒了,為何我開山軍的旗幟還未亮出來?這卻是何道理?」

    張光遠一愣,也遲疑了一下,才道:「想是戰局緊迫,一時來不及展開大旗?」

    劉河安搖頭道:「戰局再如何緊迫,史都虞候他們至少帶了四面大旗過去,這些旗手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再如何忙亂,戰旗也是一揮而展,瞬息便可辦到,豈能是這般道理?不行,還不能出動,再看看。」

    張光遠急道:「若是史都虞候他們陷入僵局,我等救援晚了的話,可是要出大事的!丟了史都虞候四人性命,我二人了不起一死抵命,可若是壞了軍使大事,九泉之下也難瞑目啊!」

    劉河安卻是沉得住氣,仍然搖頭:「正是為了軍使大事,我等更要沉得住氣!光遠兄,你想想太宗皇帝這卷旗過營的厲害之處在哪?只有這精兵殺到敵人中軍甚或後軍之後,猛然展開我軍旗幟,才能給予敵人最大的震驚,才能使他們的信心瞬間崩塌!只有這般時候,我等領大軍跟著前鋒精銳再次撕裂敵陣,他們才會徹底潰敗,一發不可收拾,從而一舉勝之!正因如此,只要未能看見我開山軍大旗招展,我二人便務須穩住陣腳,不可輕易殺出,否則……一旦時機不對,可能就要抱憾終身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