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之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0021章 絕世孤寂林 千年異獸夢（上) 文 / 忘世蒼華
陰暗之森無邊無際，踏入一步即永入迷途般四面無光。滅滄瀾在這片不知其裡的黑森中行走許久，以他對陰暗冷寂之處獨有的親和亦無法辨明方向，只覺越走越深。更糟的是回頭望去，來路已然被紛亂樹枝遮蔽，無數似被火烤焦過一般的黑色樹幹形如殭屍，彎彎曲曲指向天空。
一股股草木腥氣森冷逼人，滅滄瀾雖是天生寒氣之身，但也覺全身不適。孤身行走於詭異黑森中的少年手中緊握那支青玉簪子，只見那簪子上微微閃動薄光，如小小眼睛一睜一眨。滅滄瀾卻全然未見，只是提了心四下觀望，越走卻越覺不對。
推算時辰，眼下應已入夜，這片黑森卻是永恆的夜色般比暗夜還黑，內中透出的點點灰白光芒如蒼白月色，卻不知其源。滅滄瀾只覺胸中寒氣倒湧，絲絲往心臟內鑽去，實在沒有再往前走的心思，皺眉立足仔細打量四周。
絕對不是校場外的那片樹林，那樹林絕沒有這麼大不說，亦是自己十分熟悉和親切的所在。而這裡給人的是一種遺世的陌生感，以及隨時會把人一口吞沒的隱隱危機。
「到底怎麼走到這裡來的……」滅滄瀾想不通，只知道眼下十分不妙，四面無路，若真被困在此處只有一個拋屍荒林的結果。少年心性一發，全身都焦急地發起熱來，滅滄瀾乾脆席地而坐，穩定心神仔細考慮對策。
正在滅滄瀾眉宇緊皺，面如沉霜之時，無風無聲的黑森內突然蕩起一陣沙沙聲，是枝葉在輕輕搖擺摩擦。滅滄瀾久不聞聲，驀聽此聲通身一冷，連忙起身四下轉看尋找源頭。隨著他轉身動作，這聲音也似乎一波擴散至四面八方，每一處扭曲黑暗的樹枝都在搖擺，如同每一棵黑色樹木都在顫枝發笑。
那樹木的沙沙聲果然越來越似笑聲，滅滄瀾如臨永冬，雖然全無功體，亦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妖異之氣四面八方將自己緊緊包圍。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起碼不要躲躲藏藏！」滅滄瀾一咬嘴唇，天生一股冷沉之氣橫貫胸腔，使他竟是驀然冷靜下來，揚聲發話時頗有凜凜雄氣，並不似一個被叫了十幾年廢物的人。
應和這句話，那無處不在的沙沙笑聲更加顫動不已，似是黑暗中潛伏的東西笑得難以自持。滅滄瀾忽覺身後有一道細細風聲逼近，其速極快、其勁極冷，似一道飛劃而過的目光直抓自己。少年心下一橫，迎著那道風聲猛然轉過身去，果然只覺冷氣撲面，刮開道道刺痛，那風卻是立刻躲開滅滄瀾面容，向上彭地擴散飛去。
滅滄瀾揚眉細看，只見風聲崩散之時化開白霧，可見冷氣深厚而森然。但是依方才情狀，那風似是活物控制，且其意戲耍，像是在與自己嬉逗，雖然妖異無比內中卻無明顯逼命之意。
倏然一道風聲，那崩散白霧在滅滄瀾頭頂高處猛地聚合，沙沙笑聲又飛掠而下，直衝滅滄瀾頭頂。滅滄瀾未及反應，只覺針鋒似的刺寒猛地灌入頭頂，頓時天靈一陣撕裂之痛，根本站立不住，雙膝撲倒沉聲叫痛。
「呃……」滅滄瀾緊緊按住頭頂，方才緩和了些許疼痛，但知覺一恢復卻驀然覺察更震驚的事實：只覺天靈內一股冷氣如活物般扭動掙扎，旋轉著在往自己頭顱深處鑽動！
「這……！」這一驚著實不小，滅滄瀾反應過來是那身為活物的風聲在鑽自己的頭顱，順天靈一路貫入身體，那不知是什麼妖邪之物，真要得逞那還得了！但是滅滄瀾卻毫無對應之策，只能抓亂了頭髮空手抓扯，哪裡抓得到那冷氣一絲形跡，那些冷氣已然扭動著扎入了頭顱深處，滅滄瀾甚至感覺咽喉一緊，似有異物已經到達了身體深處！
「咳咳……」滅滄瀾咽喉收緊，呼吸不暢，一時氣息堵在一處，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似要抖心扇肺，一時竟伏地不能起。無盡黑森中彷彿有眼睛目睹此景，那無處不在的沙沙笑聲更加尖銳起來，四周樹木皆顫然搖擺，內中似有無數幽靈在狂飛穿梭。
「這是……這是什麼東西……」滅滄瀾明顯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咽喉滑落，重重地落入自己丹田，隨即在丹田內寒冰遇火一般迅速融化，一股似是冰冷又似火熱的氣息立刻在全身蕩漾開來。就如同一塊廢鐵重鑄外皮一般，滅滄瀾只覺那股詭異氣息順四肢流入各處血脈，全身上下皆被填滿，整個人被投入煉爐鍛造一般全身沉重，即將融化。
彷彿感知到滅滄瀾體內變化，充滿整個黑森的沙沙笑聲驀然停止，如被掐了脖子般再無聲息。笑聲所在似是看到了震驚之景，再笑不出一聲，而滅滄瀾依舊手撫胸口，呼吸疼痛凝滯，體內那重鑄般的熔鑄之感已然快接近尾聲，這時他已感覺到全身每處都有一種奇妙的厚重感，如打上厚厚一層精緻外殼。
但是呼吸沉重欲斷的感覺絕不好受，滅滄瀾幾次試著仰頭大口呼吸，都被全身痙攣似的冷熱交融之感壓得抬不起頭來。猛然一瞬，如鍛造精鋼的煉爐砰然一響，宣告成功一般，滅滄瀾只覺全身以丹田為底，重重地向下一沉，差點拉碎他的五臟六腑，同一時間，冷熱交融之感、鍛造重鑄之氣全部停止，煙消雲散如一場夢幻。
「呃……呼……」摹覺全身一片清明，滅滄瀾趕緊調轉身子，仰面朝天大口呼吸。冰涼的草木腥氣卻如同甘露，不停蕩滌著少年胸中疼痛的滯氣，漸漸清除乾淨，只留一片通暢。喘息了許久，滿面冷汗的滅滄瀾方才恢復思考能力，按了胸口強撐坐起，一面摸了自己全身上下，此時已經不覺有異。
但卻明顯感覺體內有一處核心，沉重卻氣勁無窮，如果實內核般定在自己身體之中。恍惚如第二個心臟，雖不跳動，卻更有力地釋放源源氣勁流向全身各處，上達天靈，下灌四肢。那氣息如剛才一樣，似冷似熱，比寒冰更冷，卻又炙熱過最旺盛的烈火。
冷熱交融本是最不舒適之感，滅滄瀾卻覺無甚異樣，心中更是納悶。方才一切他都不知發生何事，天翻地覆一陣折騰過後只覺自己如空心爛果被添上內核，一瞬間果肉豐滿，內藏無窮妙味。
滅滄瀾正呆坐原地不明所以，卻猛覺冷風過隙，如幽靈遊走，微微哭號之聲如夢似幻，卻直入人心。那股沙沙的聲音又四面八方洶湧而起，只是這時卻不像笑聲，而如喜極而泣般令人更加戰慄。
滅滄瀾連忙起身，拍打了衣衫四下亂看，根本看不到詭異聲音之源頭。一直握在手心的青玉簪子仍然發出點點眼睛睜眨般的暗光，那是滅滄瀾第一件珍愛之物，便是剛才那般詭異的變故他都沒有鬆手。
「就算你是妖邪，也定是非凡之物，不要躲在暗處又哭又笑的，出來！」滅滄瀾四下轉身，聲音凜然卻帶一絲不屬於少年的沙啞寒冷，「也許我闖入了你的領地，但我是無心！你只要現形，我們一切好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