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之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0144章 烈火鑄劍魂 江湖無盡期（下） 文 / 忘世蒼華
「先生謙虛了。」滅滄瀾驀然開口，似笑非笑的桃花細眼內透出一絲冷寒的光，「這幾樣重要之物都在先生這裡，可見先生受人信任至深，必然自有威能。」
「哈。」天機子苦苦輕笑，走入遍地散碎的絲絲氣霧中間，手指輕劃向上拂起，那滿地的八卦文符便隨之飛昇，在天頂上發出碎片重組般的細細聲響，瞬間又恢復如初迎風拂動起來。
烈青陽臉上驀然一紅，苦笑道，「方纔打得興起，差點弄壞了先生的白雲樓。」
「無妨。」天機子輕揮雪袖笑道，「烈少俠眼下的修為，還不足以拆了我的老屋呢。」
說罷，天機子緩緩環視兩個少年一周，又深深地看了青蘿一眼，方才抬眼說道，「你們二人來此的目的都已達成，我也算盡了主人之道了。只是我一向不喜歡外人久擾，若無他事，就請自便吧。」
方纔還是老友般的笑容，眼下卻溫和地下了逐客令。滅滄瀾瞇眼細看天機子面上似是疲累的神情，他的眼中也捲動著如白雲樓周邊那般的騰騰迷霧，使人看不清那雙眼睛真正的神色。與烈青陽對視一眼，滅滄瀾便輕扯了他的袖子向外走去，一直走向白雲翻滾的小樓邊緣。
烈青陽似是還有話說，也覺氣氛突然轉變，那天機子方纔還笑，眼下卻已是疲累欲睡的模樣，再無留人之意。滅滄瀾衝他一飛眼色，示意他只可噤聲，回頭行禮道，「打擾許久，我們就告辭了。」
「滅滄瀾。」甫轉過身，滅滄瀾便聽見天機子沉沉的聲音，也不叫「滅公子」，彷彿是長輩那深沉而遼遠的囑托，「前路如何，莫要回頭。」
與雲阡陌相同的話語，現下一聽卻更有別樣滋味。只見烈青陽和青蘿二人都看向自己，滅滄瀾抿嘴一笑如同寒冰開了裂紋，頭也不回地仰頭道，「多謝先生提醒。」
還沒等那兩人反應過來，只見一道黑影躍入重重雲霧之中，滅滄瀾已然發動身法飛下樓去，身後只盪開一片飄渺的血光。
「哥哥！」「喂，滅滄瀾！」青蘿和烈青陽兩人錯聲呼喚，也連忙躍動身形飛了下去。雲霧又是一陣翻滾，三人身形如幻覺般再看不見，只留下一片若有似無的仙樂之聲淡淡瀰漫。
「終於清淨了……」朝凰輕鬆一口氣，卻見落鳳表情凝重地轉頭看向師尊。她亦轉頭看去，只見天機子輕搭雙腿靠在檀木椅子上，輕拳抵頭微闔雙目，似是已然入了小憩。
「師尊……總感覺情緒不大對。」落鳳退至一邊，將朝凰拉至耳邊低聲道，「那兩個人果然有點問題吧？」
「難道……跟那件事有關麼？就是關於冥界在人界埋下禍根的事……」朝凰說著便覺心驚，卻見落鳳輕輕噓聲，示意她不可亂說。
「落鳳朝凰，你們下去吧。」雖是耳語低聲，但天機子只要微微集中精神，便可聽得清楚，淡然揮手也不睜眼。
「是，師尊。」鳳凰二人連忙頷首應聲，並肩發動身法也躍入雲霧之中。
漫漫雲霧之中，水墨素雅的靜室內就只剩天機子一人。只見他輕輕撫摸著膝上的冰銀色荷包，指尖輕柔如撫摸情人柔膚，淡淡低吟道，「何必多事入江湖……」
與此同時，一路上沒了術法阻礙的滅滄瀾三人已然到了望雲山下，時空彷彿靜止，連天光都未曾移動，仍是四面流水聲、雲間飛鳥過的怡然景象。空氣清凜撲面，三人皆長長鬆下一口氣，只見烈青陽細細擺弄那玉石笑道，「為了這個東西，真是費了不少力氣呢。」
滅滄瀾輕湊過來，烈青陽也對靠過去，舉起那玉石對向天光，有半透明的玉光點點透下，內中有一絲若有似無的金紅色光華水墨般淡淡氤氳。
「那劍靈還在裡面。」烈青陽微微一笑，用肩膀輕撞了滅滄瀾一下道，「我跟那劍靈對戰的時候，竟然有一種在和自己打的感覺。那劍氣和光華，看起來都像是我的青陽劍所發的一樣。」
「既然如此，說不定你就是那『千里霜華』的真正傳承人。」滅滄瀾順著烈青陽心中所想一說，果然見那喜怒不藏的少年眉開眼笑，烈烈雄武氣息此刻更像是少年單純。他心中不由暗歎，和烈青陽比起來，自己確實是不太像個風華正茂的少年了，兩人明明是一樣年紀，但是那一夜血殺足以將滅滄瀾心中的少年純粹抹去大半。
不過還好，有個鬼靈精怪的青蘿，再加上這莫名讓人想逗他的烈青陽，滅滄瀾的少年狡黠並不至於泯滅殆盡。
深吸一口山間清氣，滅滄瀾轉頭笑道，「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烈青陽眨眨眼，望向遠方笑道，「自然是要去天道劍盟啊，交出這個東西，我就可以見到那柄『千里霜華』了。喂，我還一直不知道你找那天機子先生究竟有什麼事，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滅滄瀾輕輕點點太陽穴，那隨著上古天書融入腦海的法訣正在靈台裡沉下一片波光，「我知道了我這功體的修煉方向，需要找齊很多瑣碎的東西，今後的路長得很。」
「哦……」烈青陽點點頭，皺了眉輕輕卷弄斜搭在肩上的黑髮道，「其實……我還真的挺想和你一起闖蕩江湖的。」
「哦？」滅滄瀾哈地一笑，輕輕拱手道，「我何德何能。」
「少來，本大爺這兒說正經的。」烈青陽嘖了一聲，拍掉滅滄瀾拱起的雙手道，「我……的確不相信你會是屠滅一處宗門的人。」
滅滄瀾微微一頓，歪頭笑道，「何以見得？」
「……不知道，一種很奇異的感覺。」烈青陽自己也覺疑惑，抱了臂膀看向虛空道，「明明才跟你相識，你又這麼不討人喜歡，但我心裡就好像認識你小子許久了一樣。」
滅滄瀾心中有動，似是感覺有一道隱隱的劫數已然降下，只是眼下他和烈青陽都還不知前路如何。忽覺手上被青蘿一拉，滅滄瀾低頭看向小姑娘笑意融融的小臉。
「哥哥，看他是個笨蛋，你還不如讓他跟我們一起闖蕩江湖，省得他被人欺負呀。」青蘿說完，皺著小鼻子沖一臉抓狂的烈青陽調皮一笑。
「誰是個笨蛋啊？」烈青陽重重一甩手臂，同樣皺了鼻子假裝威嚇青蘿道，「本大爺倒是真心想和這小子交朋友，不過滅滄瀾你大可隨意！」
見他似是有些急了，滅滄瀾心中一沉，伸手攬住烈青陽肩膀笑道，「烈少俠真是火爆脾氣，兩句話就急，我也沒說不行不是？」
「那就痛快點，還賣什麼關子！」烈青陽頓了一下，嗐然回手同樣攬住滅滄瀾肩膀，灼灼目光純淨見底，「我說，你是不是要查清楚你那個宗門屠滅的真相？」
「那是自然。」滅滄瀾驀然收起笑意，凜寒眼神讓人望之心驚，「不過這過程中你若與我一起，大約也會被投入天下圍殺之列。」
「我怕他們？」烈青陽嗤然一笑，一個輕拳砸在滅滄瀾胸膛上道，「剛相識就有故人之感的人，一輩子能碰上幾個？你若是去查真相，我自當出力！不過眼下……」他將那玉石輕輕一拋，拽了滅滄瀾就往前走，另一手順勢將青蘿提溜過來，「得先去天道聯盟才是！你既然不怕天下圍殺之事，那就與我一同前去吧！」
「正好，我本身也要去天道劍盟的。」滅滄瀾輕輕撩起耳邊紅髮道，「那個有趣的盟主，我無論如何都要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