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之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0162章 不動如山心 萬鬼不夜城（下） 文 / 忘世蒼華
滅滄瀾則紅瞳凝光，將靈台中煙海般浩渺的經符光華一應旋轉而起，跟著內元微微震動的節奏發出糾纏一團的光亮，一股奇異的震動沿著經脈擴至全身，然後在雙手心內達到最高點：如同天寒地凍的絕冷，又如同熔岩噴發的灼熱。與此同時，兩團血紫色光芒猛地旋成光柱，砰然撞在地面之上。兩片光芒立刻在地上雙向重合旋成一片圓形，將滅滄瀾和烈青陽兩人圍在正中，隨即在劃開的圓形痕跡之中冒出騰騰煙霧，發出血一般的深紅色，刷然衝破了頭頂那些欲散又聚的柔紅燈火。烈青陽只覺內力轟然一震，一股跟他本身氣勁全然不同的衝擊衝上臉面。他連忙壓住心神，將全身真氣提了起來穩住身形，黑髮亦飛揚起來與滅滄瀾的紅髮交相糾纏，如同黑色潮水岸邊燃起了一片通紅的火焰。風中的鬼哭之聲驟然放大，無數陰冷的刷刷聲混成一片，在兩個少年週身不斷飛旋。一股強烈的血腥陰風撲面而來，此時滅滄瀾靈台中一道血紅色的經符呼然瀰漫開來，碎成漫天湧流的光潮，一道邪肅口訣衝口而出，「邪能無極?乾坤借法?陰陽倒顛，起——！」腳下法陣猛然發出血紅色光芒，一片如血紅巨眼般的經符紋路蓬勃現出，每一條紋路內都衝出一道風暴，而那從滅滄瀾口中衝出的同樣紋路的經符裂成無數，如同碎浪般圍繞兩個少年週身呼嘯旋起，一片血紫色光芒徹底將二人身形淹沒，風嘯隨著鬼哭一道達到了最尖銳的巔峰。風雅門毫無生息的暗夜瞬間被劃破，四面橫衝的陰風血影幾乎掀動了黑暗房屋的屋簷，只見追風逐日二人雙雙踏出那小築，瞠目結舌看著眼前直奔天穹的風暴。忽聽一聲爆響，血風散盡、光芒全消，一股極短促卻很尖銳的風聲橫掃二人臉面，他們再睜眼時已然不見了滅滄瀾二人身影，只有地面上一圈深刻的陣法圖紋還在冒出燃燒過後一般的黑煙。「嗯……」追風淡淡沉吟道，「門主說的沒錯，那滅滄瀾注定跟陰暗之物脫不了干係……」與此同時，陷入一片虛空旋風的滅滄瀾二人耳邊只有呼呼倒飛的風聲，四面卻是一片飛奔的陰影，此外全無一物。兩人不禁彼此伸出手臂互相扶住，只覺在不停向下滑去，瞬間大片幻彩沖天而起，漫天化成拉長扭曲的枯骨之臉，三道黑洞均痛苦地不斷扭動。「唔！」烈青陽張了半天嘴也發不出聲，忽覺咽喉一陣開通的痛楚，一聲驚呼便衝了出來。就是這麼一個字都沒有完全喊出，尾音重重地被硌了一下，他只覺後背猛地摔上了一片堅硬地面，硬是撞出一聲嘶啞的咳嗽來。烈青陽摔了個結實，本能地伸著手胡亂擺動，沒想到一下就被一隻手握入掌中，呼然將他拉了起來。這麼一來烈青陽的後背更是抻痛了一下，嘶了一氣坐在地上揉起後背來，「喂，我說滅滄瀾……」滅滄瀾單膝彎下靠近他，挑了眉道，「怎麼了？」「怎麼了？！」烈青陽輕啐一聲，一個輕拳砸在滅滄瀾肩膀上，「你這回倒是沒壓我身上，我謝謝你啊！」滅滄瀾自然知道烈青陽摔著了後背，只是就那麼躺著的話越躺越起不來。眼下見烈青陽一臉糾結地瞪視自己，滅滄瀾嗤笑一聲道，「起來，看看你身後。」烈青陽這才發現滅滄瀾的臉龐被奇異的彩光照亮，斑斑駁駁閃動不止，向上看去又看到一片似是融融流動的黑暗夜空，那上面也映滿了大片彩光，色彩鮮艷得令人不安。「這是……」烈青陽立刻翻身而起，眼前景象讓他全然忘了背上疼痛，只管張了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臉也同樣被彩光斑駁照亮，只見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內中高聳而起大片奇形怪狀的建築，扭曲的樓台和坍塌的鐘樓，但是它們確實都還立著，還發出著極其鮮艷明亮、閃耀不止的明光。似是有隱隱的樂聲從內中傳出，喜慶的鑼鼓喧天而起，但這歡樂的樂聲中帶著一股深深的孤寂，透出死氣和歡樂相結合的詭異來。「別告訴我這就是……」烈青陽剛喃喃說到一半，便被滅滄瀾拽了去飛步跑起，只覺不用身法也能腳步如飛，因為身體變得極輕，似是一片紙人般隨時都會被風吹走。兩人一氣跑到那詭異而華彩的城池之前，頭頂巨大的刻字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滅滄瀾指著那刻字道，「我們到了。」烈青陽瞪眼看著那碩大的「萬鬼城」三字，揉了兩面臉頰道，「這太詭異了……」「是啊，人界都少有這般的熱鬧吧？」滅滄瀾反手指指身後，他身後便是大大洞開的萬鬼城城門，內中明耀刺眼的彩光、喧天繁華的鑼鼓都十分清晰，只是不斷有飄然的陰影閃過，尾部還拖著扭曲擺動的霧氣。烈青陽一拍額頭，無奈歎氣道，「我現在有點暈……」「別暈，我們還要去找那城主。」滅滄瀾轉身便進了城門，整個身子立刻沐浴在閃亮的彩光之下，幾乎看不出他頭髮的火紅顏色來，「如果想由此找到去冥界鑄劍台的路線，自然是要去請教那個難纏的情鬼的。」烈青陽也幾步跑進去，左顧右盼只覺眼前搖晃，喧鬧的人聲和繁華的燈火簡直比人界還要充滿活氣，然而一股無處不在的陰冷又透入骨髓。兩個少年一面打量周圍環境，一面在繁華燈影中並肩前行。樂聲太過喧鬧，烈青陽微微堵了耳朵湊近滅滄瀾耳邊道，「可是我們要怎麼找那城主？」「這嘛……」滅滄瀾倏然低頭，迅敏地躲過了一個直擦他頭頂而去的胖胖的團形遊魂，轉頭微笑道，「不知道。」「……那你還笑什麼笑！」烈青陽吃了一噎，反手啪地拍了滅滄瀾肩膀一下。此時他們身邊滿是各色遊魂，彩光透過它們半透明的身體發出灰暗的陰影，但仍是被流動不止的華光層層掩去。那些遊魂奇形怪狀，呼呼然飛來飛去，甚至停在街邊小攤上、掛在酒樓欄杆上，半點不輸與人界景象。「呃？」烈青陽突然後退一步，似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只見一團長長拉起的黏稠之物，正纏著他的腳面不放，「這……這是什麼東西？」「別動。」滅滄瀾單膝彎下蹲了身，雙指凝起一道寒熱之氣輕輕撥去，便將那黏稠的小東西一把掀開，只見它鼓出一隻大大的眼珠，砰地一聲連著細細血肉掉了下來。「呃……」烈青陽只覺一陣不適湧上來，但還是忍不住蹲在滅滄瀾旁邊，他們身邊嘩嘩穿梭過無數沐浴彩光的遊魂。只見滅滄瀾捻起那隻眼珠輕輕轉動，然後就像彈開小石子一般彈指扔開，那黏稠的小東西便蹦跳了去追。「滄瀾，你果然像個死人一樣。」烈青陽嘖聲搖了搖頭，攬住滅滄瀾的肩膀站起來道，「這麼淡定。」「我見過比這更碎的血肉。」滅滄瀾微微一笑，忽地凝起雙眸一指抵唇，「什麼聲音……」「不就是這鬧人心煩的樂聲……嗯？」烈青陽剛皺了下眉，便和滅滄瀾一道轉頭看去，只見遠遠地飛起一片飛揚碎紅，鋪天蓋地捲了過來。只見身邊的大片遊魂呼啦一聲全都飛起，浪潮一般湧向那碎紅捲起的方向，一聲聲哭泣般的尖細聲音劃過二人耳邊，「快點！快去朝拜白骨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