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之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0172章 血食還情債 癡男怨女多（下） 文 / 忘世蒼華
「你……」那枯瘦如乾屍的人竟然真的是當日刀劍風雲的大護法柳扶風，只是眼下他形容枯槁，一雙眼睛滿是血絲，完全看不出當日英俊神采。那雙眼睛中充滿了驚訝，拉起臉上枯槁的皺紋擠到眼角，不可思議地看定滅滄瀾。
「不認識我了？」滅滄瀾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半空中旋轉的骷髏頭，抬手指定了道，「失了一半的血，內中也包括你腦子中的？」
這尖利的言語卻是有效地刺人清醒，那快死了一般的柳扶風拚命撐起身子，呼呼低喘道，「你果然是滅滄瀾……」
烈青陽一下子摸不著頭腦，按住滅滄瀾肩膀道，「滄瀾，你們認識？」
「迄今我認識的人，都是不打不相識。」滅滄瀾瞬間收了笑意，一把拽住差點仰頭倒下的柳扶風的手臂，「只是你如今再使不出那樣的劍法了吧。」
「哈……」柳扶風苦苦一笑，皺紋縱橫的枯槁面容看去使人心驚，「你不必如此幸災樂禍，滅滄瀾……眼下你就是要我命，我也反抗不了，隨你好了！」
滅滄瀾微微歪頭，轉手將柳扶風貼著圍台放下身子去，「要人命不需要費力氣的麼？我現在沒那個心思。柳扶風……」他單膝彎下逼近柳扶風，寒聲問道，「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是來向這白骨娘子交換麒麟髓的。」柳扶風驟然大咳起來，血腥的氣息直衝滅滄瀾鼻翼，但那少年不避不躲只管看定了他，「只有麒麟髓……能救重雲了……」
「顧重雲？」滅滄瀾挑起一道劍眉，「她怎麼了？上次是中了攬月的毒，可不是已經解開了麼？」
「可是攬月那混蛋的毒……有副作用遺留！」柳扶風驀然抬眼，如樹妖般皺紋糾纏，抓了滅滄瀾的手臂狠狠搖晃道，「重雲在那之後功體一直衰落，現在已然是虛弱無比，任何藥都不管用……我知道她是從功體經脈深處開始衰弱的，天下只有麒麟髓可以救她，所以……」
「那麒麟髓並不是盡人皆知之物吧。」滅滄瀾抓了柳扶風身上殘破的衣襟，靠在他耳邊輕聲道，「誰告訴你的？」
「你不知道人界與冥界做的交易麼？」柳扶風苦笑道，「冥界有一處死神禁地，傳說掌握生死秘法的人就在那裡……他會向各個境界派出使者，尋找需要交易的人……我就碰到了那樣一個使者，他告訴我麒麟髓的事，讓我來找白骨娘子……這白骨娘子要用我一半的血來交換，所以我才……」
「哦……」滅滄瀾緩緩拖長了聲音，收回身子道，「死神的使者麼……」
「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傳說。」烈青陽猛地一拍雙手，拉起滅滄瀾道，「那就是死神的化身，可以滿足人的各種要求，但不是需要獻出身體的一部分，就是要成為冥界的奴僕……」
「一半的血，這可遠遠超出『一部分』了。」滅滄瀾漠然轉頭看向柳扶風，看似毫無感情的眼睛裡卻緩緩波動著黑暗的浪潮，只是掩藏極深，旁人不可見罷了，「這死神，我看不僅僅滿足於做交易吧，他還可以創造交易。」
「創造交易？」烈青陽不解地問道。
「他不是會派出使者尋找交易麼？沒有交易的時候怎麼做？」滅滄瀾轉頭直盯烈青陽的眼睛，拍拍怔然一愣的兄弟肩膀道，「你在這個時候反而表現不出咬牙切齒了吧，青陽？」
他轉身看向死屍一般的柳扶風，「冥界動作越來越大，那死神的化身早晚會做一筆大生意，哼……只是為何白骨娘子這裡會有麒麟髓？」
滅滄瀾凝神沉思，驀然心中一動，卻立刻抿住嘴角把這個想法壓在心底。青蘿的清純面容從眼前一晃而過，但此刻這種面影只會令他心動神搖。
「我……不能再耽擱了……」柳扶風跌跌撞撞地撐起身子，滅滄瀾二人一人一邊上前架住了他，只聽他喘息著道，「重雲還在等著我……白骨娘子，快給我麒麟髓！」
他用盡力氣吼了一句，反而引得那浮橋姬銀鈴般咯咯笑個不停，揚手將身上的血紅嫁衣扯了下來，完全露出了她的身子，反手將那嫁衣飄然丟進了骷髏頭之中。
那衣袖飄搖的嫁衣凌空縮成一團紅光，正好鑽入了骷髏頭之中。本來已經灰暗下去的空洞又亮起陰森的紅光，一片黑紅色的液體漸漸盈滿浮上，在骷髏頭內發出淡淡的波光。
那骷髏頭旋轉而下，柳扶風拚命掙開身子想去接住，但是已然踉蹌得穩不住身形。滅滄瀾與烈青陽對視一眼，一步踏起身法接住那骷髏頭，輕旋幾周落了下來。
柳扶風一把抱過那骷髏頭按住，一層青白色的骨頭蓋住了內中波蕩的液體，望向滅滄瀾緩緩道，「滅滄瀾……多謝你。」
滅滄瀾伸手按住踉蹌轉身的柳扶風肩膀，開口之前卻是劍眉一挑，想來是換了言語道，「你知道怎麼離開冥界麼？」
「我有死神使者給我的護符。」柳扶風像懷抱全世界一般抱緊了那骷髏頭，側眸看著滅滄瀾道，「交易完成後，那護符也便自動毀了……若你擔心我可以出入冥界，與冥界勾結之類的，大可放心……」
烈青陽不忍直視，那柳扶風的模樣實在淒涼，便拉下滅滄瀾的手道，「你若是真能全身退出，那就快走吧，不是還有人等著你麼？」
柳扶風欲言又止地看了滅滄瀾一眼，又似是感激地對烈青陽一點頭，蹣跚卻拚力地走出水榭。只見那道虛弱的影子不知拋出了什麼東西，一片化成無數骷髏臉的陰風將他團團包圍，瞬間便了無蹤影。
烈青陽眨眨眼睛，歎了口氣道，「看來真是死神使者給的護符，來去這麼自如。」
滅滄瀾卻是一言不發，緊盯著柳扶風身形消失的地方凝眸靜立，全不顧那骷髏蓮台飄搖著向他們飄來。
「滄瀾，喂，滄瀾！」烈青陽連連拍著滅滄瀾叫他回神，此時那浮橋姬已然高立在小床之上，呼啦一聲來到兩人面前。
「別拍，我看見了。」滅滄瀾忽然眸光一閃，對烈青陽微微一笑，轉頭看定浮橋姬。那高立的身子完全展現在二人面前，全然是一副白骨，而且是某種獸形的骸骨，似是人魚，又似是巨大的蠍子，尾巴高高翹起，尖銳的骨節兩面伸開著銳利的尖刺。
她全身上下只有頭是人形，且是極為妖媚的一張容顏，鮮紅欲滴的嘴唇露出性感的笑意，其餘全都是白骨，森然令人心驚。
「這架勢是什麼意思？」滅滄瀾淡淡挑眉，一面暗中撞了烈青陽一下提他注意，「白骨娘子賜教別人之前，都需要露出本體的麼？」
「哈……只是癡情之人的血，喝得我十分舒暢而已。」浮橋姬那張與身體不成比例的人臉微微一笑，從高空一個彎身滑落下來，直逼滅滄瀾的臉面吐息如血道，「方纔聽到麒麟髓，你似是心中有動……你跟這麒麟髓有什麼瓜葛，不說出來，我們的交易就此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