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之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0198章 雷霆英雄會 一步一殺機（下） 文 / 忘世蒼華
準備了三面紅漆大椅，現身的卻只有一人，不得不讓人猜疑是否出了什麼事。而江愁余則巋然不動，輕撫美髯頷首道，「諸位莫急，天玄宗和『樓台煙雨中』的做派你們也知道，向來都是神出鬼沒的。」
幾乎打斷了江愁余的尾音，人群中驟然響起一個清亮女聲，如同落入鷹群的飛燕，氣勢卻不讓旁人一分一毫，「眼下的重點不是這個吧，我倒是想請教江盟主，你的天道劍盟身為神州聯盟重要一員，為何收留了這人界公敵？」
話音一落，人群中驟起一陣騷動，先前未能看清滅滄瀾所在或是看到了不敢確定的人紛紛低語，就連迎風翻舞的戰旗也似乎發出了低沉的吼聲。
尖鋒般的目光潮水一般落在滅滄瀾身上，他本已刻意收斂了些身上的邪氣，不然就憑這冰寒與炙熱相融的氣息，立在當地豈不似永夜孤燈一般扎眼，早就被四面八方的目光死死包圍了。
這狀況變得太過突然，雖然滅滄瀾早已有了準備，卻仍是不防被眾多含有毒意的目光刺中心頭。而烈青陽更是頗為懊喪地跺腳嘶氣道，「我就說過會出問題！」
一片躁動之中，只見那面鮮紅的繪有交叉刀劍的戰旗下走出一人，身後跟上四名恭敬低身卻身形雄武的隨從，大步流星直接走到乾坤台邊緣，與江愁余兩相對立似成對峙之勢，「江盟主，我們還在等待你的解釋。」
「解釋？」江愁余長袖負背，身形不動如山，直對面前那身姿高挑如雪中飛鴻的年輕女子，「這話從何說起？」
「神州聯盟建立的初衷，本來就是為了維護人界安寧、剷除邪異禍根滅滄瀾的。而江盟主反倒將那圍殺對像收留，難道不該給天下人一個解釋？」那女子高高一揮手臂，如同抽出一把無形的劍鋒緊緊威逼，她的身後頓時又起了一波私語浪潮，紛紛應和著她點燃眾怒的話語。
「嗯……」江愁余眸光微閃，驀然轉過頭去，同時乾坤台下各個門派全都坐不住了，又不敢痛快驚呼，只得跟了江愁余的目光一道轉過頭去，眼見那冷漠而絕美的血紋黑袍少年瀟灑走來。
江愁余緊盯大方走入乾坤台中央的滅滄瀾，甚至看見了烈青陽伸手拽他卻撲了空的動作，那少年紅髮翻飛如同扯碎的業火碎片，凜凜紅瞳毫無一絲動搖。
只見滅滄瀾幾步走到江愁余身邊與他並肩而立，腳下似踏無形流風般身姿輕盈，倏然一轉面向幾乎代表了整個人界神州勢力的人群，向著那些瞠目結舌的面孔凜聲笑道，「我只有一事不明：那出生入死走了一趟冥界，替人界奪回名劍『千里霜華』的人，難道是諸位英雄麼？」
一陣噎了咽喉的吞氣聲低低響起，那邊還僵硬著未能拽住滅滄瀾的手臂的烈青陽也不禁哧然一笑，撓撓頭道，「就知道這小子肯定不饒人！」
滅滄瀾似是很滿意台下眾人的反應，而他的滿意神情卻似一隻慵懶的猛虎正曬著溫暖的午後日光一般，緩緩轉眸盯住木秀於林般立於眼前的女子，「許久不見了，顧重雲姑娘，你還是一樣英姿颯爽。」
顧重雲驀然皺起柳眉，白淨清秀的面容上浮現出不知是厭惡還是恐懼的蒼白色，哼了一聲道，「是在誇獎我麼？我可受當不起。」
「不必謙虛。」滅滄瀾看了江愁余一眼，後者的神色深如沉海，一時難以辨清其中複雜情緒，少年便逕自負起一手走向顧重雲，只見她身後的四個隨從頓時架起隨時欲戰的戒備，「顧姑娘經歷了那般傷痛，眼下卻完好如初，難道還不值得誇獎？」
「哼！」顧重雲突然狠聲一啐，不知為何便發了雷霆怒氣地揚聲道，「你少裝出這副假惺惺的模樣！我刀劍風雲中保留的聖書失落，內中也有你的一份！」
「哦？」想來這顧重雲與自己交往不多，並不知道與他滅滄瀾對了口角的代價，滅滄瀾聽她自己開了話頭，樂得將她逼到無話可說的死角上去，「這話可是冤枉人了，難道不是那愛你至深的柳扶風取了顧忘川的性命，再加獻出了那本『破書』，方才換來顧姑娘性命的麼？」
「你！」顧重雲頂著一團恨火上來，本是憑著一句逼問直刺江愁余的，眼下神州眾門派的同仇敵愾之氣已被掀起，卻生生被滅滄瀾一人壓了下去，不由咬牙恨聲道，「你沒有資格嚼這些口舌，與你無關！就算你幫助天道劍盟拿回名劍『千里霜華』，難道就能全然抵消了你屠滅青蓮宗的罪責？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交易！」
「好，我喜歡交易這個說法。」滅滄瀾再進一步，身形與顧重雲微微錯開，她吃了一驚想要閃身，卻被貼在耳邊的寒磁聲音著魔般吸在當地不動，「那柳扶風不就是以自己一半血液為交換，替你拿來了救命的麒麟髓麼？」
顧重雲眼瞳一沉，幾乎咬碎了銀牙，狠狠盯住滅滄瀾邪異寒冷的側臉道，「你沒有資格……說扶風的是非！」
耳聞主人憤怒低語，顧重雲身後四個護法身形一動，各發真氣搶身而上。這攻勢如鷂鷹撲食般瞬間而起，神州眾人皆吃了一驚，有些人霍然衝出想要阻止，誰知那四人離滅滄瀾極近，攻勢已然無法阻止。
「哼……」滅滄瀾笑意一收，眸光冷閃，輕輕一錯身形便躲開了一人當頭襲來的手爪。並不給其他三人出手的機會，滅滄瀾的身形如鬼魅般化成虛影，一片迷離血霧刷然衝出，立刻勾成一道鎖鏈般的氣勁纏住了當頭襲來的第一人。
「呃！」只聽那人發出一聲痛呼，整個身形被瞬移到身後的滅滄瀾直接拉了過去，緊緊扼住咽喉如同抓住一條滑膩的魚。
一切都在眨眼之間，滅滄瀾那憑借體內血霧托舉的身形輕靈無比，豈是純粹修武之人的身法能趕上的，正如那江驚濤連他的影子都摸不到一般道理。
顧重雲忡然變色，挑了眉喝道，「滅滄瀾，你……」
「你想說的話都沒道理，可是你的隨從先攻擊我的。」滅滄瀾微微歪頭，手指驀然一鬆，猛地將手中人推了出去，幾乎將他倒頭扔在乾坤台之上。但他只用出一指之力，若是真將那人倒頭砸在堅硬的白玉檯面上，恐怕立時就會崩開飛血了。
嘩然驚聲四下湧起，風中頓時多了如同鎖鏈扣緊般的殺意，那邊的烈青陽也心覺不好，拉了著急不已的青蘿令她安靜，「別著急，滄瀾應是有辦法的……」
不管有什麼辦法，如此大方地站在天下公敵的位置上，雖是有了幫助天道劍盟的砝碼在手，他滅滄瀾也太過自信了吧？
而此時的滅滄瀾又與顧重雲四目相對，那姑娘雖然英姿過人，但亦不能直視滅滄瀾深淵瞳孔，咬了牙冷笑道，「果然是邪魔的性子，出手毫不留情。」
「我為何要對你的人留情？」滅滄瀾一挑劍眉，似是頗為不解地摸摸下巴道，「顧姑娘既然這麼殺氣騰騰地來了，就不需要留什麼情面了吧。」說著他四下環顧，看似悠然的動作卻已然將台下狀況大致收入法眼，不由微微一笑道，「真是奇怪，柳扶風竟然沒與你同來？還是……」
「他死了。」顧重雲冷聲打斷，重重咬住下唇，嬌嫩的唇瓣立刻沁出刺目的鮮紅來。
「嗯……」滅滄瀾雙眸一沉，內中冰冷如飛霜般直擊人身，「死了？」
「沒錯。」顧重雲盯住滅滄瀾，卻避開他動盪人心的血瞳，唇邊浮起一絲神經質的蒼白笑意，「是我……親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