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之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0206章 迷局再機變 天命一風流（下） 文 / 忘世蒼華
烈青陽看定滅滄瀾蒼冰般的側臉，那上面流動著深不可測的寒氣，統統匯入一雙血紅色的瞳孔中，不由輕歎一聲道，「你現在承認，方纔你那麼大大方方走出去是自找麻煩了吧？」
滅滄瀾頓了頓，拉起一束紅髮伸到烈青陽面前笑道，「確實栽了個跟頭，如今情勢更加不妙。你把這束頭髮拽斷了都可以，以示對我的懲罰。」
烈青陽眨眨眼睛，一把拍開滅滄瀾的手咬牙道，「你到底是正經人還是個混蛋！還有空說笑……」
話音未落，只聽台下眾人又炸了鍋，這乾坤台上只有江愁余一人站立，許久不見其他兩個門派的人到來，如此場面還這般漫不經心遲到良久，究竟是出事了還是這些所謂的頂尖名門不再值得信任？
神州眾勢力雖是江湖門派，有些名望和風度，但是到底經不住這般消磨。只見顧重雲和寒山夜鍾遙遙相隔，各自站在門派隊伍中，似笑非笑地看定包圍在一片質問聲浪中的江愁余。
江愁余倏然一轉劍鋒，鏗鏘風聲如同瞬間被擊碎的青銅般劃過空氣，凝起眉眼威聲道，「我再說一遍，諸位不必著急。天玄宗和『樓台煙雨中』稍後就到，若是這麼一時半會兒都等不得，諸位可就太過浮躁了……」
一道人影突然挨上江愁余的後背，低沉男聲挾帶一絲絲奇異的熱度傳來，「盟主，『樓台煙雨中』還是沒有來人，但是……」
江驕炎剛說了半句，忽見台下人潮湧動，開出道道回轉的道路來，只聽一片惱怒聲音交錯傳來道，「好大的架子！神州論武會是何等場面，生生被你們這些所謂的主持名門給拖延了！」
「誰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回去自行打理門派，若是呆得久些，保不齊那屠滅宗門的邪魔小子發了狂性，平白起了殺機！」
「神州……越來越一盤散沙了！」江愁余狠狠捏起拳頭，驟然一甩長袖喝道，「正如諸位所說，神州論武會是何等場面，怎能說走就走？！」
卻見顧重雲和寒山夜鍾一面一個，各自帶著門派人手與江愁余兩面對峙，而遠遠的似是還有一隊人影，混入掉頭便走的人潮中緩步而行，似是在拖著時間等看好戲。
滅滄瀾抬手攔住一臉不爽的烈青陽，不顧他嘖聲想要甩開自己的手，一雙紅瞳只管盯緊了那隊欲走未走的人影，那些影子恰好和顧重雲、寒山夜鍾兩方人馬形成三角佈局，彷彿一個無聲合起的殺陣般暗運危機。
「那是……」滅滄瀾瞇起眼睛，瞳中寒風呼嘯，「我看這次真的是麻煩大了……」
忽聽身後風聲急轉，滅滄瀾抬頭只見天道劍盟人手嗖然飛起，如同成群掠過大海的飛鳥般英姿颯爽，只聽鏗鏘一片出鞘聲，空中頓時一片劍光閃耀，紛紛落入人群空隙阻住眾人。
這下子算是真正炸開了鍋，領頭回走的幾個門派首領本就在氣頭上，但見天道劍盟的人仗劍阻路，更是心頭火起紛紛喝道，「好啊，冥界的事對付不來，倒有力氣跟同盟動手！」
只聽一片兵器錯響，斧鉞鉤叉閃動灼灼光輝，紛紛與劍身碰撞交錯，天道劍盟眾人本是奉江愁余眼色之令阻止眾人擅自離開，哪知竟被那些不曉事的人抓了把柄，頓時開了一場混戰。
滅滄瀾反咬下唇輕撫下巴，而青蘿則微微抬起小臉，臉上猶自掛著淚痕地喃喃道，「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呀……」
但見那江愁余腳步一錯，手中金劍猛然倒轉劃開一片金紅色劍氣，嗖然掠過人潮頭頂騰起灼熱流雲，同時口內喝道，「真是豈有此理！」
雖是將那散沙般說走便走的神州眾人震了一下頓在當地，江愁余卻是立刻被身後的江驕炎按住手臂道，「盟主不可如此，若是公然對神州同盟動手，我天道劍盟的威名豈不是抹黑了！」
「這盤散沙，還用得著對他們客氣？」江愁餘怒眉一揚，正要再起一波劍氣，而那邊的滅滄瀾也已不再按住烈青陽，任憑那一身雄武之氣的少年蹬步飛身就要上去，幾乎與這一切同一頻率，天地之間猛然漾起一片華彩幻光。
烈青陽在這突然溢滿了整片天地的幻光中生生停下腳步，同時一抹火紅色長髮擦過他的眼角。只見滅滄瀾一步踏入幻光之中，但見漫天流雲卷、千重長風去，一片溶解萬物一般的柔光貫穿天地，彷彿九天長虹被盡數打碎，化成波蕩的幻光瀰漫蒼宇。
滅滄瀾驟然一挺肩背，運起真氣開動兩股寒熱之氣貫穿雙臂，右手捏起法形喃喃道，「眨眼間就能布起這麼大的迷幻陣……是何方神聖？」
「你說什麼……」烈青陽張了嘴問道，話一出口卻立刻覺得不對，只覺自己的聲音全被堵在喉嚨裡，一股漂浮於大水之上的浮腫沖刷之感沖遍四肢，「我這是……」
「青陽！」滅滄瀾眼見烈青陽如同溺水一般，四肢虛脫般地軟軟擺動，不由一把伸手將他拽過來，順勢將法指上凝起的氣勁灌入他的掌心，「站住了！」
烈青陽猛地一晃頭，仍是感覺自己像是被大水淹沒了一般全身浮腫，眼前也一陣陣地晃開色彩斑斕的漩渦。而台下那些混戰一團的神州眾人更是紛紛棄了兵器，沒有一個能好好站定，全都抱著頭顱連連踉蹌，彷彿是被大水瞬間沖走了的蟻群般身形飄蕩。
在這片吞噬了天地一般的華彩幻光中，所有人俱是頭顱震痛、形態飄搖，一股強烈的醉意麻醉了全身經脈，唯有滅滄瀾和江愁余凝立不動，一者血光環身，一者劍氣護體，遙遙對視了一眼更是面沉如霜。
「只不過是遲到了些許時候，諸位同盟怎麼就如此心急？」一道溫潤如玉的男聲驀然從九天之上飄下，如同最純質的白玉輕輕敲打，一字一句竟是如同絲絃音律般動聽，內中卻又帶著一絲寒冷的威勢。
那深藏不露的威勢與滅滄瀾不同，滅滄瀾是鋒利而無處不在的邪氣，而那男聲卻是讓人醉酒一般陷入夢境，不自覺地聽從聲音主人的每一聲呼喚。
滅滄瀾驀然抬頭，在如此充斥天地的術法幻光中他仍是法眼寒澈，幾下睜眨便鎖定了聲音所在，乃是九天幻光中色彩最為濃密的一處，已然漸漸化開缺口，道道流光倏然劃下。
隱約的絲竹樂聲帶起飄渺的環珮叮噹，寒冷的香氣彷彿是花與酒的混合，每一樣都能迷醉人的神識。滅滄瀾亦覺有些神魂飄蕩，暗歎自己這不動如山的心性，少有如此神態迷離之感，連忙強行穩住心神看定流光劃下的方位。
此時江愁余倒轉劍身，那金劍縮為一道流螢般的金光收入雲袖之內，其人則飄然轉身笑道，「你可真是姍姍來遲啊。」
「有些事務，你應該能體諒我的不是麼？」那男聲溫雅低笑，落落風度無懈可擊。只見那團華彩流光飄然落地，大片細小絨絮般的光點嘩然飛散，如同倒飛的雨水般打在漫天幻光之上，一陣劇烈波光層層退去，罩在眾人身上的迷幻之力也漸次消散。
而那站在光芒飛散之中心的人影輕步轉身，雪白衣袂上華麗的淡金色繡紋如同另一道迷幻咒一般晃了下滅滄瀾的眼瞳。那人的雪白長髮束入一隻金玉公子冠，橫插於中的頭釵垂下一條玉龍，尾端連接的垂珠撞出輕靈脆響。
那人轉身負手，遙遙看定滅滄瀾，兩人恰好一黑一白，一者長髮如煉獄業火，一者青絲似永冬白雪。滅滄瀾微微瞇眼，上下打量了那人一周，卻見那人一身儒生風度，細長眼眸彷彿浸潤了春水的花瓣，面如冠玉身似修竹，通身都是雪白主色，連那淡黑色的眼睛一時都錯覺是通透的淺白。
然而這溫潤如玉的年輕男子身後斜背的利劍卻是光芒閃爍，劍柄上的異獸雕紋難以辨識，只看見一張巨口似是吞吐著漫天雲霧，使他看起來更像是冰天雪地中走來的武者，雙手的血腥已被凜潔的白雪洗淨。
「呵。」那男子的溫潤眼神有動搖人心的力量，卻不能撼動滅滄瀾，似是覺得這點有趣，他便輕聲一笑點頭道，「好……上古邪魔功體的承載者，竟能在我的迷幻陣中安然無恙，果然非凡。」
「現個身就有如此排場……」滅滄瀾四下一看，那尚未散盡的幻光仍在阻礙著所有人的身形，便拖了聲音微笑道，「我倒是真心要請教閣下的尊姓大名了。」
「哈，我只是個在盛會上遲到的有錯之人罷了。」那男子揮揮手掌，玉色肌膚竟是比女子還要細膩，「請教不敢當，我乃天玄宗宗主，『飛雪驚鴻』?天命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