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少年不知愁滋味 第七十二章 星隕(二) 文 / 方士
更新時間:2012-10-28
長安之變的那一夜,益州成都也不是特別的平靜。劉焉越來越虛弱了,令劉璋等人寒心的是,此時的劉焉的身子彷彿是一天一個變化,到了如今,竟然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劉璋所請的道人都來診治過,只不過各個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心焦的劉璋沒有注意到,那些道人臨走時,朝向那個女道人盧氏的目光很是詭異……
這一夜四更時分,好幾天沒睡好覺的劉璋強打著精神,突然聽到一陣咳嗽聲,心裡一個哆嗦,站起身子一看。劉焉的臉色不復先前的慘白,甚至有些異樣的紅,游有些萎靡的臉此時竟然是瞪著大大的眼睛,彷彿要脫眶而出!「撲哧」一聲,劉璋的臉異樣的慘白,手中的絲巾有些不穩,兩隻眼不由得落下了眼淚,喉頭有些哽咽,卻強制著自己不發出聲音……
劉璋軟弱麼?不軟!就在半年前時,他的孩子意外流產,劉璋僅僅是鐵青了臉,可是這是他的老父,每當望著他日況愈下的身體,他的心彷彿被刀狠狠地割去了幾片肉!噴出的鮮血使得在炕上有些腥臭味,甚至連血的顏色不是鮮紅色,而有些發白!劉焉彷彿又有了力氣,右手竟然大力的抓住劉璋,兩隻眼睛充滿希冀的看著他,想說什麼卻又吐不出來……
劉璋的眼睛已經是霧做的了,有下人聽到房間內傳出了異樣的動靜,小心的進了門。劉璋沒回頭,嘴裡卻說道:「把我的兄長弟弟姐妹都叫來!」劉焉聽了話,雖然嘴裡說不出,但臉上有一絲欣慰,更有一絲失望!欣慰的是,他能見到家人,失望的是,劉璋沒有霸主的性格,這個時候叫來他的兄弟,萬一事情有變,豈不是前功盡棄!
劉焉嫡子中劉范劉誕在朝廷中任職(歷史中劉璋也在朝廷中任職,甚至治所是在綿竹不是成都,此為小說,勿深究),三子劉瑁(史載此子早逝,不過他老婆有名氣,就是劉備入川後所娶的吳皇后,吳懿之妹)體弱,喜好文事,就留在家裡。劉焉本以為會白髮人送黑髮人,不過現在想想卻好得多……
劉瑁進了屋,朝著劉璋點了點頭,他的臉也有些白,身子骨有些偏瘦,看著老父如此慘狀,嘴邊的話也變得磕磕絆絆,平時裡的風流意味早已丟一乾二淨!劉璋弟弟劉琨鷹鉤鼻,他是庶子,卻是這個家中最令人不省心的……
劉琨進了屋,看到劉焉之後,反而大聲嚷嚷道:「哼!四兄直到如今,才肯讓我們見父親最後一面麼!沽名釣譽!哼!大兄二兄都不在!沒人和你爭家產!急什麼!」劉璋眼圈發紅,咬著牙說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劉琨冷笑一聲,說道:「哼!」
劉琨很高興,他一把推開了劉璋,因為劉焉竟然奇跡般的將手伸向了他,趕忙跪倒在他的身旁。劉琨感到劉焉輕輕的推了他一下,還以為有話要說越發的靠近了……劉瑁皺著眉頭,不過生性極孝的他,在老父面前也不好說什麼,要不然也不會劉焉令劉璋為下一代益州牧,他絲毫沒有怨言……劉瑁絲毫沒有想到,劉焉選劉璋純屬是因為他這個病起的太快了,否則這份家產是應該交給劉范的,只不過一來消息蔽塞,二來董卓對他不友善,二子都被抓為人質,梟雄如劉焉怎麼可能會輕易妥協(註:歷史中劉璋繼位時,劉范和劉誕已經死了,至於前文中劉焉的囑咐,其中的一部分,這算是善意的謊言)……
劉琨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甚至連他的兩位兄長和他的姐姐妹妹都變了臉!老人的話很輕,但能聽得出,是一個字——「滾」!究竟是混到何種程度,才能讓父親發這麼大的火,這已經無法探知了……劉璋馬上令下人把他架出去,說實在的,庶子能上前,已經是開恩(不要小看古代的階級感,不要用現代人的眼光去看古代的事),想著得寸進尺,這只能說是太蠢了!
劉璋悲憤至極,他沒有想到,這一個字,竟然是劉焉說的最後一句話!不過守在外面的下人們卻驚疑重重,因為方才一種紅光從天邊襲來,到了劉焉所在的屋頂後,就詭異的消失了……
劉焉還是死了!大漢的「二劉」塌倒了一個邊(註:應為「三劉」,指的是劉焉一系、劉表、劉虞,三個大漢劉姓州牧,不過劉表此時還沒上任),看似更加危險了……
劉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但劉瑁卻拉了他一把,輕聲道:「季玉,父親走了,雖然很悲痛,但是你現在不僅僅是父親的兒子,更是大漢的益州牧!如今首要的事兒,就是平穩,至於父親的喪事和那個不省心的弟弟,家裡還有我,不要驚慌!」
劉璋看著同樣眼睛通紅的兄長,感到快要窒息的胸膛傳來了一股暖意,濕霧霧的眼睛留下兩道清泉,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回頭看了劉焉的屍體一眼,嗓子中有些哽咽的聲音強忍了下去,紅紅的臉,艱難的的邁著步子,身子踉蹌,「撲通」一聲,竟然在門檻處被絆倒了……
劉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望著他的父親,很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去了客廳,在那裡,益州的佐官都在等著消息……
劉瑁在劉璋走後,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悲痛,他是目前在家裡最大的兄長,在幼弟身旁,要承起兄長的責任,可是如今,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從幼年起,父親的身影在他腦海中徘徊,彷彿走馬觀燈一般,甚至有些模糊的記憶竟然也清晰了起來!父親的威儀,父親的尊嚴,父親的喜笑,父親那潛藏至深對他的孩子的憐愛……整個活生生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變得巨大無比,彷彿仍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劉瑁慘笑了幾聲,他突然覺得,先前和那些文人騷客們的所謂的「吟愁」都太淺薄了,可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文字的威力太淺薄了,無法表達出他那悲傷、後悔……
劉璋的身子很是不穩,下人看了都很擔心,甚至有人跑過去扶著他。劉璋強行一笑,說道:「不用!」下人咬著牙,還是說道:「主公!我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劉璋雖然心神大亂,但素養很好的他,還是說道:「說吧!」下人臉色有些畏懼的說道:「老主公死的時候,天上飛來一道詭異的紅光,隨後就消失了!」劉璋咬著牙,甚至那股磨牙聲都讓下人聽得清清楚楚,下人嚇得膽寒,急忙跪下說道:「小的沒有胡說啊!不僅僅是小的看見了,他們也看見了!」
劉璋的目光寒冷的掃了他們一眼,那幾個下人都點了點頭,劉璋說道:「這件事不要傳出去!」隨後劉璋蹣跚地走了,幾個人嚇得直喘粗氣……
劉璋感到一股怒火在燃燒,那幾個下人都是他家的家生子,服侍他們家好幾代了,忠誠度自然沒什麼問題,但那道紅光卻讓劉璋齒冷。
靜寂的長廊上,僅有劉璋那陰寒的話:「五斗米……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