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六章 結構問題,雲瑤離鎮 文 / 壺山石
五月初七的後半夜,突然起了大風。
天空中大片的烏雲被風吹了過來;一時間陰雲密佈,將天空遮擋的嚴嚴實實,天氣變得悶熱異常;一般來說,這樣的天氣預示著很快便要有暴雨傾盆而下;不過這次倒是很奇怪,直到天亮也沒有降下一滴雨來。
就在這後半夜,王豹家突然起了火。
火趁風威,風助火勢,木結構的房子一著火那便一發不可收拾,更何況之前還連續晴了大半個月。
儘管王虎相當早的發現了火情並呼救,但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豹家被燒成了一片焦地。
所幸頜陽鎮每一戶人家都是相對獨立的院落,起火的房子周圍並沒有其他房子與之相接;所以,被燒的只有王豹家,火情未曾蔓延。
等到火勢滅盡,王虎等人才得以進入焦地。
經過仔細搜尋,從地面上的痕跡可以看出來裡面有三具屍體,只是這三具屍體已經盡化飛灰,地上只有隱約的痕跡。
結合之前看到王家豪半夜離家,王虎等人其實已經大致猜出真相。
只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會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有這樣能力麼??……?
所有的問號歸結起來,到最後的結論便是,王豹殺妻滅子自そ焚身亡,不過最後還是放過了小兒子王家豪,而王家豪因為恐懼而連夜逃出頜陽鎮,不知去向。
這樣的解釋和結論,使得包括第二天便離開頜陽鎮的長史大人在內的所有人都相信了。
得知這件事之後,王老太爺吐血不止,繼而昏迷不醒,與之前趙老太爺病重傳言的情形簡直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真,一個是假罷了。
只不過這慘烈的事件,也只是讓趙何兩家人多了些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閒聊茶話之後,總是搖著頭,或不勝唏噓歎息滅門之慘烈,或不勝感慨敬畏蒼天之有報,或憂慮擔心房屋木質結構之危險。
……
當然,這一切與趙毅無關。此時的趙毅正心煩的不行。
自從從天溝回來後,趙毅只在老太爺家住了一晚,便要求住到道觀裡去了。
和爹娘老太爺說的理由自然是為了練武的需要,住在道觀裡方便向道長求教;因為趙毅所練的東西和族武有甚多不同,所以太爺等人也是認可和同意的。
其實最真實的原因,卻是因為頜陽鎮房屋結構的問題。
頜陽鎮所有的房屋,外牆自然是石塊為基,草泥為牆;這樣的外牆,自然是冬暖夏涼,吸濕防潮,人住著那是舒適的緊。
但是問題出在宅子內屋子間的隔板上。
這隔板只不過是一層薄薄的杉樹板而已,隔音效果幾等於無。
趙毅和爹娘的居室就那麼一牆之隔,說句實在話,一邊內放個響屁,另一邊的人都能聽的清晰異常。
人說小別勝新婚,趙毅那爹娘分開可是整整五年,哪裡是小別能比的?加上這夫妻兩都還年輕,所以這夜間……
但是住到道觀之後,趙毅的身後便多了一條小尾巴。
八歲的思雨是親眼看見趙毅攀爬冰川絕壁,幼小的心靈中,對趙毅的壯舉那是充滿了崇拜好奇之心;加上從小沒有什麼玩伴,趙毅成熟的心智和舉動,看在思雨的眼中便完完全全是一個寵溺她的大哥哥了。
所以,思雨總是黏著趙毅,趙毅往東,她便也往東,趙毅往西,她也往西,成了一條怎麼也甩不脫的小尾巴。
這還好說,可是自從鎮比第二天跟這趙毅上山玩,下山之時崴了腳而被趙毅背下山之後,這黏糊勁更別提了。
因為崴了腳,所以只能呆在道觀裡歇著,可是思雨想到過不了幾天便要回去了,無論如何也不肯呆在屋子裡頭,央求著趙毅背著她到處走。
這點小傷在雲瑤和道長的眼裡自然不算什麼,揮手之間便能痊癒;問題是思雨偏不讓治,非要賴著趙毅讓他背;這要求,算啥?
雲瑤寵思雨那是沒話說的,便是趙毅他娘,在帶了一段時間的思雨後,對這個可愛的女娃娃也是寵溺的很,在道觀看望思雨的時候,被思雨拉著手搖晃了幾下,撅著小嘴求了幾句,給趙毅下了死命令:滿足小思雨的一切要求。
趙毅對小思雨其實也挺好的,只是覺得成天背著個小女娃有點那個啥來著。
看到雲瑤商量的眼神,看著思雨那會說話的大眼睛中可憐兮兮央求的意思,再加上柳氏一聲令下。
得,那就背吧,就當哥哥背妹妹囉。再說,趙毅背著思雨其實也挺願意的,這會讓他想起前世的那個妹妹。
大比之後,所有修習族武的孩子們都被放了假,狩獵隊也暫停進山,要等到五月十五族祭之後才會恢復正常。於是,頜陽鎮內人很多,挺熱鬧。
趙毅背著小思雨成天在鎮子裡晃蕩,成了一個特引人注目的亮點。
那天,三叔看到趙毅背著思雨在曬穀場玩,說了句玩笑話:「小毅啊,你這麼成天背著思雨,怎麼像背著個小媳婦啊?」
趙毅挺尷尬的。
背後的思雨卻一點害羞的意思都沒有;而且,她根本不怕這個滿臉絡腮的男人,下巴一揚,瞪著三叔驕傲地說道:「媳婦就媳婦,我願意!」
說完,又低下頭,大聲對趙毅說道:「小毅哥哥,雨兒長大了給你當媳婦,好不好?」
這句話一出口,滿場皆驚,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片刻之後,三叔笑的差點沒當場趴在地上,周圍的孩子們更是大聲起哄:「媳婦!媳婦!趙毅有媳婦啦!」
窘的趙毅一彎腰,輕輕的一個背摔動作,就要把思雨丟地上去;本意是要嚇唬嚇唬思雨,省的她口無遮攔的。
誰曉得思雨的反應不是一般的快,當身子越過趙毅頭部的時候,雙腳一夾,便夾住了趙毅的脖子,腳上頭下的掛在了趙毅的脖子上。
這體位,嘖嘖!——69式啊!
現場頓時又是一片死寂,每個人都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倆。
趙毅艱難的抻起脖子,將頭從夾縫中抬了起來;然後手忙腳亂的將思雨橫抱在胸前了,飛快地向遠處跑去。
身後,爆笑聲轟然傳來!
思雨摟著趙毅的脖子,用十分卡哇伊的大眼睛盯著趙毅,興奮的叫道:「小毅哥哥,這遊戲,真好玩!思雨還要玩啊!」
趙毅滿頭黑線,想死的心都有了。
……
思雨口無遮攔的話語傳到趙耀武和柳氏的耳朵裡,兩位大人倒是挺高興的。
這話傳到了雲瑤和道長的耳中,兩位長輩只是笑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傳到老太爺耳朵裡,老太爺呵呵笑了一陣之後,也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輕輕嘀咕了一句:「要是這樣該多好啊?」
白天不在場的三嬸的侄女兒劉靈聽說之後,當天晚上偷跑到道觀,將趙毅叫了出來。
很害羞很靦腆的說道:「小毅哥哥,靈兒也想當你媳婦,好不好?」趙毅頓時滿頭大汗,囧的不行。
不過「毅哥兒」的江湖名號不是蓋的,豁出去的趙毅,第二天便又背著思雨出現在孩子群中;拉下臉來,揚言誰笑就揍誰。
結果所有的孩子莫不望風而逃,便連大人也避著趙毅避了三天。
這讓趙毅不由的感歎:人不要臉,果然天下無敵啊!無敵果然最是寂寞滴。
當然,孩子們是善良的,鎮民們是淳樸的。
起初的幾天看見趙毅就逃,倒不是怕趙毅揍他們;而是因為只要一看到趙毅背著思雨的摸樣,就忍不住想起思雨那彪悍的話語和詭異的體位,當然也就忍不住發笑;而一發笑便肯定會引起連鎖反應,連鎖反應一出必然便會引得趙毅尷尬。
話說,趙毅不懼艱險,攀萬丈絕壁下天溝救父的壯舉,不僅成為頜陽趙氏的美談,更是頜陽趙氏引以為豪的驕傲。
這件事,不但在整個頜陽鎮家喻戶曉,更是隨著往來頜陽鎮客人的口口相傳,在整個春江府範圍內迅速的傳播著。
這樣一個至善至孝的人物,創造奇跡的孩子,趙氏老小心目中的英雄和驕傲,大家怎麼會捨得讓他尷尬和不悅?
所以,沒過幾天,大家便似乎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日子,又恢復了原樣。
……
五月十五,頜陽趙氏舉行了盛大的族祭。
因為族武的突破,趙耀武的回歸以及鎮比多年未有的優異成績,這次的族祭顯然有更多的喜慶氣氛。
祠堂內外打掃的乾乾淨淨,披紅掛綵,佈置的喜氣洋洋;族人們盛裝而來,熱鬧非凡。
族祭上,三牲齊備,五穀俱全。趙老太爺帶著族人焚香、敬告,一套流程下來,腰不酸、氣不喘、腿不抖、膝不軟,精神矍鑠康健異常。
當族祭進行到最後,眾人對著祖宗牌位三叩首畢,起身的時候,有眼尖的孩子忽然指著供位最上方的一塊靈牌大叫道:「看,看,那塊牌子怎麼變了?」
眾人依著這個孩子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只見原先列在高位上那塊漆黑發亮、刺人心魄的靈牌似乎在動。
眾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細看之下,只見那塊靈牌上似乎有黑氣在一圈一圈地向外冒;乍一看,便彷彿是靈牌在動一般。
一時間,族人們議論紛紛,祠堂內嘈雜無比。
老太爺心下雖然也是忐忑不安,但畢竟見多識廣,心性沉穩無比;抬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仔細觀看。
只見紛紛揚揚的黑氣不斷的從那塊靈牌中釋放而出,消散於天地之間;靈牌的顏色也是逐漸的在變化,由黑而轉紫紅,有紫紅漸而向鮮紅轉變。
老太爺疑惑的眼神向一旁觀禮的雲瑤和道長看過去。
雲瑤微微一笑,指了指香案上的細香,向老太爺做了個手勢,並且點了點頭。
老太爺心領神會,放下心來,帶領族人再次焚香跪拜。
果不其然,隨著香火的敬奉,眾人不停的誠心祈願,靈牌黑氣的釋放和顏色的轉換愈來愈快。
小半個時辰之後,靈牌的黑氣不再釋放,顏色也定格在鮮艷的金黃色。
一見這顏色,雲瑤和道長也是驚訝不已。
互相看了一眼,雲瑤和道長走到靈位前,向靈牌行禮如儀,奉了三根細香。
道長更是對老太爺低聲耳語道:「老哥哥,大喜,大喜啊!」
至於什麼喜事卻是不肯明言,自然便無人知曉了。
……
第二天,趙毅早早的便起床了;起床之後,沒有如往常一樣跑到山巔去練習那引氣入體之術,而是侯在了雲瑤和思雨的房間外。
因為,今天是雲瑤回宗的日子。
雲瑤帶著思雨走出房門,看見了送行的道長和趙毅,摸了摸趙毅的頭,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姑姑要回去了,你自個兒保重。」
趙毅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邊上思雨小嘴一癟,一顆一顆淚水便落了下來,抽噎著插嘴道:「小毅哥哥,嗚嗚,雨兒要走了,嗚嗚,你要記得想雨兒。」
趙毅牽住思雨的手,使勁點頭道:「雨兒,別哭,眼睛哭腫了就不美了。哥哥會想著小思雨的,你要記得聽你娘的話,有時間了再回來看哥哥。」
思雨點點頭,忍住了哭,拉著趙毅的手,一時間不捨得放開。
這邊,雲瑤也紅了眼,對道長說道:「師兄,我先回去了,我給你的東西,你一定要好生收好。我……在宗門裡等著你。」
道長也是點頭,說道:「你放心,待此間因果一了,我自會回山,回山之後我便閉關修煉,爭取能早日得到師傅師娘允可。」
……
一番告別,幾多不捨。最後,還是雲瑤咬了咬牙,牽了思雨的手,在思雨淚水顆顆而落之中,腳底騰雲,倏忽而去。
雲朵上傳來一身童音:「小毅哥哥,你要來找我!」
道長仰首向天,良久,良久。
……
離道觀不遠有一座山,站在山巔之上能鳥瞰整個頜陽鎮。
山巔之上有一株松樹,松樹茂密的樹枝之間盤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一身青衣,臉龐白淨,雙目似闔非闔,幾無一絲生氣,正是被周離邪奪舍的王家豪。
王家豪的目光無生機、無聚焦、無敵意,宛如殭屍,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整個頜陽鎮。
雲瑤騰雲而去的情景落在王家豪的眼中,眼神絲毫沒有變化;道長仰頭望天強忍淚水的場景也落在王家豪的眼中,眼神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直至道長轉身帶著趙毅進入房間,王家豪的頭緩緩垂了下來,眼神中一抹戾色閃過,輕輕地自言自語道:「當年你重傷與我,害我捨棄肉身,受那四十餘年不見天日、了無生趣之苦;到如今不得不奪舍入魔,此仇此恨,如何能放得過你?
我雖已經無法再收那巨闕神兵,但你以為你的傳人就能用了麼?嗯?!嘿嘿,嘿嘿。
當年之仇,不能十倍報還,如何消我心頭之恨?哈哈,哈哈!」低沉的笑聲中盡顯怨毒。
微微合上眼睛靜坐片刻,站起身來下了樹,又向道觀處盯了一眼,抬腿往東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