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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七章 明鏡照物,胖子情史 文 / 壺山石

    淋了一場雨,對於胖子來說,那也只不過就是淋了一場雨而已。

    莫說感冒、流涕、咳嗽、發燒等等世人常患的症狀沒有在胖子身上出現,便連那身已然濕透的衣服,在追著趙毅進宅子之前便已經乾透了;這讓趙毅感歎,修真果然便是生活,生活果然便是修真,至少不怕淋雨嘛。

    這場暴雨之中的感悟所得,使趙毅的行動舉止回復了以前的狀況,不再因為擔心動作一快,帶起微風撫體而刺痛肌膚。

    因為在池塘邊,趙毅全身心的為燕媽媽擔心加油,所以,趙毅在那一刻學會了五覺歸一,也就是說,現在的趙毅學會了用全部的靈覺去鎖定一個物事。

    而通過這一次的鎖定,趙毅看到了水中漣漪一圈圈蕩漾的軌跡,雨滴從天而降如絲如線的軌跡,燕子穿過雨幕盡量減少阻礙的軌跡,閃電劃破天空炫目的軌跡;在趙毅的眼中和心中,一切的運動均是軌跡。

    以此類推,自己的動作是軌跡,微風拂過肌膚也是軌跡,便是疼痛感從體表傳至頭腦,也是軌跡。

    既然是軌跡,便是有跡可循,有軌可導,有法可止。

    如果細看趙毅的動作,分明會發現,在一個連貫的動作中,期間分明有無數次的停頓或者是往復;趙毅用這樣的方法來打破自己動作的軌跡;軌跡不成,其他便無從而生。即便是一些無可避免,曾經使趙毅痛苦不堪的感覺,在體內的傳導過程中,或是即將傳至心神的時候,趙毅也會將其打亂或岔開。

    五覺依然敏銳,外界對身體的影響也是依舊;但是這一切,都只是按照軌跡運行的方式反映在心神之中,卻已經無法傷害趙毅並使其畏懼了。

    仿若明鏡照物,雖纖毫畢見,卻不及於心。

    看著大有收穫的趙毅,胖子也是由衷的高興,下午已經不會再有人牽牛過來,於是胖子便命令趙毅好好的睡上一覺。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入房間,也灑在趙毅的身上,隨著陽光透窗而入,趙毅猛地驚醒過來。

    這,是趙毅這三年來第一次睡到太陽升起的時刻,也是小美女入夢之後,趙毅第一次上床之後沒有念叨小美女。

    坐起身來的趙毅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周圍,無聲的笑了笑,睡懶覺的感覺還是挺好的啊!

    外面傳來「吱呀」地開門聲,又有牛「哞哞」的叫聲,趙毅知道,這是胖子開工了。

    看看桌上放的早餐,趙毅心裡又是一陣感動;這都三年了,哪天不是咱趙毅給胖子準備早飯啊。天可憐見,居然還有胖子為自己做早飯的一天。

    洗了把臉,漱漱口,端起碗來,三口兩口便將早飯吃完,真是舒坦啊!要知道,從兩年前開始,胖子便不願意跟趙毅同桌吃飯了,因為趙毅吃飯的動作實在是太文雅太緩慢;胖子說了,看著趙毅吃飯這個娘樣,他的胃口都沒了。

    吃完飯,趙毅便向屠宰場的涼棚走去;今天他要試試,看能不能看清胖子宰牛的動作。

    來到涼棚的時候,只見一群人正在打掃的打掃,沖地的沖地,顯是剛才片刻時間,胖子已經幹掉了一頭牛。

    「咦,這麼早就醒了,我還以為你得睡到中午了呢。」胖子見到走過來的趙毅,很是驚訝,「原想著讓你睡個飽的。」

    趙毅撓撓頭,「胖師傅,您宰幾頭牛了?」

    「第二頭,今天還有最後一頭。」

    很快,場地清理完畢,牛的主人點頭哈腰討好著,抬著牛肉走了。

    又一頭牛被牽了進來,「砰」地一聲,大門被關上了。胖子一轉身,來到牛首前,「啪啪」兩聲,衝著牛頭就是兩個巴掌;那牛被揍的一愣神的當口,牛脖子上又挨了胖子一腳。

    那牛頓時大怒,碩大的牛眼頓時通紅,鼻息粗重,前蹄刨地,「哞」地一聲叫,低著頭便向胖子直衝而來。

    胖子飛速倒退,期間還在牛臉上甩了兩個巴掌。

    一入涼亭,胖子一手擱在牛鼻子上,另一隻手上寒光一閃,那把標誌性的解牛刀便出現在手上。

    刀光霍霍,趙毅的心神頃刻間鎖定瞭解牛刀,但見解牛刀順著肌理,循著骨縫;鋒刃高速的震顫,或切入皮、或剮入肉、或剔入骨、或切斷筋;或急或緩,或輕或重;便如游魚戲於河澗,飛鳥穿於樹林,疾而從容,速而悠遊。

    以無厚入有間,果恢恢乎游刃而有餘矣!善哉!妙哉!美哉!

    隨著刀光一收,鮮血四濺、牛肉向兩側紛飛而起,趙毅的雙眸中神光乍現,透著了然之後的明悟,求索之後的開懷。

    胖子鼻樑上架著墨鏡,長髮隨著穿過涼棚的風輕輕舞動,負著手發出淡淡的鼻音:「毅兒,你看清楚了麼?」

    這范兒,嘖嘖,真酷!

    趙毅恭謹地說道:「師傅,今天您多退了一步。」

    胖子一愣,頓時大怒,衝著趙毅就吼:「老子是問你看清楚了沒有,你管老子是不是多退了一步?要不是為了讓你看的清楚,你以為我會多退這一步啊?」

    趙毅縮了縮脖子:「師傅,看清楚了。」

    胖子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負著手向門口走去。與趙毅擦肩而過之際,冷不丁的伸手,「啪」地一掌抽在趙毅的後腦受上。

    趙毅一愣,胖子哈哈大笑著走了過去,開心地說道:「哈哈,兩年了,兩年了啊,這是兩年來第一次揍你這小子啊。哈哈」

    趙毅摸了摸後腦勺,也跟著咧嘴笑了起來。

    ……

    對面有座山,山上有座墳。

    趙毅發現胖子沒事的時候,就會搬把椅子坐在門口對著對面的山發呆,一發呆就是老半天,好像山上有什麼美女吸引著胖子一樣;只是胖子每次發呆完,總是神情蕭瑟落落寡歡。

    好奇的趙毅問了兩次,胖子哼哼哈哈,就是不肯明言。於是趙毅有一天偷偷跑山上去看,卻見半山腰正對宅子大門的地方有一座墳,墓碑上主人的名字模糊不清,趙毅用手擦了擦,擦不掉。

    這事一直是趙毅心中一個巨大的問號。

    這天清早,胖子沒有解牛,帶著趙毅來到了這座墳前。

    自從那天在池塘邊,趙毅開悟,並在第二日看清胖子解牛動作之後,胖子便停止瞭解牛,決定擇日返回乾元宗。

    明天,便是回返乾元宗的日子。

    在墳前將一乾果品鮮花等物排好,胖子整了整衣服,抬起右手,屈了二指,手腕微轉間,如玉般的光澤閃動而出,卻是一個印訣釋放了出去。

    隨著光澤柔柔地籠罩在墓碑之上,墓碑上刻著的主人名字漸漸閃現出來;趙毅這才明白,敢情墓碑之上被胖子施加了符印,難怪用手擦不掉。

    趙毅一看:愛妻聶小倩之墓。

    聶小倩?這是咋回事?倩女幽魂?趙毅當場傻了!

    胖子回過頭來微笑著說道:「毅兒,給你師娘上柱香。」

    「師娘?」趙毅覺得自己神經錯亂了。

    胖子點點頭,說道:「是的,是你師娘,雖然我們還沒來得及成婚,她便走了;但是在我心中,她始終是我的妻子。」

    「哦。」趙毅放下心中的疑惑,肅了面容,焚香三拜。

    看趙毅退回身後,胖子上前一步,用手摩挲著墓碑,輕輕說道:「小倩,明日我們便要啟程回乾元宗去了,下一次來看你,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所以,今天來看看你,和你告個別。」

    ……

    胖子摩挲著墓碑絮叨良久,大事小事無論鉅細說的像個碎嘴婆子,趙毅站著聽了半天,心中一片溫馨和感動,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和厭倦。

    回去的路上,胖子一直沉默,跟在身後的趙毅發現,平時大大咧咧嘻哈作怪的胖子,那臃腫的背影微微佝僂著,看上去是那麼的落寞和孤單。

    晚飯時,胖子不曉得從哪裡提溜了兩罈酒來,拍開泥封,給趙毅和自己滿滿地倒了一碗,放下酒罈,對趙毅說道:「毅兒,你今年十四了,差不多能算個大人了,明天我們便要離開這裡回乾元宗去,以你目前的修為,過界霧是非常艱難和危險的,但若通不過這個考驗,便沒有可能在今年年底前入先天開魂府,更談不上在年底的宗內大比上奪得前三。

    若是無緣聖地之行,便無法保證你順利成胎續命,所以明日的界霧之行,需要你獨自完成,師傅不會陪在你身邊,今天這碗酒,便算是為你壯行了。」

    趙毅起身,端起酒來,神色肅穆地說道:「是,師傅,弟子定不負師傅所望。這碗酒,弟子敬師傅!」

    碰的一聲,滿盛著金黃色酒液的兩隻大碗碰在一起,胖子嗅了嗅酒香,長鯨吸水般一氣喝完,亮了亮碗底,咂摸著嘴歎息道:「四十多年了,想不到戒了四十多年,為了你這小兔崽子我還是開戒了。」

    「呃,這酒居然是四十年的陳釀?」趙毅使勁的嗅了嗅,淺淺地啜吸了一口,仔細的回味了下,覺得也不咋地,不就是有點甜有點香嘛。對於趙毅來說,兩輩子都對酒無愛,實在分辨不來這酒到底是算好還是算壞。

    看著趙毅準備將碗放下,胖子瞪著眼不滿地說道:「碰都碰過了,哪能就這麼放下,你也不看看,師傅我都把酒喝完了?趕緊的,干了!」

    趙毅頓時苦了臉看著胖子,見胖子沒有通融的意思,只好捏著鼻子將滿滿的一碗酒咕嘟咕嘟地全倒進了肚子;當下被酒嗆的一陣咳嗽,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了。

    看趙毅爽快的喝完,胖子開心地又給趙毅倒上一碗,說道:「這樣才是嘛,不喝酒怎麼能算男人?你師傅我當年戒了酒,那是有原因的,要不然,就這麼兩罈子酒,還不夠我一個人喝的。」

    止住了咳嗽的趙毅好奇地問:「師傅啊,當年你為什麼戒了酒呢?」

    胖子給自己的碗裡也倒滿酒,沉默了片刻,說道:「當年,師傅家裡生了變故,所以戒了酒了。」說完,端起碗來又是一口喝完。

    「師傅,什麼變故啊?」趙毅感覺自己的臉很燙,拿手指著胖子,笑呵呵地說道:「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和師娘有關,師傅,您說我猜的對不對?」說著話,心下覺得奇怪,自己這聲音怎麼那麼怪,含含糊糊的不說,還有點抖。

    「嗯,你這小子猜的蠻準的嘛。」胖子呵呵笑了笑,又給自己倒了一碗,掂起碗來向趙毅示意了一下,瞇著眼睛一口乾了。

    趙毅趕忙陪著胖子,也將碗裡的酒一口喝完,咂摸咂摸了嘴,覺得這玩意還是挺好喝的。放下碗,哈哈一笑道:「我就說嘛,師傅,您給弟子說說,到底是個啥事情?」

    「嗯,說說。」胖子把自己的酒滿上,一隻手指輕輕地摩挲著碗沿,想了片刻,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當年那位聶小倩和庖丁是鄰居,兩人那是青梅竹馬兩下無猜,兩家大人也有意玉成此事。

    祖傳的解牛刀在庖家代代溝通溫養和日復一日的解牛下,在庖丁出生不久居然產生了靈識,在機緣巧合之下認了庖丁為主。

    家人發現了庖丁的修真天賦,於是在十三歲時將庖丁送入了乾元宗外門,說好不管庖丁是否修煉有成,十八歲便回來迎娶小倩。

    誰料想當庖丁十五歲時,家裡卻傳來一個消息,說是小倩被人強搶了去,小倩一家盡數被屠;得知這一消息的庖丁五內俱焚,當下返回家鄉;發現小倩是被一個邪修世家的少主看中,要拿小倩當爐鼎。

    庖丁上門理論,卻被人差點打死。在家養傷的時候,對方卻將小倩送了回來,不過送回來的是一具屍體,聽說小倩還未來得及被當做爐鼎,便尋機自盡了。

    埋葬了小倩,養好傷的庖丁含淚返回外門,拚命苦練。一年之後入了內門,拜在了鶴鳴真人門下。真人聽說此事後,決意為庖丁討回公道,滅了這個邪修世家;卻被庖丁阻止,庖丁發誓要憑著自己的能力報仇。

    為了盡早報仇,庖丁選擇了修煉速度最快,但是副作用也是最大的靈覺經,作為主修心法,但是,這門心法在整個修真界已經幾千年未曾有人修煉,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供借鑒,真人在反覆推論之後,便有了趙毅如今這樣的修煉方式。

    幾經艱苦,庖丁修煉有成,宗內大比勇奪第一,入聖地成就元胎,並且過了真人最擔心的心魔這關。

    胎成之後,庖丁的修為一日千里,很快便到了御劍期,成了乾元宗歷史上最年輕的御劍期修士,憑著靈覺經和手中的世代相傳的法寶。出山歷練的庖丁單人匹馬,挑了這個邪修世家,將這世家的人從老到小殺了個乾乾淨淨。

    「呃~」趙毅打了個酒嗝,感覺一股暖流從肚子直衝上來,全身暖烘烘的,分外舒服。

    「師傅,您這手段還真狠啊!」喝了酒的人,特別是已經有些醉意的人,膽子便相對大些,所以,趁著酒意,趙毅便大著舌頭說出了這句話。

    「嘿嘿,我這手段算狠?他們屠了小倩一家的時候怎麼不考慮狠不狠?不得持強凌弱,要講規矩講道理,那是宗內的規矩。

    徒弟,你要牢牢記住,出得宗來,對付外人,那便只憑拳頭論道理,只憑生死定是非!」

    感覺眼皮子越來越沉,腦袋越來越迷糊,眼看著便要趴在桌子上的趙毅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師傅啊,您這幅德行,真不知道師娘當年怎麼會看上你的。」

    看著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趙毅,胖子沒有著惱,端起酒碗又是一口喝乾,嘿嘿一笑道:「臭小子,老子當年可是這城裡有名的俊俏小郎君啊。」

    放下酒碗,看向門外,癡癡的目光似乎穿過了夜幕,看到了那座孤獨的墳塋,看到那塊孑然而立的墳碑,彷彿看到了當年小倩送行之時含羞帶怯的俏臉,耳邊響起了小倩依依不捨的話語:「庖丁哥哥,早點回來,小倩等你……」

    夜色深深,燭光搖曳,照的一碗接一碗地喝著酒的胖子的身影,分外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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