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486章 心口一刀，腹中一劍 文 / 故人如來
更新時間：2012-10-29
黎明將至，天地無聲，萬物無言，夜的陰影依然籠罩著芸芸眾生。
急速的馬車在奔馳中突然剎定，王鐵柱猝不及防之下被巨大的慣性帶走，猛地就向對面的老勒先生身上撞去，敘述累贅，過程卻只有半息。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彷彿仍在入定之中的老勒先生突然就硬生生地在座橫移一尺，同時手臂探出一托一帶，瞬間就化解了王鐵柱的衝勢並將他按穩。
車外不聞人語，只有馬匹悲鳴聲聲，如聞死喪。車內的王鐵柱終於清醒過來，他來不及感謝老勒先生的幫忙，一個縱身就從車窗中竄了出來，身在途中，他雙手已有匕首揮成一團白光緊緊地護住全身上下，以防突襲。腳已落地，卻無人突襲，王鐵柱冷哼一聲收了匕首就站定如槍，冷目觀望。
就在馬車之外，就在王鐵柱的周圍，總共停住了十二匹馬，但馬上卻已無人。人，全部都倒在馬車後面的三丈之外，顯然這些人是突然墜馬身亡，以至於座下之騎被急衝的慣性帶出三丈才停下。
四野無人，只有九具屍體前後零散地倒在路上，他們就是王鐵柱的八名保鏢和一名馬伕，全部都在瞬間被某人以一種極狠極毒的手段殺死，以至於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此攜手共赴黃泉了。
曠野無風，王鐵柱寒著一張臉慢慢地朝那些屍體走去，袖中的匕首緊緊在握，隨時可發。每走一步，王鐵柱的肩膀就放鬆一層，如此詭異危機之際，他正在極力地讓自己冷靜。此時此刻，王鐵柱深知，只要冷靜才能讓自己活下來並找出兇手，只要冷靜才能讓他渡過著這極為艱難的一刻。
十四步，三丈的距離，王鐵柱總共走了十四步才到。腳下已有第一具屍體，王鐵柱認出他正是八名保鏢中最年輕也是身體最強的蠻牛，他本是王鐵柱最看好的手下之一，忠心，勇敢，從來就沒質疑過王鐵柱交待過的任何一條命令，可如今他卻倒在地上，面目慘青，死不瞑目。
最忠心的手下就在腳邊死不瞑目，但王鐵柱沒有俯身為他閉眼，因為他已經看蠻牛是中毒而死的，所以王鐵柱決不能冒險用手去觸摸屍體上的任何一寸地方。竟然是中毒而死，而且不是在西風鎮內，也不是在下一個鎮中，卻偏偏就是這郊外無人之地瞬間毒發，可見兇手就是一名用毒的大行家。
王鐵柱沒有停住腳步，他慢慢地在雜七雜八的屍體堆中走著，臉色越來越寒，越來越冷。王鐵柱發現自己的九名手下全部都是面目慘青，驟然猝死，毫無疑問，他們無一例外都是中毒而死。所以王鐵柱走得就更慢了，他在分析兇手是誰，為何有如此用毒本事卻不直接對自己使毒？
九具屍體全部都已經觀察過，沒有任何的生還者。突然，王鐵柱竟聽到一縷若斷若續的呼吸聲，於是他立即飛奔到屍體堆的中間，對著一名屍體躬身察看。王鐵柱馬上就認出所察之體正是自己手下功力最深的大雞，若是地上九人中毒之後誰還有可能留的一口氣，那絕對就是他了。
果然，功力最深的大雞果然就是沒有讓王鐵柱失望，他竟然真的就是還有一口氣在，而且，他的嘴巴還在微微地顫動著，似乎就是想在臨死一刻告訴王鐵柱什麼事情，莫非，他已經發現兇手是誰？
王鐵柱緊張地看著手下，他知道對方有話要說，可他就是聽不見，所以王鐵柱馬上就俯身得更低。詭異的殺局，所以王鐵柱不能錯過手下在臨死一刻仍還要告訴他的事情，可他還是聽不見。屍體有毒，王鐵柱絕對不想離手下太近，可他卻又看見手下的瞳孔已在渙散，眼神也越來越絕望。
所以，王鐵柱馬上就跪了下來，將耳朵湊到對方嘴巴的四寸之處，終於，他聽到了，他聽到了兩字，謝謝。緊接著，一把匕首就不知從何處捅進了王鐵柱的心臟之中，然後大力一絞，於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魂飛魄散，無力瞑目。古人說，臨死一刻可以看到過往一生在眼前幕幕飛映。
但是，王鐵柱在這臨死一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他只看到路邊的那條小河，那條曾經見證過他改天逆命的小河。那時，小河就蜿蜒著不知從何而來，也蜿蜒著不知去向何處。而今，它還是蜿蜒著不知從何而來，也蜿蜒著不知去向何處。但是，王鐵柱的命卻是被改變了，之前是逆命，現在是要命。
人在江湖，王鐵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不得好死，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竟是會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死在這即將登頂的一刻，死在這條蜿蜒的小河邊。命運，似乎就是跟王鐵柱開了一個不太好笑的玩笑。
黎明將至，曠野有聲，只有風聲。馬已不在叫，人已無法言，地上又多了一具屍體。
現在，這條小河邊的路上，似乎就只剩下一個活人了。從王鐵柱離開馬車到他倒下，老勒先生竟然都是在車中待著，他是在怕嗎？老勒先生當然不是在怕，他只是在休息，外面就算是發生再多的事情，似乎都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是現在，老勒先生卻終於是下車了，就在王鐵柱死了之後。
老勒先生下車不是為了緬懷王鐵柱，而是因為王鐵柱懷中還兜著十萬兩的銀票，所以，老勒先生有足夠的理由勸說自己下來，況且，他也知道這方圓一里之內已再無生人的呼吸聲了。這場局，自然不是老勒先生設計的，他完全就是沒有必要殺死王鐵柱，因為對方本就是他生意上的一名顧客。
就算王鐵柱不死，那十萬兩銀票最終還是會落到老勒先生的手下，事實上，若是王鐵柱不死，以後他能收到的錢還會更多，可惜對方終於還是死了。毒是誰下的？是何人要殺王鐵柱？殺手現在是不是死了？這些老勒先生都無所謂，他不過就是這場殺局的一名過客而已，勉強算是躬逢盛會。
路已在腳下，老勒先生雙手籠袖，緩緩地朝那堆屍體走去，他的眉目還是那麼的從容，彷彿就是一座墓園的路過者而已。腳下有屍體，面目慘青，果然就是中毒之相，可老勒先生連看到沒有看一眼。
身前正是王鐵柱跪著倒在一具屍體之上，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血已流乾，但是他的手中卻還有一把匕首，這把匕首正好就是插在那具屍體的胸口之上，顯然王鐵柱在臨死之前反撲成功。
人在江湖，最難防的就是那把握在自己人手中的刀。王鐵柱沒有躲過那把刀，他的手下也沒有躲過那把刀，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老勒先生也是江湖中人，而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他時刻都在提防著那把刀。一個人究竟要怎樣才能躲過那把刀？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絕不相信任何人。
兩具屍體就在身前五尺，其中的一具還藏著十萬兩的銀票，只要伸手去拿，它就完全是老勒先生的私人之物了。老勒先生的原則就是絕不相信任何人，但人活著總不能那麼的孤單，所以唯一能慰藉老勒先生的就只有錢了。錢，何嘗就不是朋友的一種，起碼它不會突然給你的身後來上那麼一刀。
錢就在身前，但是老勒先生卻並不著急，之前已經說過，他絕不相信任何人，死人無疑也是人的一種，所以老勒先生也絕不相信死人。連死人都不信，這無疑就是很荒謬的事情，可就在剛才，王鐵柱卻正是被一個死人給捅死的，所以說，這世上總些荒謬的事情讓你不得不荒謬起來。
老勒先生的右手慢慢從袖口中探出來，變成了一把手刀，接著就兀地凌空一斬，一股刀形氣勁頓時就盤旋著從他的掌沿中斬出，刀氣鋒利之極，猛地就掠過了王鐵柱的脖子，然後一個迴旋又斬向地上的那具屍體，於是咕嚕兩聲響，兩顆頭顱馬上就從那兩具屍體的脖子上掉了下來。
無頭的死人就是還算人嗎？當然不算，它們只能算是無頭屍體，一具死物。死人變成了死物，所以老勒先生終於就又往前走了。王鐵柱的頭在地上，軀體卻還直挺挺地跪著，老勒先生記得他把銀票藏在胸前的右邊，這無疑就是一種明智的做法，起碼那把捅入他心臟的刀不會把銀票給破壞掉。
老勒先生的手已經伸出，他知道王鐵柱不是被毒死的，所以很放心，而且他還知道無頭的死人不能算是人，所以他更加放心。於是，老勒先生的手直接就探進了王鐵柱的懷中，果然，那疊銀票正就整整齊齊地藏在他右胸前的衣服內兜裡，一張未失，一張未破，而且尚還殘留著他身體的餘溫。
老勒先生的手指修長有力，所以他伸出兩指一夾，馬上就將那疊銀票給穩穩夾住了，於是，銀票特有的紙張紋路立即就反饋到老勒先生的手指之上。憑著多年的經驗，老勒先生僅僅藉著手指上的感觸就已經知道這些銀票絕不是假鈔了，所以他很高興，很享受。
喜歡錢的人在手指碰到錢的時候，無疑都會有一種快感，哪怕就是短短一瞬。老勒先生現在就是如此，他實在是太喜歡銀票的紙紋在手指上摩挲的感覺了，於是他馬上就有瞬間快感。人只有在卸下心防的時候才有可能感覺到快感，所以換句話說，在快感降臨的瞬間，老勒先生的心防也同時卸下了。
而就是在這一瞬間，一把又細又利的劍突然就從一個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位置刺了出來，如電般，猛地就刺中了老勒先生的腹部，並一把捅過了他的背後，讓他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沒錯，那把又細有利的劍正是從王鐵柱的腹中，往外又恨又快地刺了出去，一擊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