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52 大叔醒來 文 / 一土雨
「小豆子,還不快送蓮姑娘回翊和宮!?」
「是……」小豆子顫顫巍巍地應答,晴王爺一向好脾氣,然而當他語氣中暗藏命令口吻時,便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走上前來,給賀蓮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逆著風上。
賀蓮也不是不講理的姑娘,雖說心裡憋著股火,然而天晴的性子還是瞭解的。
深呼吸了幾口氣,看了看天晴,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對他說道:「好,皇上就交給你們了,希望你之後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小豆子,我們走。」
天晴何嘗聽不出她的怒意,這也是萬不得已之舉,他想,若是父皇醒著,定會支持他的做法。
離開晁陽宮,賀蓮越想越生氣,倏地,停住了腳步,低頭猛踏地上的雪,「死天晴,臭天晴,王八蛋!我好不容易才活著回來,你連面都不讓我見,氣死我了!」
小臉氣得通紅,賀蓮周圍的雪被她踏得濕濘一片,這事兒換了誰心裡也不舒服,除了在雪地上發洩一下情緒,她想不出任何辦法。
「小蓮子,不,蓮姑娘,您消消氣兒,反正皇上馬上就會康復,你看了還不如不看,晴王爺是為你好!」
「每次都說為我好,可是我哪那麼脆弱,我不是什麼都承受不起的小姑娘!」對不住了小豆子,姐姐心情不好,還來著大姨媽沒地兒洩火,今天只能算你倒霉了。
小豆子低頭瞥了瞥嘴,嘀咕著,「小蓮子你可不就是個小姑娘嗎?」
「你說什麼?」
小豆子慌忙擺手,「不,不……,奴才什麼也沒說。」
美眸一瞇,賀蓮這才從方才小豆子的話裡挑出些精髓,「小豆子,你放才說看了還不如不看是什麼意思?」
小豆子驚得連忙摀住嘴巴,吱吱唔唔猛搖頭,兒時和賀蓮關係不錯,兩人之間也沒有太多忌諱,此時小豆子為了逃避賀蓮的逼問,索性直接溜之大吉——跑了。
「小豆子你給我回來!快告訴我皇上他怎麼了!」
……
晁陽宮內寢裡,比平日少點了幾盞宮燈,昏暗的室內只能看清人臉上的輪廓。
宮女太監們靜默在一側,低垂著眉眼,大氣也不敢出,殿裡氣氛顯得壓抑無比。
「天晴,為何不讓小蓮兒進來,我們這次能活著回來當真不易啊!」太子湊在天晴耳邊低聲說,邊往那張明黃龍床走去。
他也覺得今日天晴舉動過於偏激了,替小蓮兒打打抱起了不平。
天晴駐足,深邃的眸子飽含著複雜的情緒,不答反問道:「你們途中遇到危險了?蓮兒有沒有受傷?」
「受傷到沒有,不過姬羨壹送她的那件紫貂外衣被大火燒了,小丫頭難過了好一陣子。」
「……」天晴語氣頓了頓,隨之陰沉沉地道:「燒的好。」
「我也是這麼認為。」
兩人四目一對,理解萬歲。
龍床明黃的帳幔緊緊闔著,彷彿將裡面的人隔絕於世,太子率先伸出手去欲將帳幔打開,卻被天晴一手按住帳幔邊緣阻止了他的動作。
天晴以極微的聲音說道:「希望你看到後能保持平靜,我想父皇應是可以聽到,不要嚇壞了他。」
太子緊張地點了點頭,天晴故弄什麼玄虛,他連腐爛的死屍都見過,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然而,當帳幔真的拉開之時,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太子還是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他不願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可殘酷的現實卻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怎麼可能,怎麼會變成這樣!
心如撕裂一般痛得他無法正常呼吸,緊攥帳幔的鐵拳骨節漸漸泛白……
「天晴,怎麼會……」喉嚨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他需要出去透透氣,馬上,立即,即刻出去!
門口的劉總管見太子雙眸通紅地衝了出來,知道他看見了皇上的模樣,默默歎了口氣,偷偷轉身拭了拭眼角的淚水。
「哥!」天晴隨之跟了出來,望見他蹲在地上肩頭不停顫動的背影,那原本已恢復冷靜的心瞬間又抽痛起來。
在太子身邊蹲下,天晴目視著深遠的前方,「哥,你現在明白我為何不讓蓮兒看了吧。」
頭埋在臂彎裡,滾燙的淚水如脫線珍珠一般啪嗒啪嗒掉落到雪地上,與天晴循序漸進看到父皇的變化不同,那一幕,對太子來說彷彿晴天霹靂一般突然之間閃現在眼前,連他一個大男人都一時難以接受,小蓮兒一定會悲慟欲絕的。
他看到的,是幾乎只剩一層皮肉的乾屍躺在大床上,全白的長髮,如骷髏一般凹陷的臉頰上是數不盡的乾裂皺紋,眼窩和唇瓣已顯毒入骨髓的黑色。
那還是他的父皇嗎,揮甩衣袖時,烏黑長髮隨之飄揚的瀟灑英姿仍歷歷在目,怎麼短短三十多日竟變成了一具可怕的乾屍……
「天晴,你會救活他是嗎?」太子轉首忐忑地問道,那與晁羿幾乎一模一樣的,年輕的眸子溢滿了悲傷的淚水。
回來時的信心滿滿已是不在,因他完全沒有料想到此毒竟是如此恐怖,脾臟衰竭,快速衰老,紫靈芝真的會如此神奇讓他的父皇起死回生,恢復如初嗎?
天晴默默不語,他也沒有多少把握,長歎一聲,站起身,「替我祈禱吧。」
說著,便步伐沉重地向御藥房走去。
……
賀蓮這邊沒有從小豆子嘴裡討到任何消息,躺在天晴那充滿柚子香味的大床上輾轉反側。
盯著雕花窗欞許久,估摸著此時的時間,天晴會不會已經熬好藥了呢?那藥皇上喝了嗎?皇上醒了嗎?會不會現在正在找她呢?
無數個問號擾得她頭痛欲裂,最困擾她的,還是天晴不讓她進去的原因。
難道臉上長了麻子?有傳染病?
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找她過去?
賀蓮幾乎快魔症了,蹭地坐起來,抓抓頭髮,又猛地躺下,望著高懸的房梁,總覺得這樣乾等不符合她的性格。
如是想著,一個翻身從床上爬起,披了件斗篷便衝出了房門。
「蓮姑娘,您不能出去啊~!」小豆子一臉為難地求道。
小丫頭凜冽目光射了過去,「小豆子,夠朋友的話就不要攔我!」
「小蓮子,我……」小豆子急得焦頭爛額,晴王爺有吩咐萬萬不能讓她離開翊和宮,可看到小蓮子一臉擔心的模樣,他實在於心不忍。
把心一橫,死就死吧,讓出一條路給小蓮子,不吱聲代表默許。
賀蓮會心一笑,「小豆子,謝謝你。」
……
發了瘋似的朝晁陽宮跑去,現在沒有誰可以再攔她,就算晁羿變得滿臉麻子她也一樣接受,她要去看他,她就要去看他!
寒風凜冽,拂過臉頰刺得她小臉微疼,天空已現魚肚白竟是不知不覺天亮了。
兩邊雪景在迅速往後退,小丫頭跑得飛快,「噗通!」一聲,單薄的棉裙無法緩衝她飛奔的衝力,小丫頭重重摔在地上,手肘和膝蓋又疼又冷。
爬起來,不顧撣去身上的積雪,不顧還有再摔跤的可能,忍著疼痛繼續往前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瘋了,只是她很怕很怕,彷彿這一次是去見他最後一面,再晚,可能看到的就是他的棺材。
淚水在眼眶的裡打轉,心裡不停念著晁羿的名字,就要到了,她已經看到晁陽宮宏偉的大殿了。
「蓮姑娘,您不能進去啊,不要為難老奴了。」劉總管死死擋在門口,說什麼也不讓賀蓮進去。
「劉總管,我求求你,我只想看他一眼,他變成什麼樣我也不介意。」
左躲右躲想要繞過去,劉總管似是鐵了心的毫不退讓,賀蓮越想越不對勁,他們如此阻攔,難不成皇上已經出了事?
無奈之下,手刀劈落,劉總管昏了過去。
推開大門,將劉總管拉了進來靠在門上,心中默默對他說了句抱歉便直往內寢裡沖,豈料短短幾十尺的距離卻有如登天般阻礙重重。
天晴和太子同時出來阻止,小丫頭真想把他們像劉總管一樣一個個打昏,然而她知道與天晴和太子武力值過於懸殊,指不定會適得其反,反過來被他們打昏。
「太子殿下~!」拉住太子冰涼的袖口哀求道,天晴太過理智,賀蓮只好從太子這邊下手。
豈料太子也冷下臉來,抽走她小手中的袖子,大手負到身後,「蓮兒,不是我們不讓你進去,是父皇不想見你。」
小臉上即刻拂過喜色,小丫頭選擇性地只聽她想聽到的消息,「皇上他醒了?我去看看他!」
劍眉緊緊一蹙,小蓮兒還真不好打發。
大手在賀蓮面前一橫,太子狠下心道:「小蓮兒,你難道沒聽到我說什麼嗎?是父皇不想見你!」
「他都治好為什麼不讓我見?你們別騙我了,我想知道事實!」
一雙水眸帶著質問的目光,太子從未處理過與小蓮兒如此僵持的狀態,此時他的心慌亂不已,又無比心疼,很想將實情告知與她。
求助地望向天晴,天晴的臉色也顯得有些慘白,他的心情定是與自己一樣不好過吧。
「蓮兒,」天晴這時開口道,太子聞言暗自舒了口氣,終於不用他來做這個黑臉了。
「蓮兒,父皇的確是醒了,不過……他已經徹底把你忘記了。」
「把我忘了?」賀蓮哭笑不得,「我不信!」
她要親自驗證一下天晴到底有沒有騙她,若是皇上真把她忘了,說不定見了面還能想起來呢。
天晴攔也攔不住,又怕動用武力會傷了她,一不留神便被那靈活的小丫頭鑽了空子跑進了內寢。
賀蓮剛一進去,便被眼前狼藉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地上散落的瓷器碎片,歪倒的桌椅,無不顯示那暴躁的君王的確是醒了,而且發過脾氣。
提起的一顆心終是落下,記不記得她無所謂,只要他活著。
「皇上!」賀蓮朝帳幔緊闔的床邊奔了過去。
「什麼人?沒通報便擅闖朕的寢宮,是不是不想活了?」那久違了的熟悉聲音,許是昏迷過久而顯得沙啞異常,然而底氣依然渾厚,聽在賀蓮耳裡仍是顯得如此性感。
「皇上,是我,我是賀蓮。」
「賀蓮……?」
床幔裡片刻安靜,賀蓮的心臟怦怦直跳,他是不是想起來了?
「滾出去!」
心,猛地一沉,眼前即刻被水霧蒙住模糊了一片,料想到他會如陌生人一般對自己冷漠如冰,然而真的經歷時,卻是無法言喻的心痛。
「皇上,您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蓮兒啊!」
是你最心愛的女人,最疼在手心裡的寶貝,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朕的心中只有雲黎,從不記得有什麼蓮兒,若再打擾朕休息,朕殺了你!」
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層明黃的帳幔,卻仿若隔世,他的記憶是倒退回之前了嗎,為什麼他會記得雲黎,卻不記得她?
淚水悄然滑落,模糊她的視線,濡濕了對見到他重新醒來的喜悅。
「還不快滾!?」
無情的話語從龍床裡傳出,賀蓮渾身一顫,甚至能聽到心臟一點點碎裂的聲音,她哽咽著喉嚨,嘗試了幾次想開口說話,卻又倔強的不想讓他聽到她話語裡的哭腔。
用力抹乾眼淚,抽了抽鼻子,「皇上,您能讓我看您一眼嗎,只要看到您平安無事,我立刻就滾。」
「來人——!把這個女人給朕拖出去!」
劉總管仍昏厥在外室,早已在內寢入口站立許久的太子和天晴默默走到賀蓮身邊,「蓮兒,父皇許是剛醒記憶還沒有恢復,不要再激怒他了。」
帳幔後,晁羿聽到天晴的聲音,氣憤地說:「天晴,怎麼什麼人都隨便放進來!把她打入冷宮永遠不得走出半步!」
敢情晁羿的記憶還停留在後宮三千的時期,把賀蓮當作他無數妃嬪中的一個了。
賀蓮淚如雨下,趴在天晴身上幾乎哭成了淚人,事到如今只能等待皇上冷靜下來再想辦法了。
送賀蓮出了晁陽宮後,天晴返了回來,當屋內只剩下父子三人時,從床幔內傳來陣陣刺耳的咳嗽聲。
「父皇,您沒事吧。」太子掀開床幔,憂心忡忡地望著他的父皇。
晁羿搖了搖頭,抬首望向天晴,「蓮子走了?」
天晴點了點頭,有些不忍直視父皇那一頭毫無光澤的銀絲。
「扶父皇下地走走。」晁羿有氣無力地說道,方才賀蓮在時,他是憋著一股氣硬撐到最後的。
他的命雖保住了,然而如今卻老得連下地也無法獨自完成,醒來的那一刻看見自己干皺的雙手,銅鏡中自己無法辨別的蒼老,他恨不能自己永遠也無法醒來。
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他拼了命地爬下床,天晴和太子過來扶他,他一手將他們推開,不曾想,這平日對他來說再普通不過的動作,卻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砸爛了內寢所有能砸的東西,甚至想把自己砸爛,可無論他如何宣洩心仍是像被人緊緊攥著一般抽痛。
想見到蓮子,迫切地想見到她,只有她能治癒自己的傷痛,然而,他如今如此醜陋的模樣,還有什麼資格去見她?
這就是他以後的模樣嗎?老得無法入目,出入需要人扶,彎腰駝背,每說一句話便氣喘不停。
他不想從蓮子那看到憐憫的目光,不想做她的拖累,不想被她瞧不起。
與其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他寧可徹底放棄,放開她,在她心目中留下他最輝煌時刻的模樣。
在天晴和太子的攙扶下緩緩走到窗邊,屋裡彷彿瀰漫著一股屍體腐臭的味道。
或許,是他自己的味道。
厭惡地蹙了蹙花白的眉毛,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打開窗戶透透氣。
「父皇,兒臣為您開!」天晴率先將窗戶打開,晁羿尷尬地笑了笑,果然自己已變成一個沒用的老人了。
清爽的晨風帶著絲涼意迎面吹來,這才給晁羿一種返回人間的真實感,他現在唯一欣慰的事蓮子安然無恙,沒有受到那失心瘋的梁銘傷害,知道她健健康康的活著,他已滿足。
「父皇,您莫要灰心,兒臣定會再想辦法幫你醫治的。」
「是啊,父皇,您一定會好的,可是您這麼對蓮兒,會不會有些……」太子見到小蓮兒哭得如此傷心,內心很是掙扎,或許,他們該告訴小蓮兒實情,可又怕告訴了她實情,可能會更加傷心。
踱步回床邊,晁羿歎了口氣,一看見那垂落在胸前的白髮,老淚便不自覺地縱橫在他充滿坑皺的臉上。
「皇兒,你們不用再安慰父皇了,父皇知道你們已是盡了全力……,朕如此模樣,連朕都不願看見自己,叫朕如何堂堂正正站在蓮子的面前?」晁羿喘了好一陣氣才緩過來,繼續說道:「如今父皇老矣,也許過不了幾年便駕鶴西遊,何必再給蓮子徒增傷悲呢?」
「父皇……」
天晴和太子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許,在許多人眼裡父皇並不是一個好人,但在他們心中他是一個好皇帝,好父皇,好男人,為何上天要如此殘忍,要讓他們的父皇受到比死還要痛苦的磨難。
正當他們沉浸在無盡哀傷當中時,突然一道哽咽的聲音從內寢入口處傳來,「你們都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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