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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59 太子大婚(2) 文 / 一土雨

    在宣禮詞的提示下,太子和賀蓮雙雙在御階叩拜,男人的大手始終緊緊握住那只溫暖的小手,這感覺太過不真實,生怕手一鬆,原來眼前都是夢。

    一叩首,對上蒼發誓今生只愛小蓮兒一人。

    二叩首,對父皇保證將守護小蓮兒一生一世。

    三叩首,對小蓮兒承諾他會永遠忠誠,信任,尊敬,至死不渝。

    一雙銳眸閃耀著幸福激動的光芒,與那朦朧紗幔之後的雙眸視線交會,承載著無限的寄托,希望和感情,重新落到賀蓮身上。

    專注的目光令人心顫,深情的注視讓人感動,自始至終不敢看向龍椅的方向,賀蓮抬首看著高大俊朗的太子,彷彿他身後站著一個成熟穩重的身影,面帶著寵溺的笑容凝望著她,最終,與太子的身影重疊……

    恍惚間,賀蓮好像自己不是在嫁給太子一人,而是嫁給了晁氏一家,即使這儀式上只有太子一人作為代表,然而她卻感受到了皇上,天晴和太子三個人的感情融匯在牽著她的那隻大手上,是無比溫暖有力。

    宣禮太監的聲音再次傳來,照金冊對新晉太子妃歌功頌德,並正式宣佈賀蓮成為晁氏皇族的成員。

    垂首,高舉雙手,賀蓮從太子殿下手中接過代表太子妃身份的金冊和印鑒,沉甸甸的,一種交託天下的責任感油然而生,心驀然肅穆起來。

    從此之後,她要做的可不僅僅是管理一個山頭,幾個幫派那樣簡單了,她真的能做一位合格的太子妃心懷天下嗎?

    此時此刻,每個人各自懷著心思,有人歡喜,有人憂愁,更有人……心懷鬼胎。

    天晴料想不到會親眼見證蓮兒成親,而她不是他的妃,他也不是她的王,世間緣分既是如此,藏了她六年,卻遠遠不及那深重的思念和瞬間迸發的激情。

    閆棋子暗自抹著眼淚,他愛著她,也曾不切實際地幻想過和妹子一起,於是他努力上進,不要臉的博得位高權重之人的關注,只為了能盡快實現心中的夢想。雖然從未想過妹子會有朝一日成了太子妃,但又覺得這才是妹子最理應得到的歸宿。夢想仍舊遙遠,現實依舊殘酷,想名正言順地站在她的身邊,不知要待到何年何月。

    郭希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大殿正中的一對璧人,想必他應是在場最置身事外的一個人,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此時他的心情卻並不平靜。驚歎女子的傾國美麗,當她一步一步緩緩走入大殿時,心跳竟是不自覺地加速。明明即將成為一場最荒唐,最混亂的婚禮,為何冷眼旁觀的他,卻不由自主地參與其中,胸口感到些許憋悶?

    下意識地向對面藏藍華袍面色凝重的林丞相望去,好戲……就要開唱了嗎?

    禮成——

    晁羿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對外宣稱感染風寒,不宜路面,今次是為了太子大婚特意出席典禮的。

    祝福的話語以口諭的形式由劉總管代為通傳,晁羿不想讓外人聽出他聲音的異樣,更多的,是不想面對小丫頭不再屬於他的現實。

    充滿酸意的祝福,不夠誠懇,他不想說。

    當為賀蓮重新遮上紅蓋頭,準備送入太子寢殿的新房時,只聽一聲厲喝猛然間響徹大殿——

    「太子殿下小心!」

    緊接著林丞相厚重的身軀向太子撲了過來,太子出於本能躲過了他的虎撲,但介於對方的年紀,將即將摔倒的林丞相一手扶住,而另一隻手攬過賀蓮腰際將她保護在自己懷裡。

    關心賀蓮的人同時向賀蓮方向湧去,奇怪的是,這裡面竟然包括了郭希。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麼做,下意識的,不可思議地,當他反應過來時,已和閆棋子並列擋在了賀蓮他們身前。

    晁羿焦急萬分,又因自身條件不允許,無法走出帳外,終是忍不住心急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太子和太子妃有沒有受傷?!」

    滄桑的口音一出,除了知情人外皆是震驚不已,紛紛目瞪口呆地望向龍椅之上的人。

    這時,林丞相又是一聲驚歎,「原來這都是真的?!」

    怪異的舉動和欲言又止的話引來太子的不滿,他抓住林丞相的胳膊,身上散發的寒冷逼迫著頭髮花白的狡猾老頭,「林丞相,可否把話說明白些!」

    林丞相渾身顫抖著,臉上寫滿了恐懼,「老臣,老臣方才見到一隻白狐從皇上的帳幔裡跑出來,你們難道都沒看到嗎?!」

    所有人面面相覷,紛紛表示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反而是林丞相神神叨叨像著了魔似的恐怖表情,讓人看得後脊背發麻。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四名身著灰袍,手拿驅魔劍的道士從殿外衝了進來。

    「護駕!」劉總管看情況不妙,趕忙喊了一嗓子。

    然而御前侍衛們卻沒有出現,姬鑫這時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目光堅定地對大家說道:「大家莫怕,這些道士是我找來的,我懷疑大殿裡妖!」

    有妖怪?

    倒抽一口涼氣,眾人紛紛詫異地看向姬鑫,晁羿眸中也滿是好奇的神色,微微前傾了身子,緩緩道:「讓姬當家繼續吧。」

    得到皇上恩准,姬鑫命令道士們仔細檢查一番大殿,那些道士們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情囂張地在大殿內穿梭。

    突然,一個道士大喊一聲,「找到了!」

    順著他長劍所指的方向,眾人見到大殿角落裡縮著一隻瑟瑟發抖的白狐,領頭道士聞聲立馬衝了過去,舉劍狠狠劈下——!

    「住手!」太子大婚,殺生是極為不祥之舉,同時,晁羿也好奇這白狐到底從何而來,不想這麼快就結束了它的生命。

    沒有料到的是,那方纔還活生生帶著恐懼目光望著人類的白狐,在驅魔劍落下之時忽然化作一抹青煙消失不見了。

    「喝——!」

    眾人嚇得目瞪口呆,他們的確相信鬼神之說,然而親眼目睹卻是頭一遭,忍不住發出連連驚歎之聲。

    「到底怎麼回事!?」

    太子生平最恨裝神弄鬼之事,若不是父皇肯讓他們留下,不然早就把這些臭道士們給轟出去了。

    領頭的道士面無懼色,他手持驅魔劍向太子走來,閉了閉眼像是念了什麼咒語。

    緊接著眼瞼猛然睜開,長劍指向大殿正中高坐龍椅之上的九五之尊,「狐妖在此——!」

    「啊——?」

    殿內近百人同時驚呼,那氣勢堪比對皇帝的三叩九拜,不過也不能責怪他們一驚一乍的,好好一個太子大婚典禮,被道士們搞的烏煙瘴氣不說,如今又指著皇上說他是狐妖,誰人不驚,誰人不懼啊!

    連早已掀了紅蓋頭漠視眼前發生一切的賀蓮,此時臉上也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道士們是姬鑫找來的,而她深信皇上不是什麼狐妖,難道說他這是在為皇上追殺姬羨壹展開的報復性行動?

    冷汗涔涔,這可是會遭來滅門之禍啊~!

    如今賀蓮極為後悔,恨自己為何畏首畏尾沒有給姬家去信替皇上解釋此事,不然姬鑫也不會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賀蓮還在頭痛該用什麼辦法挽救此事,這時林丞相又是一記靈活虎撲,按住了那帶頭道士的長劍,「使不得,使不得啊!皇上怎麼會是狐妖,老臣不信,老臣不信啊!」

    老淚縱橫,林丞相哭得天地動容,忠心堪稱日月可鑒。

    道士卻正氣凜然,「憑借貧道的修為,貧道可以肯定帳幔之後藏有一隻千年狐妖!」

    「林丞相,莫要愚忠,將你所知的告訴大家吧!」

    聽了姬鑫的話,林丞相雙臂無力一垂,長歎一聲,像是接受了現實。

    他徐徐道來,「其實……,老臣從一個算命道士那得到一個傳聞,他說真正的皇上早已在前段日子去裕州城微服私訪時遭狐妖所害,狐妖化作皇上的模樣,貽害朝綱,怕被太子殿下發現真相,便想方設法禍害太子殿下,方纔那小狐妖便是……他放出來的。」

    「放肆!咳咳——!」晁羿氣得險些一口氣兒沒上來背過氣兒去,「荒唐,實在是荒唐,簡直一派胡言!」

    林丞相倏地跪倒在地,「老臣該死,老臣也是不信,於是便找姬大當家商量此事,想說找幾個道長一同給看看,豈知……,豈知道長們都說晁陽宮上空有妖氣環繞,可老臣又知皇上抱恙在身,不得覲見,於是便沒有秉承此事。」

    「林丞相,父皇豈會是狐妖!」

    「太子殿下,老臣只是闡明事實,據道長們說狐妖法力有限變成人形時仍會有狐的特徵,比如——」林丞相細目狡黠地一抬,掃了掃帳幔之後,「白色毛髮和衰老的容顏。」

    「你!」太子心中暗叫大事不妙,父皇中毒的風聲竟是走露了。

    「沒錯,貧道以性命擔保,那帳幔之後的人就是狐妖,不信大家掀開帳幔一看便知!」領頭的道士怒目圓瞪,一臉正氣,換了賀蓮他們自然是不信,可外人卻不這麼想了,有哪個人敢冒死編瞎話冤枉皇帝的,又是德高望重的姬氏大當家請來的道長。

    林丞相:「萬萬使不得,皇上是九五之尊,又感染風寒,豈是能你說掀開帳幔就掀開的!?」

    林丞相說得像是在保護皇上,然而卻十足吊起了大殿內群臣貴族們的好奇,老實說皇上感染風寒有一個多月之久了,憑借宮內御醫的高超醫術理應好了,何況,只是風寒而已,皇上以前又不是沒得過,也都是正常上朝,哪像現在這般矜貴,還要隔著一層帳幔這麼神秘?

    一雙雙切盼的目光盯著那層朦朧紗幔,恨不能用他們集體的念力將紗慢掀開,看看那龍椅之上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世間本沒有鬼,鬼藏在人的心裡稱之為邪念,是看熱鬧也好,幸災樂禍也罷,那期望掀開紗幔的心思有多少是真心替皇帝擔心的,沒人知曉。

    殿內鴉雀無聲,甚至能聽到人吞嚥口水的聲音,似乎都在等待皇上抉擇的那一刻。

    太子,天晴焦急萬分,這要是被群臣和外國使節看到父皇的模樣,即便最終解釋不是狐妖,父皇連帶整個晁國的顏面也會盡失,可若是不掀開,又好像藏著掖著心中有鬼一般。

    皇上如今是騎虎難下,望著大殿內神色千變萬化的人們,賀蓮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小小身影悄然上前一步,走到林丞相的面前,雖是仰頭望他,眸中卻充滿了鄙視,「林丞相,您對晁國和皇上還當真是忠貞不二啊。」

    林丞相一愣,琢磨不出太子妃突然冒出來的目的,防備地垂下眸子,「哪裡,老臣不敢當。」

    哼笑一聲,賀蓮轉首望向龍椅之上,畢恭畢敬道:「父皇,原諒兒臣冒犯,但能否懇請父皇打開帳幔證明給天下人看看您就是兒臣真真正正的父皇?」轉首看了看林丞相,「也好給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當頭棒喝。」

    「蓮兒!」太子上前制止賀蓮,同時一臉緊張地低聲道:「你瘋了嗎,父皇他……」

    賀蓮並不理會太子,「父皇,兒臣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與其背上被人懷疑是妖的惡名,還不如勇敢挺身而出,這更顯示了我大晁國皇上是個有擔當男子漢。」

    說他是有擔當的男子漢?頭一次聽到有人如此形容自己,原本怒意滿盈的晁羿情不自禁地嗤笑一聲。

    這小丫頭,言辭依然是那麼有趣。

    無奈搖了搖頭,便對劉總管說:「拉開吧。」

    聞聲,眾人的目光又齊聚紗帳,有人一臉憂色,有人卻暗自勾起了唇角。

    隨著紗慢被緩緩拉開,後面的景象越發清晰,各色神情也瞬間僵在了眾人的臉上。

    「怎,怎麼可能!?」太子和天晴暗自不可思議道。

    只見他們高坐龍椅之上的父皇,一身明黃龍袍冕服,頭戴冕旒冠,那一顆顆垂落玉珠之後,隱約可見的是擁有一頭墨發和完美臉頰的男人,他單肘倚著龍椅扶手,姿態悠然自得卻不失威嚴,整個人英俊不凡,容光煥發,哪有什麼白髮蒼蒼的老叟?

    那些抱著看好戲的人一看皇上沒事,撇了撇嘴,低下頭去,以遮掩他們略顯失望的神色。

    晁羿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了在場看呆了的人們,賀蓮一直保持著淡然笑容,分明是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結果。

    「林丞相,你看到了?還有什麼話可說?」

    賀蓮一直忍著沒有早點站出來,只因一直在想辦法如何挽回姬家,然而現實的情況讓她不容多想,既然是姬家自己造成的惡果,只是能由他們自己來吞,她最需要做的,是保全皇上,這也是萬般無奈之舉。

    林丞相哪裡還能說出來話,張著嘴動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來人!替朕把這群臭道士給拿下!」眸子突然變得凌厲,晁羿厲聲一喝,雖仍有些沙啞,卻仍然可以威震大殿。

    「可是,老臣不明,那方才白狐消失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丞相看來仍不死心,有意將話題轉回鬼神之說。

    「下官認為這只不過是民間的一種絕學——障眼法,罷了。」

    是誰在說話?朝聲源望去,說話之人臉孔陌生,身形纖瘦,站在這群儀表堂堂的皇子,使節堆裡一瞬間就能被埋沒了。

    說話之人,正是閆棋子。

    一向不滿林丞相在朝堂專橫跋扈的作風,正好有機會能夠打擊到林丞相,閆棋子是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他上前一步,對皇上鞠躬施禮,而後將他在一本書上所讀到有關操作這種絕學的步驟詳細介紹了一遍,眾人聽後恍然大悟,晁羿對閆棋子的知識廣博心中也是讚歎不已。

    林丞相越聽,額上的冷汗越多,見實在無法打擊到皇上,只好退而求其次,脫離干係保命要緊。

    「皇上,老臣只是……」

    「只是什麼?暗中派人冒充皇上的暗衛追殺我,之後又去找我父親合謀加害皇上嗎?」

    這一句又是誰說的?

    今日眾人的脖子都快扭斷了,總是從不同地方傳來驚天消息,如今這一聳人聽聞的話語則是來自站立在大殿門外的黑袍男子之後。

    「姬姬!?」賀蓮激動地脫口喚了男人的名字。

    姬羨壹聞聲看了一眼賀蓮,冷凝的目光瞬間變得溫柔,他優雅而高傲地走進大殿,居高臨下地望著一頭冷汗的林丞相。

    「害怕了吧,你以為我姬家人都是把自己賣了還替你數錢的傻子嗎?」

    賀蓮也是好生驚訝,還以為掌控全局的她,原來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來這些只是一個讓林丞相露出狐狸尾巴的局?

    姬羨壹看向晁羿,「啟稟皇上,臣侄已查出當夜遇刺是林丞相所為,他有意挑起姬家和皇室的矛盾,企圖聯合姬家陷皇上於不義為其子林時歸報仇,於是臣便讓自己的父親將計就計,請來道士假稱有狐妖一說,讓林丞相自陷羅網。」

    原計劃是,當林丞相說出讓皇上掀開紗帳之時,他便出現阻止並揭穿林丞相的詭計,豈知他在外面聽到了賀蓮的話,便稍待了片刻,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皇上不是中毒變老了嗎,怎麼如今仍是容光煥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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