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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傷往就藏風芒 文 / 枯籐千妖

    夜來得很深,懸掛在黑幕的繁星,卻忽明忽暗,微弱地暗下去。鉛色的雲塊兒來得有些急,匆匆地掩蓋星芒的閃耀。獨自響起的輕靈月笛聲,平緩地嗚咽破碎,終是頹唐在了不見底的夜色。

    毓意躺在床上,正對窗台的夜幕,放肆地展現在她的面前,彷彿是在高笑地得意。看盡人生百態,唯有浮雲的自由。她翻個身,門外月笛聲似乎清楚了些,像是近在咫尺。綿軟的胸口,忽地壓下那份悸動。

    她伸出帶著血痕的瘦弱小手,用力扯過被子,蓋住頭。悶住口鼻,突然間呼吸不過來,窒息的感覺如湧動的潮水將她淹沒。她頓了頓,但幾乎彆扭地不去掀開被子,甚至從心底滋生出抹來不及她仔細思量的厭惡。冰涼逐漸蔓延在她的臉頰,苦澀拐彎爬進她的嘴角,洋溢在舌尖的味道灼痛了心。

    無孔不鑽的笛音,發狠地提高,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心。尾端旋轉著殘忍的逼仄,清泠地消散。腳步聲格外得輕佻,有人杵在院內附近。

    探出被窩的小手,幾經猶豫仍是收回。不管外面發生何事,只要她此刻睡好便行。毓意花費全力地閉上眼睛,輾轉反側地不安睡去。

    夢魘裡的幻境令她極度恐慌,她不斷地穿梭在荒蕪的沙漠,可喉嚨口的乾澀那麼得明顯,以至於她盲目地去追尋水源。然而滾燙的黃沙,迎面打開讓她睜不開迷濛的視線。沙粒黏在臉上不好受,她想要伸手去揉,卻幸運得天地清明。只是她依舊憋著氣,臉漲得通紅,淡雅的眉狠狠地糾在一起,心疼輕而易舉地浮現在窗外人的眼眶。

    他做出這些舉措,根本沒有經過大腦的認真分辨。而是拼著心裡的勁兒,行動去做了。或許他是為了相似的眼眉,以及笑起來的明眸善睞。他手握玉笛,手指因用力泛白,無奈地垂在一旁。他冒了好大的險,若是微有不小心引來的後果也足夠讓他應付。

    但心不由自主,他後悔今天說了太重的話。所有的往事,本來不需要無辜的人牽扯進來,況且還是個孩子。他勾起狹長的鳳眸,側過修長俊挺的身姿,隱在嘴角的擔心轉化為邪肆的笑意。汪得比海還要濃厚的眼色,利用暗夜遮擋,殘留的浮光溫柔顯得如此不真實。

    「主子,該回去了。」忠心的下屬,遠遠地立著。輕不可聞的勸語,無比響亮地扯進他的心田。

    他淡然,抬頭仰望眼星辰,隨即邁開大步離去。他不再停留,他害怕見到那雙眼裡洩露的諷刺失落。他走了好久,才在偏僻角落裡的金燦銀杏樹下駐足。飽含毀滅氣息的炫目輝葉,不經意地沾染風華,演變到極致。有些東西太過完美,等待身後的常常是冷不丁地缺失。

    伸手覆著薄繭的大手,耐心地撫過樹幹上的紋路,他揚起暖人心魄的粹然,心泛起層層的漣漪:阿暖,要是你還在,瞧著銀杏樹葉,是否還能記起曾經的約定。歷經滄桑,等到他回來的時候,怎麼就剛好錯過。

    「主子,回屋吧!」獨自守在遠處的人,帶著一絲不甘,遲疑勸說。

    「原以為遲了一步,沒想到遲了一生。」顫抖的聲音難得地保存著完整,沒有抖漏散開。難耐的性子,竟然出人意料地沉靜。他堅定地不肯離去,執拗得令人捉摸不透。

    夜更深了,迷濛的霧穿梭在銀杏的葉尖,撥開雲朵的月光驀地投射出令人眩暈的燦爛。殊不知,從枝椏剝落,葉片片凋零。再美的曾經,只能是曾經。流光剎那,桑田的變化豈止浮誇。

    第二天,天還不亮,毓意便起了。她果然沒睡好,拿起扔在角落的菱花鏡,睜開眼黛青色的眼圈赫然昭顯。她用手指按揉微腫的眼眶,微弱的刺痛讓她蹙了蹙眉頭。她好半響地端坐不動,實在熬不下去才充外面喚道:「盛春,進來吧!」

    走近芳學苑,饒是平時遲鈍的啟珍也發現了毓意的不對勁。她拉過毓意,走到內堂的一隅,低聲詢問:「你的精神,怎麼差得要命?瞧你的樣子,昨晚肯定沒睡好!遇到什麼事了?」

    「做了噩夢,沒睡好。快些進去,免得別人說三道四。」啟珍連串的問題令毓意稍感不適,卻在霎時調整好情緒。語氣裡早已聽不出昨日的痛徹心扉,余留的是風清雲高的閒適。

    「昨天啊!」昭初邁進內堂,特意地往毓意這邊兒一督,繼而懸高聲量嘲弄,「昨天在昭玨宮門口,可是上演了一齣好戲。」話音未落,挑釁的意味,片刻不停歇。

    旁邊的衛湄兒聞言,自然精神大振,連忙附和地追問:「什麼好戲值得昭初公主出來說道,這是戲好,還是戲子好?」

    「都好,正所謂人生如戲。不過昨個上演的苦情戲,倒是有幾分趣味。」昭初上挑的眉,款款的目光略起諷刺地朝毓意射來。她艷若桃李的臉上,興致勃勃地掛起志在必得的笑容,意味深長的言辭脫口而出:「毓意,你說對嗎?」

    毓意撇開不加掩飾的刻薄視線,她的心有絲慌亂。昨天在昭玨宮的門口,她沒去想太多,莫非出了什麼狀況不成。如果不是納蘭杼及時拉開自己,恐怕真會出鬧劇。只是現在,究竟怎麼回事?

    她逃無可逃,定定地迎上昭初的眸光,輕啟唇音:「毓意不懂昭初公主說什麼,但想必公主說得是對的。」

    如今她要收回稜角,斂起風華生存。娘親的事給她重重一擊,讓她無法小看將來的局面。納蘭杼的警告仍縈繞在她的耳畔不肯散去,所以她不會像以前那樣肆意。畢竟她體驗過了這樣的生活,倒不如學的乖巧。

    「哼!「許是覺得無趣,昭初收回了到嘴邊的話。即使多好的戲,沒有看戲的人,亦是枉然。

    「毓意,你不要去理會。」啟珍憤憤不平地瞪了昭初眼,趕緊拉過毓意往裡面走去。她懂毓意不會為粗俗的言論費神,可今早的毓意太過不尋常。她有所察覺,唯獨說不出準確的想法。

    「沒事!」毓意的手反握住啟珍攥緊的拳頭,她的境地遠不止於難堪。

    毓意心不在焉地上著課,那個人沒有出現。

    喻夫子說歌行抱恙,這幾日的琴藝課暫代。底下的人聽此,面上的神色說不出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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