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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誰沉浮哪堪亂(大章) 文 / 枯籐千妖

    夜深得更寂寥,西處的火光瀰散,卻依舊沒有驅走這份抵入骨髓的孤單。即使周圍站滿了人,竊竊私語聲愈發響亮,但被無月的風一吹,仍是冰寒得刺痛。

    今晚的月原本就又彎又細,散發出來的光也是迷濛的,可如今讓烏雲一遮,越沒了蹤影。霜般的清華早已不見,彷彿連露個面都成了奢求。

    若不是有火把照亮這方的黑暗,旁邊重疊的樹影只會把人壓得窒息,然後遁入如此的暗色裡再尋不到依稀的光芒。低啞的驚呼像劃撥空氣,尖銳到極點,喚醒愣征的楊家眾人。

    老太君還沒有從毓意最後的指責中反應過來,於是現在聽到外人的驚呼,難免露出訝異的神色。過了許久,才緩聲回應:「毓意,你要明白。奶奶曾跟你說的話,那些全是真切。」

    余留下的話,她未說完,因為清楚毓意總有天會理解她的決定。她清明的目光渾濁了幾分,楊家守著的秘密或許埋藏不了幾年。可她怎麼忍心在臨走前,沒有安排好一切,將漸漸沒落破敗的楊家,不負責任地扔給毓意。那是她唯一疼愛的孫輩,所以她不允許出現將來的紕漏。因此狠心也罷,不講道理也罷。如果在大家族之間,無法學會隱忍二字,遲早會隨意任人欺凌。

    「其實我再怎麼能理解奶奶的苦心,我終究還是個孩子。」毓意沙啞的聲音幾近低喃,輕到無法讓人聽清。埋在黑暗裡的她,臉上滑過顯然易見的哀傷,雙目像是氤氳著水色,潤得不由自主吸人靈魂。她拚命壓制住自己哽咽的哭泣,因為只有弱者才會選擇退縮。

    「毓意,相信奶奶。」老太君的神色一軟,差點要把毓意攬進懷中,義無反顧地回屋接著不去管宮裡的走水,然而她不能!她既是奶奶,同樣是楊府輩分最高的主人。棋,已經完全活了,焉能棄棋?

    毓意走出空洞的暗夜,扯開嘴,無聲地笑道:「奶奶,我走了。別擔心,我一定會安生回來!」

    她應該委屈,楊府的雜事為什麼要她來背負?今晚淑妃宮裡會走水,不正好揭示了皇上留楊府人的緣由。只可惜楊府亦不是可以平白讓人欺負,於是老太君留有後招。假使皇上要特意挑楊府的刺,那麼她便是那個替罪的羔羊。她全明白,但又存著疑惑。楊府人對她的希望猶在,怎麼會捨得讓她送入虎口,毀了她的未來?

    腳下的步子麻木到遲鈍,靈魂鑽出軀體,意識不再受自我掌控。她絞著情緒,可惜不管如何,她依然是個孩子。擔憂,恐懼,這些心思掩不過。

    只是她不可以拒絕,她怎能將楊府拋之腦後?她怔怔地笑著,唇角僵硬,卻遮不住她燦若春花的笑。

    笑,驚艷了黑,恍若劃破暗色的白光,美好得令人嚮往。蕭肅的背影,越走越遠,像是不會回到原點。她只要回頭,就能發現楊家人臉上的神情不似平常。可她做了決定,不允許反悔。哪怕前面是洪水猛獸,她仍能仰起頭,驕傲如昨!

    「楊府這個選擇,倒也真是無可厚非。」喻智於勾起一絲穩重,口吻裡的歎息逝不去。

    歌行聽了,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他猛地灌了口酒,酒入愁腸籠罩冷意。他忽然很想笑,因此在唇邊捻起邪妄,幾盡刻薄地出聲:「楊府除了會欺負孤兒寡母,還做過什麼?明面上陽錦的世家,竟比不上平常人家,這話說出去,得招多少人笑?」

    「這裡面的是非曲折,不過爾爾!倒是你,你算好一切,還是做了。」喻智於擰起眉,不悅地聲音黯淡。他的視線,落在遠處的瘦削人影,惆悵的心疼那麼清晰:「實在委屈了她,孩子能懂什麼?」

    「她不是個普通的孩子,實在不行,我會出手。皇宮走水,縱使他們有心思讓楊府背黑鍋,至少不能太為難她。況且我不認為她會出事,你別忘了她背後的人不少。」歌行意有所指地瞇起眼,盡數將鋒芒藏了起來。他習慣性地抿了口嘴,輕輕地把酒氣吐了出去,順著心情。

    光,亮在眼前。滾滾濃煙,嗆得她不舒服,然而她很好地收起自身的情緒,摸索著搞些破壞。既然做戲,得做真些。她沒傻,不會認為楊府人會衝上來帶她回去。但她還是實在地失望了,幸好沒奢望!

    嘈雜的響動,進入她的耳朵,全成了平仄不分。她撿起散亂在地上的火把,心想到時候承認,只說由著嫉妒生恨。說不定過不了幾天,全陽錦就會把她當作個惡人,心機深沉的女子。多麼諷刺,硬生生地逼著她前進!

    手,早不抖了,攥緊手裡的手把,欲要往人後跑去。她相信,不消多時,終會有人發現她的躲閃。接著順籐摸瓜,牽扯到楊家,依照老太君的架勢總會把罪名推得一乾二淨。與其被動地等待,倒不如主動出擊把握時機,學會努力嘗試。

    「你瘋了?」從天而降的急促呼喊,迅速被壓低。有人的手搶過她手裡做作的火把,眸光迥然地緊緊盯著她。黑夜,氣氛卷帶著陰厲,甚至不容她抗拒。

    她木訥地轉過頭,對上雙不遮掩氣憤的眸子。她愣征在原地,繼而淺淺地勾出窩心的笑:「你來了!」

    簡單的三個字,藏不住的是心酸疲憊。彷彿找到了依靠,所以能輕而易舉地說:你來了!這並非求救,而是一種心情的宣洩。她的黑眸躥起了幾簇火光,嘩啦照亮她的面色。

    「你確實瘋了!」納蘭杼用力地抓住了毓意的手,泛白的指關節,宣洩了他極力收斂的情緒。他覺得憤慨,今晚的風頭不對,他清楚,因此當晚找她說了話。他以為她能夠聽明白隱晦的含義,她明白,卻依舊那麼不顧一切,不愛惜自己的人,憑什麼指望別人去解決。靠人不如靠己,別人能給予的只能是皮毛。

    他傷心難過,她無動於衷。關於自己的事,她為什麼飄遠得如同外人。說她性子寡淡,可連梁鳶那般清高的人都可與她走進。說她蠢笨,可心思比任何人清明。他想不清楚,乾脆冷冷地問出聲:「你,鬧夠了嗎?」

    「鬧嗎?」毓意的秀眉間閃過迷惘,她緩緩地搖頭,嬌笑起來,「事關楊府的生死,如何是鬧?當初我不明白大哥的事兒,為何會被別人捅出,而今倒是有幾分頭緒。皇家的人,怕是早再算計楊府。楊府瞭然,然而胳膊擰不過大腿。太子爺,別忘了你的身份!」

    最後的話音,分明犀利,只是她笑著輕語,連帶語調慵懶,逐漸吞噬別人的防備。

    可納蘭杼也不是尋常人,他聞言眉眼倏地張揚出銳利,繼而伸手摀住毓意的嘴巴,措辭深沉地警告:「下次再敢給我胡亂亂語,別怪我不客氣!」

    「太子爺請放心,楊府的事,萬萬扯不過您!」毓意彎彎唇,藏著柔光的笑,有股狐狸的味道。她被納蘭杼帶到宮殿的後頭,一時間不必顧慮許多。只是她心裡記掛著楊府,急忙快語:「你別扯著我,萬一將事情蔓延到您的身上,多不好。不如讓我出去,至少你能脫身!」

    火把的光辟里啪啦響起來,璀璨地照亮這邊的光景,將兩人的神色照得更是清楚。一人笑,一人沉默;一人閒適,一人凝重。

    納蘭杼存心不讓毓意離開,執拗地扯著她的衣袖,說什麼都不放手。他很認真,他的舉動說明了他的認真。轉瞬他強硬拉著毓意往旁邊的小道走去,想來是要避開這廂的禍事。毓意縮回手,不讓他得逞,礙於氣力的懸殊,不得不跟在他身後。

    她隱約不願意納蘭杼出事,若是一個不小心,讓人看到她和他拉扯,保證會傳出不好聽的閒話。本來楊府的事不該牽扯外人,特別是皇家的人。皇家人是他的血親,她才不認為他會拋開血親,一門心思幫她解決。保不齊心底有別的想法,念叨把她帶走罷了。

    如此思慮,她的情緒低落到了谷底。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只是不舒服。或許她心底是存了希望,能出來一個人來幫她。她用力地甩甩腦袋,竭力把腦袋裡的奇思妙想給拋遠。如今的情勢,容不得她異想天開!

    「納蘭杼,你放開我!」毓意來了脾氣,等走到遠些,二話不說甩開納蘭杼緊攥她袖口的手。笑容全然在她的臉上消失,留下的只有清淡的冷漠。

    「終於不叫我太子爺了?」反倒納蘭杼低低地笑開,居然還有心思在這種情勢下開玩笑。他的深邃眼眸裡有著深沉的黑,不同於眼仁的色彩,而是泛在其上的琉璃。他鎖住毓意躲閃的目光,執著地要穿透毓意的心思。

    毓意下意識地抗拒,眉狠狠地擰起。她不快地告辭:「太子爺要是沒有急事,我先走了。畢竟等到我的事多得雜亂,不像某人空閒。」

    「拐彎抹角,埋汰誰?再者說我如果不出手救你,憑你今日的情形,休得太平。楊府的人聰明,皇家的也不是傻子。古語有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們楊家,只能做嬋罷了!」納蘭杼見毓意的臉刷地慘白,譏誚的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下去。他掃了眼四周,凝聲相勸:「你只要靜觀其變就好,人家對你不仁,你還對人有義。平常見你對我挺精明,怎麼到楊府人身上不管用了?」

    這番話,足以點醒毓意心裡的困惑。納蘭杼說開的話,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像極了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裡就能避開討厭的想法。不仁不義,既然別人做了,她似乎可以反擊去做。可她終歸是楊府人,身上流的是楊氏一族的血脈,怎麼能夠對家人痛下狠手。別人怎麼做她不管,她只要對得起自個的良心,更何況她無法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她自己。

    情緒的起伏,讓她艱難地咳嗽起來。一聲接著一聲,喘息得厲害。她懂納蘭杼真為她好,所以不顧左右事把她帶走,但她不能一走了之。她強撐著轉過身,兩眼一抹黑,利索地一條道走到黑!

    「楊毓意,你的腦子裡全是糨糊嗎?」納蘭杼氣得要命,絲毫找不到往昔的從容。怒火迅速地攀上他的心頭,讓他的頭劇烈疼起來,恨不得衝上去打醒毓意。他將毓意一扯,極是容易地將她拉回。

    他低著頭,恰好捕捉到毓意羽睫的顫抖。他無奈歎息,明明是怕的要命,仍要逼迫前進。他是應讚聲好勇氣,還是該把她的腦瓜撬開。他的嗓音再度開口,已是剝去表面上的生硬:「你心裡清楚,那麼別去做沒意義的事。他們要對付的人,不僅僅是你。你以為他們會輕鬆放過大好機會!還不如暫時服軟,等到時機反擊。只是楊府只能是臣子,超出這個範圍,我不會饒恕!」

    說到最後,又有鋒芒顯現。納蘭杼記得楊府對大蘭王朝存在的另一個含義,但將心比心,他同樣覺得父皇這次操之過急,做的事兒太過。還有淑妃,每天只會扇動父皇的情緒,挑唆是非。

    他輕輕咬緊牙關,母后暗裡的意思是吩咐他不要去管楊府。他清楚母后的心思,只是他無法放手。特別是想到某個不知好歹的人,非要往危險的地方闖,他的牙根便恨得癢癢,實在是不給點兒教訓就無法無天。

    「納蘭杼,你放開我。」沉默了會兒的毓意,驀地掙開納蘭杼抓著她不放的手,急匆匆地跑開。楊府是她的家,不是太子爺的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當然能說得輕鬆。可她不行,她是楊府的一份子,哪怕前面是地獄,她亦要前行。

    「我都跟你白說了!」納蘭杼怒極泛笑,敢情他苦口婆心相勸了半天,換來的竟是她一意孤行。他倒要看看,她能折騰出什麼ど蛾子,還是說可以反敗為勝。他心思一頓,快步追上去,毓意已經跑到遠處。他仍不放心,很沒骨氣地繼續追上去。

    真要雙方對上,一個小孩子可解決不了問題。他急速跑起來,硬拉拽回毓意。這下他容不得毓意說什麼,而是狠心地拖著她往後走。他的嘴裡則念叨:「你現在不只一條性命,楊府的命捏在你手裡!如果你不給我好生聽話,我有的是辦法讓楊府散了。」

    「納蘭杼,你無賴。」毓意以為像納蘭杼那樣的人,不管再無賴,肯定是清楚面子是多麼重要的事。可她沒想到,納蘭杼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拉她離開。唯獨的好處便是她總算瞧明白當朝太子爺的性子,耍起無賴來比得過任何人!

    納蘭杼聽到毓意惡聲惡氣的指責,自得地笑出聲:「本太子從來沒否認自個不無賴,而且我又不對別人無賴,所以你別操心。」

    毓意倒吸一口冷氣,這話是從太子爺嘴裡說出的嗎?她的腦子模模糊糊地響起啟珍曾對她說過的話:我的大哥,沉默寡言嚴肅又恐怖。只有在一個時候,比較可愛。就是他胡言亂語,準備氣死人之際!

    呵呵!這樣的好事,讓她在這個不尋常的夜晚碰上了。她是該慶幸,抑或是義正言辭地命他糾正自個的態度?她明白,今晚楊府的計劃進行不了了,她只能乖乖地跟在人後面,聽話地走。否則她的手,遲早被人給折斷,此刻便疼得厲害。

    她皺了皺眉,吸口氣沒有溫度地呵斥:「你把我的手弄疼了,鬆開我。你放心,我不會走了!」

    「沒有份量的保證,爺我不聽。誰知道你轉身會做什麼,等跟我回到東宮再說。」納蘭杼的面色愈發沉重,他清楚握在手裡的人兒不好對付。因此才不傻乎乎地放人,他沒那個精力追個三五遍。

    「東宮?」毓意低呼,白生生的臉映在黑漆漆的夜裡,被火把一照,顯得有些特別。溫柔的氣息裡,有讓人驚歎的魔力。

    納蘭杼哼哼,不打算承認此刻的毓意,有丁點兒的可愛。等他快要走到後門口的時,立刻冰凍聲音告誡:「進了裡面的門,不許輕易出來。不管天塌下來,還是外面鬧得不可開交,你都不許出來。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淒涼。」

    「又不是我央著你,要來東宮。你自主主張,關我什麼事?」毓意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惹得納蘭杼差點摔門離開。好不容易壓下心底的火苗,他

    帶著她悄無聲息地竄進了門內。

    幾番折騰,天光緩慢亮起來。露出白肚的天,少了昨晚的陰霾。清泯居內,楊府的人自從醒來以後,再沒有入睡。全部圍在老太君的身邊,低著頭沉默。

    「毓意丫頭,福氣深厚。今天你們只管去做自個的事兒,昨晚的事兒說不定過去了。」老太君在賭,賭那份信任。

    只是她沒想到,毓意這會兒躺在東宮舒適的大床上,累得呼呼大睡。然而有件是讓老太君說對了,昨日的走水沒有連累到楊府人。因此天明,皇上命楊府眾人直接出宮,未再做挽留。只不過毓意,自然充著陪讀的身份,稀里糊塗地留在東宮。

    至於昨晚到底有個怎樣的結局,知道的人確實很少。皇家肯暫時放過楊府,楊府人不約而同把功勞記在毓意的頭上,沒去糾纏不對勁的矛頭。

    【題外話】

    先麼麼噠一個,祝福大家中秋節快樂!

    然後今天吃過飯,我就開始寫大章了,又到那麼晚了,實在對不住各位哈!

    那個啥,咱們商量下唄~

    因為十一國慶嘛!我經常要出去蹦躂,所以更新時間應該會比較晚!

    所以大家可以第二天看啦!(扮可愛中)

    我知道的,乃們最好了。我也保證,以後請假斷更之類的,我盡量少發生!

    最後,抱一個,睡睡去啦!親們,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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