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楔子 文 / 文簡子

    這是一片死寂染血的荒原。

    炙熱的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那是汗液、血液和某種液體的混合，成百上千的黑羽鴉在空中盤旋，他們被這氣味吸引，爭先恐後地從四方飛撲而至，奔赴這場死亡的盛宴。

    蒼穹之上，閃電伴隨著轟鳴的雷聲，撕裂天宇的一角，烏雲像奔湧的海浪翻滾而至，瞬間吞噬了蒼白的太陽，白晝墮入黑夜。

    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拄著斷劍從成堆的屍體裡爬了起來，他青色的外袍被撕去了一個袖子，露出血肉模糊的左臂。

    這原是他雪恥的戰場，如今卻變成了屍橫遍野的荒原。

    電閃雷鳴之間，一道紅影出現在男子的視線裡，他拄著劍的手猛地一抖。七天前，當他站在城樓之上俯看黑甲軍中的這抹紅影時，他的臉上帶著蔑笑，如今，他感到恐懼，那紅影像地底的煉火，焚盡了他數萬精兵。

    於是，他逃了。

    他是衛國的國君，是周王親封的諸侯，他不應該死在這裡，死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他踩過那些為他而戰的士兵的臉，踉踉蹌蹌地向西跑去。

    嗖——一支白羽箭射入他小腿的骨節，他重重地撲倒在地上，濺了一身的血水。但他沒有停，他爬起來，繼續一瘸一拐地逃命。

    下一刻，男子的脖頸上陡然多了一條銀鏈，那銀鏈像一條靈蛇繞住了他的脖子，而鏈子的另一端握在一個紅衣女子的手中。

    她佩劍帶弓騎在一匹白馬之上，青絲高束，紅衣翻飛。

    「你輸了。」她說。

    「你放了寡人，來日寡人許你衛國南面十城！他們能給的，寡人也能給！」

    「走吧，在你死之前，我再帶你去見一個人。」女子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她拉緊手上的銀鏈，大喝一聲，白馬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賤民！你放開我，我是衛侯，我是國君，你會遭天譴……」男子被拖曳在馬後，他的嘴裡不斷地叫罵著，但很快就沒了響聲。

    女子看了一眼馬後昏厥的男子，嘴角蕩起一抹輕笑。

    賤民？

    多久沒有人這樣叫她了，世間有人叫她神子，有人叫她惡鬼，有人喚她神醫，有人喚她國士，現在她竟想不起來，上一次有人叫她賤民是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