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離雍歸晉 文 / 文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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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在我「死」後,無邪和四兒又一同失蹤,家宰秦牯焦急之下托人四下尋找,伍封從西北回雍之後,更是派出府中親衛各方搜尋他們二人的蹤跡。因此,在無邪帶著四兒出現在伍府後門的時,很快就被府裡的侍衛發現了。原本以無邪的身手想要逃脫並不困難,但他身邊帶著四兒,幾番纏鬥之下就被人五花大綁地送到了伍封面前。
無邪在見到我之後,拍著胸脯驕傲地告訴我,在之前的幾個月裡伍封曾經多次向他詢問當初帶著四兒離開伍府的原因,但他嚴守著和我的約定,什麼也沒有說。我聽完只是點頭微笑,無邪的心思向來都寫在臉上,他即便嘴巴不說,伍封也一定能從他身上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你怎麼都不誇讚我?為了幫你保守秘密,我可是喝了一個多月的粟羹,你看,我都瘦了!」無邪扒開衣服向我展示著他的「消瘦」。
「我知道你受苦了,現在多吃點吧!」因為知道無邪和四兒今日會回來,我特地在將軍府的伙房燒了一大鍋的肉湯。「晉國可不比秦國,你去了之後,要先跟我把禮儀學好,不然哪天失禮得罪了人,我可不救你。」我盛了一大碗燉得酥爛的豚肉遞給無邪,語重心長道。
「知道了!」他呼嚕呼嚕吃了半碗,擦了擦嘴道,「那天我聽你的話給醫塵送了千日醉,他喝之前讓我下次見到你,就把這個送給你。」無邪從隨身的包袱裡取出了一卷書簡和一疊絹畫,「他說你將來若有機會遇見一個叫扁鵲的人,就替他問問,這書簡上寫的相剋之藥對不對,還有什麼疏漏?」
「這是什麼呀?」四兒湊過頭來看了一眼。
我打開絹布和書簡細細看了一遍,驚喜道:「這絹布上畫的是天下間四季生長的毒藥,書簡上寫的則是它們的藥性和一些醫塵自己摸索出來的解毒之法。」
醫塵在書簡上的記載讓我想起了離開晉國前,史墨給我的那瓶見血封喉的毒藥。其實,傳說中的惡咒、死咒大都是巫士們利用神鬼不知的下毒法來實現的。
「他給你這害人的東西做什麼?」四兒問。
「天樞是個拿錢替主顧殺人的地方,醫塵這些年替天樞研製了很多毒藥,但他始終是個治病救人的醫者,這上面記載的毒物若是樣樣都能找到相剋的草藥,也算是一卷救人的醫書。」
醫塵在藥圃旁邊養了一屋子各種各樣的小動物,為的就是試驗他的毒藥和解藥。我之前對尹皋所施的「攝魂術」其實就是用了一種致幻的草藥,那時候在雪猴身上試了很多回,害得它現在見到我就躲得老遠。
「它好像長大了許多?」我指著躲在角落裡的雪猴笑道。
雪猴見我指著它,嗚咽了幾聲,一副待宰的可憐模樣。
「它這幾天吃的可比我好多了!」無邪瞄了四兒一眼憤憤道。
「路上趕得急,我哪有時間給你這狼崽子弄東西吃!」四兒瞪了無邪一眼,反駁道。
「你們倆以後可不許鬥嘴了,我在晉都新絳有處院子,咱們三個人從今往後就要一起過日子了!」我抓了他們兩個人的手交握在自己腿上,心裡覺得格外踏實。
「你捨得放下將軍?」四兒小心翼翼地問。
「將軍要娶晉國趙氏的女兒為妻了,那位貴女眼睛裡容不下別的女人,我若留在這裡對大家都不好。」我撥了撥身前的火堆歎聲道,「我和將軍已經錯過了,現在我們行在兩條岔路上,只能越走越遠……四兒,等我們到了晉國,我會想辦法讓人給於安帶信,你們兩個不能再錯過了……」
「無邪說於安是天樞的刺客,這是真的嗎?」四兒微皺著眉頭輕聲問道。
「他是天樞的刺客,而且身世成迷,這樣你就不要他了?」我問。
「他就算是個殺人放火的盜匪,我也不在乎!」四兒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她水光流轉的眼睛裡有一個少女對愛情最堅定的信念。
「那便好了。」我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今晚早點睡吧,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出發去晉國了!」
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眾人便在迷濛的晨霧中坐船離開了雍城。伍封備下了一船的禮物作為向趙氏求親的納彩之禮,另外還邀請了百里大夫作為求親的使者與他一道前往晉國。
「伍將軍還真是有心,臨近初冬,候鳥南飛,他就用寒冰封了一隻大雁給我作納彩之禮。」伯嬴抱著劍站在船沿上,一雙杏眼裡似乎能擠出蜜汁來。
「有這樣細心體貼的夫君是貴女的福澤。」我看著腳下的東流水,頷首微笑道,「媒聘之禮有六,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娶,貴女可知,除納徵之外,為何其它五禮都要執雁?」
「為何?」
「雁,木落南翔,冰泮北徂,順乎陰陽往來有序,夫為陽,妻為陰,正好應了婦人從夫之序,所以婚禮才以雁為禮。這表示貴女出嫁之後,再不是趙家的人了,要竭力輔佐夫君才是。」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既然決定嫁他就一定會照顧好他,事事以他為先。」伯嬴抬起下巴朗聲道。
我點頭釋然一笑,轉身走進船艙。
「子黯,你不惱我?」伯嬴在我身後小聲地問了一句。
「貴女能給他的東西,我給不起,所以我輸了。至於侍妾之事,女子若真心愛慕一個男子,眼裡自然容不下別的女人,將心比心,我想我是懂你的。」說完不等她回應,我便側身閃進了船艙。
「她就是將軍要娶的人?」四兒湊在我耳邊小聲問了一句。
「嗯。」我點點頭,看了一眼在遠處發呆的伯嬴,「她出身高貴,劍術超群,說不定以後還能陪著將軍一同御邊殺敵,這樣挺好的。」
「你甘心?」
「不甘心,但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伍封現在手握兵權,的確可以無視公子利的意願將我強留在身邊,但是有朝一日公子利當上了國君,兵權和我就會變成他和國君之間的一條裂縫。這條裂縫會隨著時間的累積越變越寬,直到有一日徹底地分裂他們兩個人,而這恰恰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可伯嬴與我不同,她能將伍封、公子利和趙家緊緊地綁在一起,三方制衡才能穩固他們之間的盟約。
「你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坐在一旁悶不吭聲的宓曹突然冷哼了一聲,「看看這一船的香料、禮器,公子利怕是把他府上的好東西都送給你了,也不知道你這賤民出身的女子到底好在哪裡!」
「你說話客氣點!」四兒一下子站了起來。
「坐下吧。」我拉拉四兒的衣袖,對宓曹道,「東西是其次,最難得的是心意,就像燭大哥對你的一番深情,又豈是千金可比的。」
「誰要他的一番深情!」宓曹冷著臉說了一句,轉過頭怔怔地看著遠處的荒原。
凜冽的風兜灌進船艙,凍得人一個勁地打顫,我拿著火籤子在暖盆裡翻了幾塊燒紅的炭上來,對四兒道:「你先烘烘手,我去讓船夫把布蓬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