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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身心俱傷 文 / 文簡子

    在伯魯院中坐了沒多久,無恤便邁步走了進來。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繡暗金紋的儒服,腰間繫了一條青玉帶,頭髮還有些濕,因而沒束起只隨意地披在身後。整個人看著少了一分英武之氣,卻添了幾分儒雅。

    「你怎麼不來找我,倒躲進兄長這兒來了?」無恤笑著坐了下來,一隻手自然而然地就來尋我的手。我不著痕跡地避開,只低頭小口抿著杯子裡的酒。

    伯魯咳嗽了兩聲,笑道:「我可是有幾月沒見到她了,你才短短半日不見怎麼就披頭散髮地追到我這兒來了?實在是沒出息啊!」

    「昨日醉得太厲害,怕一身酒氣熏到她,就想先洗洗,沒想到她這會兒就來了。」

    「原來昨日是喝醉了啊,難怪沒認出舊相識就糊里糊塗地送到我那兒去了。」我看了無恤一眼,訕訕道。

    「什麼舊相識?巫士可有解酒湯,賞我一碗吧!」無恤揉著眉心對我可憐兮兮道。

    「奴家這就去熬!」一旁的然女突然開了口。

    「你是誰?無恤這時才發現坐在一旁的然女,他沉下臉色呵斥道,「我與巫士說話,哪裡容得你插嘴!」

    「紅雲兒,看仔細了再說話。」明夷垂目輕笑,兩根玉指輕捏酒杯的小耳仰頭飲盡。

    然女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無恤,一雙明眸中隱隱閃出了淚光。

    「這是我昨日送給你的女婢?」無恤側目看了然女一眼不解道,「你若不喜歡打發了就是,怎麼還帶回府裡來了?」

    「你不認得她?」我問。

    「我為何要認得她?」無恤轉過頭看向然女,臉上顯出一絲慍怒,「我為什麼要認識你?你同巫士說了什麼?」

    無恤的相貌與細眼小鼻的中原人大不相同。他高鼻深目,漆黑的瞳仁天生帶著一種讓人無法逼視的光芒。他高興時,墨玉般的眼睛和閃爍其間的微光是迷人的,可一旦生起氣來,那雙眼睛便冷若寒冰,讓注視他的人如墜冰窟。

    然女被他這麼一瞪哪裡還說得出話來,一直徘徊在眼眶裡的淚珠子吧嗒吧嗒落個不停。

    明夷嫌惡地看了一眼然女,拉著伯魯道:「我最看不得哭哭啼啼的髒女人,我們走吧!」

    「那好,我們在園囿裡等你們。」伯魯站起身看了我和無恤一眼,而後從袖子裡抽出一條絹帕遞給了然女,「別哭了,同他好好說。他今日若是記不起你,你可就小命難保了。」

    然女一聽,猛地止住了哭聲,她跪著往前挪了兩步撲倒在無恤腳下:「無恤公子,我是小然啊!小時候我幫你割過馬草,你幫我提過水,你不記得了嗎?」

    「你是小然?」無恤陡然一愣,伸出手指輕輕地勾起了然女的下巴。

    我心裡一緊,悶聲道:「記得就好……你若喜歡就留在身邊吧,呃,我剛剛忘了和明夷說四兒的事,先走了!」

    「別走!」無恤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愕然道,「你要我留她在身邊?」

    「她與你幼年相識,是多年的情分,我自然是要成全的。」我心裡難受,臉上卻笑得越發燦爛。

    無恤盯著我的臉,眼神冷得嚇人。半晌,他勾起一抹輕笑對趴在地上的然女說:「善!大善!小然還不快謝謝巫士的成全!」

    「謝,謝巫士成全!」然女的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

    「嗯。」我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奪門而逃。

    原來這就是嫉妒的滋味,似萬蟻鑽心,卻又口不能言。我出了伯魯的院子,沒有往園囿去,一路奔出了趙府。

    候在府門口的車伕見到我,立馬跑了過來,彎腰道:「巫士這麼快就要回去了?」

    「把趕車的馬卸一匹給我!」我快步朝馬車走去,伸手就要卸馬。

    「使不得,讓老奴來!」車伕見我神色不對,趕忙加快了手腳把馬韁遞給了我,「巫士,您這是要去哪?」

    我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翻身上了馬背大喝一聲,飛奔而去。

    不知騎了多久,不知不覺竟騎著馬到了汾水邊。這時的河畔,青青的野草迎著溫煦的春風放肆地生長著。蒿草、野葛、籐蘿和那一朵朵叫不出名字的暗紅色花朵互相交織纏繞,給春日的汾水披上了一件綵衣。

    我跳下馬背,深吸了一口氣,踩著草莖慢慢地朝水邊走去。

    波光粼粼的水邊,有一樹虯枝盤錯的桃樹默默地守在那裡。灰黑色的枝丫上開滿了一朵朵嫣紅色的桃花。偶爾風過,花枝隨風搖擺,那嬌艷的花瓣便嫁於春風赴了流水。

    我仰頭望著這一樹桃花,腦中竟浮現出瑤女溫婉而恬靜的笑容。

    「你便是在這棵桃樹下認識了那個人嗎?他懷中抱著別人時你的心可也會痛?」我輕撫著樹幹心裡一片酸楚。

    瑤女已經死了,回答我的只有流水千年不變的響聲。

    對於男女之情,我從未透徹地領悟。瑤女對獸面公子的無怨無悔,樓少康對紅藥的犧牲成全,燕舞和獵戶不為磨難所屈的執著,我午夜夢迴時曾想過很多次,如果換了是我,我能做到嗎?

    對伍封我做不到無怨無悔,對趙無恤我做不到犧牲成全,在未知的磨難還未來臨之前我已經倉惶而逃。

    之前我還在心裡笑話過荀姬和伯嬴的善妒。為人妻者,首要職責便是為夫君納妾選侍,綿延子嗣。她們二人既是名門大家的主母,就該有容忍其他女子的氣量。彼時,伍府的那些侍妾從未在我心裡扎過針,我窩在伍封懷裡時甚至希望他能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那樣他才不會孤單,將軍府才不會冷清。但現在,我根本無法想像無恤抱著然女的樣子,更別說他將來還要與其他的女人生兒育女。我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忽然覺得這張因嫉妒而扭曲的臉無比醜陋。

    「你知道嗎?你在世人眼裡是個男子,他不會娶你……」我對著倒影喃喃自語,頭頂有花瓣飛散,落在水面上蕩起一圈圈細紋,模糊了我苦澀的臉龐。

    「汝乃汾水之君乎?」一個嘶啞的聲音忽然從我耳邊響起。

    我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高大健碩,頭髮花白的錦衣男子拎著一個魚簍站在我身後。

    我忙起身一禮,恭聲道:「老丈過譽了,小可怎擔得起神君之名。」

    「原以為這世間除了他,就再無第二個人配得上神君二字。如今看來,上天果真厚待老夫啊!」男子看著我的眼神瞬間多了幾分熾熱和貪婪,他一把扔了手中的魚簍,兩步邁到我面前大臂一張把我抱在了懷中。

    「你這是做什麼!」我驚懼之下連忙用手去推他,「你放開我,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男人,啊,你好香……」男人在我耳際嗅了嗅,雙臂一夾將我死死地圈在懷中。隨後,我眼見著他那張暗紫肥厚的嘴巴朝我的臉上湊了過來。

    「不要碰我——」我尖叫出聲,拚命地把臉往後仰,雙腳胡亂地踢踹男子的腿,但他卻紋絲不動。一張帶著酸臭味的嘴印在了我臉上,那濕漉漉的觸感讓我幾欲作嘔。

    「你娘的死狗,放開我——」我嘶吼、踢打,幾番掙扎之後整個人已經筋疲力盡,男子趁機在我頸子旁一陣亂啃。我此刻肚中早已翻江倒海,終於受不住噁心吐了出來,污穢之物噴了他滿身。

    「作死!」男子猛地放開了我,他摸了一把臉上的穢物叫罵了一聲,然後拖著狂嘔不止的我大步朝往水裡走去,「小兒別壞了我今日的興致,快把衣服給我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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