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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人心(下) 文 / 隨風清

    輕拍著他的肩膀,君邪安撫性地笑了笑,就算她當時真的一命嗚呼了,她也不會怪他,有的,仍舊是滿心的感動,心靈的撞擊,就算她當時並不知道有人在背後下暗手,就算眼睛所見是他將她撞下黑洞,她也不會懷疑他會背叛(第一邪君第八十四章人心(下)內容)。

    一旁的莫權嘴巴張了張,有點呆傻地開口問道:「頭,頭兒,楊……不,小隨他真的不是叛徒?可是那時……」一顆心緊緊地吊了起來,緊張得口乾舌燥,就好像他正在等待最後的審判,天知道,楊隨的『背叛』帶給他的是怎樣一種衝擊,如果可能,他寧願自己死,也不願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會是一個名利之徒。

    「眼見不一定為實,小隨是什麼樣的人,我心中有數,我深信他絕不會為了我沒有及時出手救他而對我懷恨在心,或是為了名利暗害於我。」這一趟軒轅之行,他們共同經歷了這麼多事,她的心境在短短的時日內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對於她來說,他們已不僅僅是她的手下士兵那麼簡單,她絕對相信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們都不會背叛於她,即使事實擺在了眼前。

    小隨真的沒有背叛頭兒?莫權呆滯地轉動著脖頸,看向紅腫著一張俊臉的楊隨,一時倒不知該怎麼反應了,他是不是該跟小隨道歉,可是,他把他打成這個樣子,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事的。

    聽得君邪這麼說,其他人也大受震驚,繼而又不免疑惑起來,楊隨既然沒背叛,為何不講清楚,還要跟汪文英他們攪和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在所有人都把他當叛徒,莫權更是對他喊打喊殺的時候,她為何不為他平反?

    看出大家心裡的疑問,君邪別有意味地淡笑道:「若小隨不趁機假意投向汪文英,作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只怕能站在這裡的人沒幾個。」

    聞言,胡逵等人眼眉一動,細細思來,自他們被汪文英所制住後,有多少次石欽想找他們的晦氣,有多少次那鋒利的劍鋒就抵在他們的胸口,有多少次,汪文英利用他們來當探路石,在這麼多次的危機中,有多少次是因楊隨的幾句話救了他們……

    恍然間全都明白過來了,若不是此時時機不對,他們必會向楊隨致以萬分的歉意,更重要的是感激他一次次的救命之恩,現在唯有向他投去炙熱的眼神,面露慚愧之色,不該啊,真不該,人家忍辱負重地保住他們的命,卻換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辱罵,真是太該死了(第一邪君第八十四章人心(下)內容)。

    自來受盡白眼的楊隨第一次接受這般炙熱的注目禮,頓覺渾身不自在,尤其那一道道的注目禮還是來源於世人敬仰的修武高手,更重要的是莫權那悔疚的目光,更是讓他受不了地縮到君邪的身後,若不是此時還有某人待處治,不用懷疑,莫權絕對會撲過來,悔恨內疚交加地向他道歉。

    楊隨的舉動,君邪看在眼裡,笑在心裡,接著道:「至於我為何沒有及時為他平反,很簡單……」一頓,星眸射出冷凝的寒光,如刀刃般射向靈雲老人:「當時太過混亂,我只知道你們當中有人心懷不軌,並不知道是誰,因而這一路行來,我沒有說出這個事實,就是為讓那個不軌之人放鬆戒心,自已露出狐狸尾巴,今晚月黑風高,大家身心疲憊,是最好的下手機會,我一直在等著呢。」

    那如利刃般的目光若有實質般地凌遲著靈雲老人的身心,將他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理直氣壯射得體無完膚,強撐而起的氣勢更被擊得潰不成軍。

    他可以以『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的理由理直氣壯地面對好友、師弟等人的質問,卻在她的眼神下,潰敗得徹徹底底。

    君無名,她太可怕了!這種可怕已經深埋進他的心底,或許就是因為她的這種『可怕』,才會促使他對她的殺念越來越重,直至第一次的出手。

    事實已完全清楚了,靈木老人和靈虛老人再也騙不了自己了,一聲大吼,靈木老人手臂一舉,帶著雷霆之力的拳頭就往靈雲老人的臉上招呼過去。

    『砰』地一聲,是拳頭落在臉上的聲音,『澎』地一聲大響,是重物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靈雲老人被一拳打倒在地,右邊臉上竟凹下去一片,噴出了好幾口鮮血,嘴角邊的血液還在流個不停,染紅著他花白的鬍鬚,映射出別樣的詭麗,由於被點穴的緣故,倒下的姿勢很是怪異,顯得更加的狼狽(第一邪君第八十四章人心(下)內容)。

    靈木老人沒有就這樣放過他,蹲下身,一把揪起他的衣領,痛聲怒斥:「師兄,靈雲,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武源派的面子全被你給丟盡了,試問,下到黃泉,你如何面對師傅,面對我武源派歷代祖師……」

    靈雲重重地咬著下唇,目光低垂,氣勢全無,卻依舊執迷不悔道:「修武界,以強者為尊,我為追求武學更高峰而使用手段奪劍,有何錯,自來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她君無名擁有絕對的實力,所以她設計實施陰謀,叫做智慧,而我卻是無恥小人,哼,若今日我勝了,被指責為無恥小人的就會是她君無名,可惜,我靈雲技不如人,武功、心智皆鬥不過陰險的她,丟了武源派的臉,這點,我認了。」

    「你……」靈木老人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執迷不悟,這樣的師兄真的很陌生,六十多年了,他們做了六十多年的師兄弟,到了此刻,他才知道,他敬愛的師兄竟是如此執念。

    但他能說他錯了嗎?不能,他說得很對,這就是傳承了千萬年的修武界信條,強者的話就是真理,所謂的事實,就在強者的那張口中。

    一時,黑夜下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錯了。」沉默中,輕飄飄的三個字驟然炸響,朗朗夜空下,君邪瘦小的身軀傲然挺立,夜色吹拂起她的衣袍,她的青絲,掠過她神秘的鐵面具,銳利的目光射出睿智邪凜的光芒,稍帶稚嫩的聲音如同鏗鏘重錘。

    「真正的強者,並不單指武力上的強,它更重要的是一顆心,一顆自信,積極,永不言敗,敢於面對任何失敗的心,這樣的強者即使不是站在武學的巔峰,但卻是真正的王者。」黑袍少年凝眸肅眉,琉璃般的靈眸充滿著狂霸之氣,凜凜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色,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散出來的王者氣息,無關她修為的深淺(第一邪君84章節)。

    這便是她口中所言的『強者之心』麼?

    在每一個修武者的心中,所謂強者,便是在武力上擁有絕對的力量,強者為尊,簡單來說,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誰就是權威的代表,任何人都不敢去質疑他所說的話,除非他不怕死。

    但是今日有人告訴他們,拳頭大並不代表那個人就是強者,站在武學的巔峰,並不一定就是王者。

    這無疑是推翻了千萬年來,修武界信奉的信條,是在挑戰曾經及現在的武學至尊,也在挑戰他們的認知。

    這個觀點聞所未聞,他們實在難以理解,但從她的身上,他們又似乎明白了什麼:無論面對怎樣的危險,無論對面的敵人比自己強上不止一籌,她始終淡然如風,冷靜從容,那股王者之風從未在她的身上散去,這便是因為她的『強者之心』?

    「千萬年來,修武界出現過多少個『強者』,他們當了一輩子的勝者,但今日,誰承認他們是王者,莫說如此,怕是連有這麼一個人都會被遺忘吧!當他們離去時,從他們口中傳出的事實有多麼被推翻?」

    君邪如玉的面容上漾起冷然,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美麗的眸子裡浮上一抹戲謔,輕瞥向倒在地上的靈雲老人,冷哼道:「靈雲老頭,今日就算你是勝者,讓你得到了軒轅神劍,以順者昌,逆者亡的所謂強者信條扭曲了事實,站在了武學界的巔峰,那又如何,你沒有那顆強者之心,你的武力只是用來掩飾你內心的的脆弱,就如,你在我背後下黑手,對我下藥,都只是來源於你的不自信,你的脆弱,因為你怕,習慣了站在武學頂峰的你害怕有人壓在你的頭上,害怕失去這個所謂的『強者』地位,所以你可以在不知我實力之前對我如親孫子般疼愛,卻在知道我的實力後,起了殺心,就因為你不敢面對低人一等的失敗,而且我可以告訴你……」

    一頓,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巡視一周,坦言道:「若你所謂的擁有絕對的實力,是指我的武學修為的話,那麼你就真是大錯特錯,你們每一個人的武學修為都比我深厚得多,別不相信,若非如此,初進南山之時,我又何須使計借助於你們呢?我從來就沒說過自己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不是嗎?」

    呃,她確實沒說,不過,這怎麼可能,若她的武學修為真的不如他們,若她真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那麼,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出現這麼妖孽的事情,由於他們相信這個世界是正常的,所以他們輕易承認她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前輩,難道事實證明,這個世界其實是瘋的?

    君邪這句話威力比美國的原子彈還要厲害,瞬間就把除了莫權和楊隨外的其他人給炸得裡外透焦,耳朵裡繼續傳來她朗朗之語(第一邪君第八十四章人心(下)內容)。

    「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是個好人,相反,我一直都承認自己是個很陰險的壞人,在武學修為不足以對敵之時,這裡……」君邪邪氣淡笑,指著自個的腦袋,繼續道:「這裡就是最強的武器,隨你們要將它叫做智慧也好,陰謀也好,若是你有本事,利用自己的智慧,使用計謀陰我,奪取神劍,我還要對你寫一個服字,但是……你卻只會在背後放冷箭,只用使用『**香』這種下三爛的手段,因為你不夠自信能在陰謀上勝過我,陰謀暴露,我給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機會,讓你去證明自己有資格說『強者』這兩個字,可惜,你一次又一次地找借口,找理由來推脫,來否認自己的所作所為,你污辱了『強者』這兩個字。」

    你污辱了『強者』這兩個字!當這句話入耳的時候,靈雲老人再也壓制不住湧上來的那口腥味,『噗』地一下往前噴出一大口鮮血,直噴在了貌似已經呆住的靈木老人的身上,猙獰的面容垮了下去,整個人瞬間猶如油盡燈枯的老人家,凌亂的花白髮絲貼在臉上,更添一份晚年悲涼。

    其他人基本已經沒法反應了,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一般,睜著雙迷茫的濁眼看著夜空下凜然直立的少年,一個真的只有十幾歲的少年。

    「強者,敢作敢為,強者,人畏之,人敬之,強者,放眼蒼穹(第一邪君第八十四章人心(下)內容)!狹隘的強者,修武不修心,必將在強者的世界以摧枯拉朽之勢被毀去,我君無名看不起這樣的『強者』,靈雲爺爺,念在你曾經真心待我份上,望你下輩子,能真正地懂得強者真諦,無論你是個普通人還是修武者,去吧!」她不是仁慈之人,對於一再向她向黑手的人,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瞬間,狂風驟起,塵沙捲起,靈雲老人雙眼緩緩地閉上,靜悄悄地停止了呼吸,面上猶帶複雜的神色。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是否後悔那一念之差呢?是否後悔不該一時鬼迷了心竅,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是否該後悔沒有早一日遇見她?答案是無言的自嘲。

    藏在雲層裡的皎月偷偷地露出半邊臉,月光灑落,聖潔柔和,黑袍少年凜然而立,手撐軒轅神劍,月影將她那弱小的身軀拉得極長,璀璨的黑瞳在背光之中淡淡地投落在遠方的夜空裡,黑暗邪冷的氣息中同時透著絕世無雙的靈氣,如同黑暗與光明之王合體,神與魔共存。

    過了好一會兒,眾人被震憾得飄遠的思緒才慢慢地回攏,靈木老人和靈虛老人默默地為靈雲老人挖了個坑,將其葬在其中,連塊碑都沒得立。

    站在墳頭前,看著那凸起的墳頭,所有人神色皆木然,眼裡透著複雜與迷茫,心裡萬千感慨:人生匆匆百年,到頭來,也不過是黃土一抷,當來日,有人經過這裡的時候,或許會猜測這座無名墳裡葬的是誰,但誰能想得到,裡面葬的是曾經在南炎修武界極負盛名的武源派第一高手,武尊靈雲老人,死在軒轅陵墓的那一百多名武尊武宗高手,更是連座墳頭都沒有,用不了十年,當後輩新秀崛起的時候,這世上還有誰能記住曾經叱吒風雲的他們,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或許,君無名說得對,他們一直所追求的『強者境界』根本就是錯的,不,不是錯,而是太過狹隘了。

    君邪獨自站在巨大的岩石上,黑眸華光流轉,淡淡地看著眾人靜靜地圍站在墳頭前,或許是今晚的月光太過柔和了,讓她也有萬千的感歎欲傾洩出來。

    「主公,可在為他傷心?」正當她想對月感懷的時候,腦海裡突然響起了應絕的聲音,差點沒把她給嚇著,一時倒忘了,她的身體裡還借居著一個傢伙(第一邪君第八十四章人心(下)內容)。

    應絕以靈神之體進駐到君邪的身體裡,能清楚地知道發生的一切事,甚至能感覺到君邪的心情,但卻無法知道她的想法與心思,因而當他感覺到她有些傷懷的時候,便脫口問出,其實他是很驚訝的,對一個多次對她下殺手,最終被她所殺的人,她居然會為他傷心,這實在不像是他家主公會做的事。

    身體裡住著另一個人,就是鬱悶,一點**權都沒有,沒有得到她的同意,居然敢擅自感應她的心情,這個傢伙懂不懂得什麼叫**啊!

    君邪翻了翻白眼,腹謗了一句,出口的話卻充滿著滿懷:「我是在想,這世上最難懂,最難看清的恐怕就是人心吧!我向來自認聰明,沒有任何人能逃得過我的眼睛,今日方才知道,原來,我也有看不清的時候,真的,我真的沒想到,會是他,慈祥的靈雲爺爺,究竟是人心叵測,還是人心易變!」

    「人心!帝尊也曾自問過這個問題,卻未曾找到答案,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人類繁衍,各司其職,和樂融融,不知何時,人心開始思變,掠奪,仇殺,以至大規模戰爭的爆發,人間仙境頓成修羅地獄,是誘惑,泯滅了他們的善良的人性,還是人心本就是黑暗的?帝尊終其一生,未能解答,或許這是道無解之題。」君邪的話也勾出了應絕的感慨,冷淡的話語裡帶著回憶過往的飄忽。

    是誘惑,還是本性如此!說的文雅一點,不就是,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麼?即使在她前世那般高科技下,這個問題依舊是個令無數學者爭論不休的難題,直至她來到這裡都沒一個定論。

    其實,人心本來就是複雜的,是善是惡,不外乎本心而已!世間善惡與她何干,她只須秉持本心,便可翱翔蒼穹,活出自我。

    瞭望遠方隱隱露出的魚白,君邪淡淡地勾起嘴角,有種拔去雲霧,初見晨曦的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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