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曲徑通幽 文 / 香貓

    「侍奉主神的天使因為自身過於完美而傲慢自大，可完美又是靠什麼界定呢？無論在哪裡，無論面對誰，他們都改不了狂妄任性的壞脾氣。他們每做一個決定，都暗藏陰謀。緹雅，如果某一天，我不能繼續陪伴你，記住，千萬不要相信天使的話。」

    「您見過天使嗎？」

    「見過。在一個……充斥著無盡黑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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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卡斯諾爾大陸入口走到索利奎特平原，緹雅整整花了兩天時間，一路上，她邊忙於躲避精靈的敏銳視線，邊思索著米凱爾交給她的任務。她想起童年時母親的警告「不要相信天使」——惡魔痛恨天使，理所當然，想必母親一定是因為難以忍受地獄裡那些脾氣古怪囂張的墮天使，才立下如此結論。

    可當緹雅見到真正的天使時，她顯然忘記了母親的告誡，稀里糊塗地進入精靈界，接下一個難以想像的任務。一個柔弱的「人類」女孩，要怎樣才能突破元素精靈王的守護，毀掉叛離者的力量？雖然米凱爾設計好方案，但兩天膽戰心驚的旅途，已經讓她力不從心。

    不過，當梵卓風度翩翩自夜幕現身時，之前在緹雅腦海中混戰的想法全部被他狂野的眼神一掃耳光。

    「梵卓。」她小跑著奔向他，十字項鏈在身前歡快地搖蕩。

    「公主。」他凝望著她疲憊的面容，終於明白締結契約那天，「雙翼」沉吟的緣由。

    緹雅淺笑著仰望梵卓疑惑的臉龐，心想她或許有必要用一個善意的謊言解釋自己在這裡的原因。

    「為了解決洛林奧德國和暗夜精靈的恩怨，我……」

    「猜到了。」他語氣溫和，卻把緹雅的心跳速度提升了一檔。

    緹雅踮起腳，試圖通過近距離觀察找出些許隱藏的端倪。梵卓的氣息有節奏地拍打她的鼻尖，一陣酥麻的感覺沁入她體內，緹雅不由自主地抖了下肩膀。

    「很痛吧？那天。」她垂下眼簾，握住胸前的十字項鏈。

    「它一直能感應到，我能聽見它悲傷的嗚咽。不過現在，它已經完全是你送給我的珍貴禮物。謝謝你，梵卓。」她抬起頭，眼中是真誠的感激。

    「也謝謝你，帶著它。緹雅公主，你到索利奎特平原是——」

    「為了擁有一隻乖巧聽話的獨角獸。」

    「每個人有五天時間，可是現在，我只剩三天了。」

    「梵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共同努力，爭取一天成功！」重逢的喜悅讓緹雅消耗掉的氣場華麗回歸，而梵卓，也終於迎來了自己的公主「戰友」。緹雅的加入驅散了梵卓陰霾的壞運氣，他們選中了一對雙胞胎，靜心凝神與它們交流。

    「他們是熱愛和平的靈獸，只有我們的心和靈魂被和平佔據，才能征服他們」緹雅把手放在獨角獸前額，輕噓微語，優雅的姿態不著一絲刻意而為的痕跡。梵卓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無法讓自己所有的神經只圍繞「和平」一詞運動。他雖然不是「好戰分子」，但也絕非純良的「反戰主義者」。

    「梵卓。」公主向他伸出手，眼角眉梢掛著暖洋洋的笑意。梵卓明白她的用意，抬起胳膊，握住她柔滑細膩的手指。

    「傳遞我的希望，承接你的祝福，美麗的靈獸啊，請聆聽我內心和平的祈願，請化作我飛翔的羽翼，我將滿懷崇敬，永不背叛。索利奎特。」緹雅吟詩般念出幾句類似咒語的話，正當梵卓分神思索時，她突然握緊他的手，以命令般的口吻說：「不要分心！什麼都不要想，跟我一起複述剛才的話。」

    梵卓遲疑片刻，最終選擇順從。很快，他被帶入一個魔幻循環，似乎不用思考便能夠複述同樣的句子，而這些句子彷彿從他靈魂深處升發，流經血脈，由掌心傳遞給靈獸。他不清楚公主這個奇妙的方法是經人傳授，還是自己的偉大創造，總之，它成功了。

    兩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從靈獸的尖角頂端湧出，在梵卓和緹雅上方盤旋片刻，和善地落入他們體內。

    「成功了……」梵卓望著靈獸眼中自己的倒影，喃喃地說。

    「一起飛吧，梵卓。」緹雅輕盈地跳上獨角獸舒適的脊背，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聖曲般悅耳。

    有生之年，緹雅終於聞到了天空的味道，那是一種徜徉在清爽之風中的寧靜香甜。他們盤旋在索利奎特平原上空，互相追逐，如孩童般天真開心地笑著，直到一個碧綠的影子從遠方飛來，緹雅才斂住笑容，急急忙忙地停下。

    「梵卓，我現在不方便和暗夜精靈碰面，請你——」

    「我會為你保密。」

    緹雅望著善解人意的梵卓，微笑點頭，轉身飛離平原。他目送公主消失於蒼穹的背影，理了理情緒，迎接「碧綠色」的嘉蒂絲。雖然她臉蛋小巧，五官精緻，可從上到下的「碧綠」實在刺眼，連靈獸的角上都掛著昭示她單調趣味的綠色響鈴，高調並且喧鬧。

    「戰果輝煌啊！」她停在梵卓面前，嘴角上揚，一臉不可捉摸的神態。

    「剛才的人，是誰？」嘉蒂絲審問得直截了當，這種爽快，倒讓梵卓感到分外舒心。

    「一個和我願望相同的精靈。」他回答的乾脆果斷。

    「是水澤族的麼……」她眺望天邊，自言自語。

    「水澤族？」成為精靈一員的梵卓，聽力似乎比在天界時還靈敏。

    嘉蒂絲彷彿沒聽見他的疑問，撅著嘴沉思了足足半分鐘，才回過神，睜著兩隻青蘋果似的大眼睛說：「好啦，梵卓，和我一起去卡斯諾爾懸山見見你的新主人吧！」

    「卡斯諾爾懸山？」

    「有什麼稀奇的，連精靈大陸都以『聖月』家族的姓氏命名呢！」

    「只因為他們是貴族？」

    「你們天使都不讀精靈的歷史嗎？」嘉蒂絲露出氣惱的神情。

    「呃……那時，我比較忙。」梵卓的借口讓她撲哧一聲笑出來。

    「因為，暗夜精靈族是四大精靈王孕育的第一批子民，而卡斯諾爾家族也是擁有『聖月』的家族。」嘉蒂絲頗為耐心地講解，目光中洋溢著自豪之情。

    卡斯諾爾大陸的晝夜按部就班地交替，四季分明。不過，這裡的時間以極其緩慢地速度流逝，雖然「緩慢」只是相對於人類而言。緹雅能感覺到，但她並沒有以「人類」的身份變老，精靈界的一天對於她來說，不是幾年，僅僅是一天、一天而已。緹雅的腦海中甚至冒出一個怪異的想法——如果能在大陸多停留些時光，她或許能見到百年後的人類世界呢。

    靈獸需要休息，而緹雅也不小心在深邃的夜空迷了路，本指望讓熟悉地界的獨角獸帶她去一個隱秘安全的地方，可最後，它還是直奔月光下一處清澈的水源疾馳而下。

    公主的夥伴飲了些水，臥在「靈語樹」下。細長的枝條閃著銀色的光芒，愛撫著靈獸潔白的身軀。望著它寧靜的睡顏，緹雅放鬆地笑了，俯身捧起湖中充滿寶石質感的清水，喝了一小口，餘下的也毫不浪費地拍在風塵僕僕的臉頰上。

    她時而四處張望，時而原地打轉，好奇觀察周圍的景致。忽然間，有什麼冰涼刺骨的堅韌利器抵住了她的脊椎。

    維蘭？不對，他的劍已經被金髮天使砍斷了……

    持劍者的確不是維蘭，只是他身邊的一位精靈。緹雅不知道此時此地與她的「騎士」重逢會有什麼下場，對於一個闖入大陸的「惡魔」，維蘭會如何抉擇？

    或許他根本不用費神思考，他們已經解除契約，直接殺了他討厭的「惡魔」，輕而易舉。她下意識握住腰間的短刀，表情嚴肅，水藍色的眸子卻閃過一絲坦蕩的欣喜。這份欣喜並非源自意外的重逢，而是維蘭俯視她的目光裡，終於增添了除過厭惡之外的其他色彩。

    「你……」維蘭最終沒能如公主期待，喚出她的名字。

    「維蘭，改天再見。」她決定溜之大吉，卻還是在維蘭的一聲凝結咒語中，動彈不得。

    「原因。」他冷冷地拋出一個毫無創意的詞。

    「與你無關。」緹雅倔強地瞪起眼睛，他繞到她面前，拔出她腰間的短刀，在眼前晃了一下，抵住她的咽喉。

    殺氣，貨真價實的冷酷殺氣！緹雅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睫毛也開始緊張地顫抖。對於維蘭想要殺了她的事實，緹雅沒有分毫懷疑。令人窒息的沉默快要將她擊潰，米凱爾，你在哪兒，不能就這麼讓我英年早逝吧！

    緹雅在心底呼喊，但忽然間，她發現自己的手指可以活動了！還沒等她徹底從絕望狀態中解脫，維蘭已經轉身前行。

    「維蘭……」

    她望著他色彩對比鮮明的背影，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可是，維蘭走出不到十米，又停了下來。

    「果然，我還是不能容忍。」

    —————————————————————————————本章名詞註解：

    1.靈語樹：生長在精靈大陸的一種樹木。枝條細長柔軟，為銀白色。可被施以魔法而改變其用途。

    2.卡斯諾爾懸山：位於大陸北部上空。緊鄰契約之山。「卡斯諾爾」為維蘭的家族姓氏，無具體含義。因暗夜精靈是大陸首批子民，唯一一個擁有懸山城堡的精靈族，因此，懸山以「卡斯諾爾」命名。

    3.聖月：隨精靈界誕生而誕生的神聖寶物。具體功能會在後面文中詳細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