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血色飛舞 文 / 香貓
維蘭.卡斯諾爾出生的那個夜晚，一顆流星落入帕布格斯塔懸山的冰雪深處，經過十個日夜，化為一柄清麗的霧灰色長劍。
精靈們相信，它是因維蘭.卡斯諾爾的誕生而降臨，它是神明送給卡斯諾爾家族的無限祝福。
不過，這只是傳說，是暗夜精靈向神明致敬的杜撰之一。
「風末」集合了風元素的全部精華，強大，堅韌。曾有不少精靈試圖得到「風末」，但結果，只有一個人能從寒冰中撥出它冷峭的身體，只有一個人能聽見它低沉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
因此，當「風末」臣服於維蘭.卡斯諾爾時，關於神明祝福的傳說便開始蔓延。
即使維蘭犯禁，帕布格斯塔懸山暫時將它收回，大家依然相信，「風末」永遠都是屬於卡斯諾爾家族的神聖之刃。
可如今，寒冰之下再沒有它修長的身軀，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幽藍透明的石頭。
嘉蒂絲的發現讓維蘭感覺自己和家族遭受羞辱，是誰用這不知名的石頭奪走了他的尊嚴？
他恨不得立即砸碎冰層查看究竟，但他知道，這千年凍結的「居所」，只有它的主人可以開啟。
維蘭決定追查「風末」的下落，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在他和嘉蒂絲離開卡斯諾爾懸山的短暫時光中，城堡裡竟發生慘案。
凱文森.卡斯諾爾在儀式結束後回到自己房間，當琉卡脫下長袍，準備和「聖月」家族的前任首領道別時，卻發現他已無聲無息地躺於地面，沒有傷口也沒有鮮血，卻是形容枯槁，雙目圓睜，空洞的目光散發著越來越弱的神秘與悲傷。
維蘭頎長的身影在門口劇烈地晃動了幾下，嘉蒂絲尖叫著跪在地上，驚恐哀痛的眼中充滿淚水。
「惡魔。」
維蘭聲音沙啞，他閉上眼睛，卻依然能看見凱文森和記憶中他可憐母親乾枯的臉龐。他扶著牆壁緩緩跪下，肩膀和脊背因悲傷和憤怒劇烈起伏，時光彷彿回到那個血色飛舞的暗夜……
儀式結束當晚，凱文森的遺體被送往艾茵莫卡懸山。
「聖月」家族前任首領去世的消息震動了整個大陸，各精靈族的代表接到召集令，立即動身前往「契約之山」。
緹雅摘果子的時候，看到成群結隊的獨角獸從天空飛過，並未覺得蹊蹺。她繼續尋找新鮮可口的果子，打算用這些甜蜜的食物賄賂堅守荒原的菲希爾，試圖以此求得使用長劍的方法。
「嗨！」
粉紅性感的「木偶精靈」顯然被突然出現在面前和自己打招呼的人類嚇了一跳，她順手掄起大劍，差點削掉緹雅的腦袋。
公主呼喊著躲避鋒利刀刃，懷裡的水果撲通撲通掉在地上。她心疼地撿起摔成兩半的果子，用裙子逝去表皮的塵土，撅著嘴遞給精靈。
「慰勞你的。」緹雅對自己勞動成果遭到破壞而深為不滿，可她的語氣卻洋溢著略帶頑皮的真誠。
要不是她側臉衝著菲希爾，應該能很容易發現「木偶精靈」眼中的淡淡笑意。
菲希爾伸出手去接散發誘人香甜的果子，緹雅轉過臉，笑吟吟地鬆開手指。
然而，可憐的果子仍難免粉身碎骨的命運，菲希爾的手一抖，它就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啊——啊—」緹雅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嬰兒啼哭般叫了兩聲。
「你、你的手環，從哪兒來的？」比起果子的悲慘命運，菲希爾顯然更關注緹雅手腕上的新飾品。
「從一座被冰雪覆蓋，嚴寒刺骨，卻蘊育著五顏六色、繽紛多彩的奇妙生物，名叫『恩典之山』的地方。怎麼樣，我的描述確切吧？」公主洋洋自得地抬起下巴。
「不可能……」菲希爾搖著頭，驚訝萬分的「木偶臉」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認識它？」緹雅抬起手腕，認真地望著菲希爾。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是怎麼得到它的？！」菲希爾咄咄逼人，目光瞬間變得凌厲尖銳，緹雅下意識後退幾步，左手握住右手腕，按在胸口。
「我，我想和你們一起對付惡魔，所以就去了『恩典之山』。然後，我站在雪地裡，這把劍突然刺……突然飛到我身邊，它說『謹遵主願』，我回答『我接受』，於是，它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緹雅摩挲著圓環光潔的表面，聲音越來越小。
「太離奇了……」菲希爾還是一副驚訝不已的滑稽表情。
「你能告訴我，怎麼使用它嗎？」公主可憐兮兮地問道。
「如果它真的臣服於你，只要念出它的名字，就可以喚醒它。」
「可是，我不知道——」
「『風末』，它的名字是，『風末』。」菲希爾盯著緹雅，大聲說：「念出它的名字，快念！」
緹雅被菲希爾火熱的目光燙得不輕，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精靈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她咬著嘴唇跺了下腳，誰知寧靜的荒原竟在她纖纖玉足的襲擊中劇烈震動。
腐屍魔獸？公主凝眸遠眺，的確有山丘狀的東西從地面鼓起，但它的四肢不像「巴宸」那般笨重，當然也不像它那樣，可以清晰計數。
「什、什麼東西？！天、天吶，它跑的好快！」
「法迪拉。」
菲希爾拔出長劍，疾步衝向被她稱做「法迪拉」的多足魔獸。她在怪物週身迅速穿梭，長劍和它鋒利堅硬的肢體摩擦出炫目的火光。
「法迪拉」體型比「巴宸」小，也未散發出讓人酥軟無力的腐朽氣味，但它動作實在敏捷，暗綠色的外殼和數不過來的肢體也足夠結實，菲希爾在它身體同一部位連續砍了三、四下，也未能傷到它。
「風末。」
緹雅輕聲呼喚。一縷薄涼的風拂過臉頰，繞經她的身體，注入手腕上熠熠生輝的圓環。
緹雅平舉右臂，將手肘折回身前，掌心面向胸口，緩緩舒展，霧灰色的圓環軟化朦朧，似流水又似輕煙，纏繞住她修長的手指，然後迅速變為一道銀白電光從她指尖衝出，凝成它初始的戰鬥形態。
「惡魔，下地獄吧！」
緹雅大聲呼喊，為自己壯膽，加速衝到苦戰的精靈身前，揮舞「風末」，一劍砍落即將刺入菲希爾胸口的利爪，隨手揪住她的衣領，扔飛盤似的地將精靈甩出戰場，自己則趁魔獸因受傷而失去平衡之際，以它卡在地縫裡暫時無法挪動的一條腿為橋樑，攀上它的脖頸，敏捷地將長劍插進怪物眉心。
「成功了！」
「笨蛋！」
正當緹雅準備慶祝來之不易的勝利時，菲希爾一聲響亮的「笨蛋」劃破夜空，直擊她脆弱的耳膜。
還沒等她有所覺悟，整個人已被巨大的力量甩出十幾米遠，頭暈腦脹地在地上打滾。
「無知！笨蛋！」菲希爾憤憤地罵著，把緹雅從地上拽起來。
「它怎麼沒死？」
「『法迪拉』有上百條腿，這些腿，或者說是利爪，就是它的武器，是它的力量之源，只有砍斷所有腿，才能徹底消滅『法迪拉』。」
「天吶！要砍斷這麼多腿？」
「這不是最難的。你注意到了嗎，只有瞄準腿部關節，才能削斷它堅硬的利爪。但是，它有超強的再生能力，砍斷的腿用不了多久就會復原。剩下的，你應該明白了吧？」菲希爾捂著肩膀流血的傷口，簡要地解釋。
「我們一起進攻，你負責左邊，我來處理右邊！」菲希爾強忍疼痛，握緊劍柄。
「你受傷了，交給我！」
緹雅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許是菲希爾的堅韌激發了她的力量，也可能是魔獸張牙舞爪的醜態讓她恨不得結立即結束這場戰鬥，總之，她丟下精靈，一溜煙地衝向「法蒂拉」。
「下地獄吧！下地獄吧！下地獄吧——」緹雅口中唸唸有詞，彷彿上了發條，片刻不停地揮舞手臂，這在菲希爾看來簡直是毫無章法的胡鬧。不過，這場混戰產生了令人欣慰的成果。
緹雅的速度很快，非常快，快到讓菲希爾目不暇接，而「風末」所及之處，也能十分準確地砍中魔獸的關節。
「奇怪的女人……」菲希爾被眼前的華麗場景震撼。
「惡魔，下地獄吧——」公主高喊口號，舉劍砍下魔獸最後一隻利爪，血色飛舞，繽紛灑落。
「漏了一個。」菲希爾不知何時衝到緹雅身後，與她同時揮劍，削落魔獸剛剛復原的第一隻，也是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隻利爪。
「菲希爾……」公主臉上掛著暗紅的血痕，感激地望向精靈同樣色彩鮮艷的臉。
「你、你看什麼？」菲希爾又被緹雅無辜的眼神弄得渾身發毛。
「謝謝你，菲希爾。」
「不必。」精靈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木偶般走回岩石旁坐下，用魔法為自己療傷。緹雅那充滿溫柔情感的雙眸，總讓她感到有些不安。
又得去泡溫泉了。公主看著自己血色斑斕的衣服，無奈地歎了口氣。她不經意地四下張望，夜幕下一個飛速靠近的身影讓她再次握緊「風末」。
「沙倫？」菲希爾走到人影前，頗為驚訝地喚出他的名字。
「菲希爾，修安派我來替你，請立即前往『契約之山』。」
「發生什麼事了？」
「凱文森去世了。精靈王已發出召集令，現在各族代表都已達到艾茵莫卡懸山，請立即出發。」
「可是荒原——」
「你去吧，有我呢。」緹雅微笑著拍拍胸口，雖然她完全搞不清狀況，但兩位精靈都是一副大敵當前的緊張表情，她只能自告奮勇，打消菲希爾的憂慮。
菲希爾沉默片刻，輕輕點頭，轉身離開荒原。緹雅望著她漸行漸遠的俏麗背影，突然想起與「凱文森」這個名字相符合的人物形象。
哦，天吶，凱文森就是白鬍子精靈，白鬍子精靈就是凱文森，是維蘭.卡斯諾爾的爺爺！他……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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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名詞註解：
法迪拉——魔獸的一種。等級位於巴辰之上。多足，行動敏捷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