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惡魔的詩篇 文 / 香貓
一片黑色的羽毛沐浴著陽光，安靜飄落在梵卓血跡未乾的掌心，他仰起臉，映在眸子裡的，是一個孤獨的背影。
天空之下，並非只有她一人，只是這個身影，讓梵卓覺得有些悲傷，就像在冰獄的那夜……
「維蘭、梵卓，請撤到安全的地方治療傷口，這裡交給我。」緹雅沒有轉身，話音剛落，便持劍飛向薩麥爾。
兩人激戰迸出強烈的閃光，在艾茵莫卡懸山準備參與「契約」儀式的夏依已等候多時，正打算去查看情況，卻不料一走出契約之殿，便看到山下不遠處的壯觀場面，即刻召集各族戰士，前往戰場。
第二次解開封印，緹雅已經能夠操控黑色雙翼，雖然它不時會爆發出難以控制的強烈攻擊性，讓她的意識瞬間充滿血腥的**，但在如此艱苦的戰鬥中，也會增加自己取勝的籌碼。
然而，緹雅清楚地知道，此刻微笑的薩麥爾，只是輕鬆地躲閃著她的進攻，觀賞她被黑色羽翼「奴役」的美妙場景。
「緹雅，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物歸原主吧。」薩麥爾耐心漸失，不再陪她做遊戲，閃電般繞至她身後，雙手握住翼根，鋒利尖長的指甲埋入她的血肉。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緹雅卻深切感受到黑翼的能量完全被薩麥爾壓制，她知道，他只需再用力一些，就可以撕掉這兩片羽翼。
事實如此，伴隨著緹雅一聲淒厲的慘叫，薩麥爾輕鬆扯下了她背上的黑翼。
緹雅從空中墜落，重重地跌入草叢。
在一旁接受治療的維蘭不顧傷痛，飛奔過去，跪在地上，抱起她綿軟的身體。
「緹雅……緹雅！」維蘭呼喚著，顫抖的手拂過她蒼白的臉頰。他抬頭望向半空中的薩麥爾，把緹雅輕放在地上，乘風而上。
「這個笨精靈！」梵卓低聲斥道，順手拉住準備追隨維蘭的嘉蒂絲。
「放開我！」綠精靈憤怒地吼道。
「你去只能給他添亂，對於薩麥爾不屑一戰的對手，他不會給對方生還的機會，先用魔法陣在地面支援他！」梵卓語氣堅決。
「梵卓說的沒錯。」琉卡明白他們當中，梵卓是最瞭解薩麥爾的人，所以立即隨聲贊同，以此打消眾人的疑慮。
陸續趕到的魔法侍衛開啟六芒星縛魔陣，將半空中交戰的兩人罩在光暈裡，以此增強維蘭的防禦，壓制薩麥爾的能量。
梵卓走到緹雅身邊，扶起她的肩膀，將她的上身稍微翻轉了一下，端詳幾秒，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個衝動的笨精靈，半點耐心都沒有。」梵卓低聲自語，指尖撫過緹雅光滑如初的脊背，抬頭望向半空中激戰的維蘭和薩麥爾。
「暗夜王子、『聖月』家族的叛逆天才、精靈界的無冕之王、曾經逼退地獄七君之一的瑪門並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我對你的描述還算準確嗎，維蘭.卡斯諾爾？」薩麥爾一邊笑容可掬地說著，一邊輕鬆躲閃著暗夜精靈的攻擊。
而此刻，憤怒的維蘭哪有心情和薩麥爾拌嘴，他像一頭發瘋的獅子，分秒不停地發動暗夜星祭，彷彿要用盡所有的能量。
「卡斯諾爾先生，你如此憤怒，是因為我為了取回自己東西而不小心殺了你的惡魔公主嗎？」薩麥爾漫不經心地說著，隨手打出一個冥煜，迎擊維蘭的暗夜星祭。
「維蘭.卡斯諾爾，你太容易被人看穿，鋒芒畢露、傲慢自大、倔強執拗、隨性而為，就算你天賦異稟，也不配成為這裡的主人。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你們家族的傳統呢。不光彩的歷史陷入無盡的輪迴，真可憐。」
薩麥爾說完，垂下眼簾沉默幾秒，又突然睜開眼睛，露出冰冷的笑容，微曲的手指緩慢舒展。
梵卓皺起眉頭，他許久未見薩麥爾如此獨特的笑容，而這笑容，在他記憶中，預示著嚴肅戰鬥的到來。
薩麥爾增加了冥煜的能量，維蘭也咬緊牙關，絲毫未有放鬆。金色和幽藍的光束對撞出無比耀眼的光芒，甚至讓人忘記了太陽的存在。
「他還是那樣耀眼。」梵卓如是想。
他依然耀眼炫目，哪怕失去雙翼，失去神的祝福，失去心臟……
梵卓仰望半空中金髮飛揚的昔日同伴，眼眸中劃過記憶的星辰。當有關神的一切遠離時，難道，僅僅是作為黑暗契約的力量就能讓他如此強大麼？
米凱爾讓緹雅帶著「天使之心」來到卡斯諾爾大陸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一向謹慎精明的天使長米凱爾難道忘了，他交給緹雅的，是他從薩麥爾那裡得到的戰利品麼……
「咳、咳!」
從梵卓腳下傳來幾下清脆的咳嗽聲，他俯身單膝及地，指尖拂過緹雅額前的髮絲。
她恢復的速度比他預想的稍快一些。
「梵卓……發生了什麼事？」緹雅捏著自己的肩膀，緩慢地支撐起身體。
梵卓沒說話，望向半空中的兩人，緹雅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了艱苦戰鬥的暗夜王子。
「維蘭！」緹雅的呼喚並不響亮，甚至連不遠處的精靈戰士們都沒發現她已經甦醒。
然而，或許是這急切擔憂的呼喚長了翅膀，迎風直上；也可能是某種心靈的感應，維蘭驀然回首，看到了緹雅湛藍清澈的雙眸，聚集能量的手因突如其來的欣喜而顫抖了一下。
緹雅想，自己生來就是維蘭的剋星吧。他的生活，他的世界已經被她攪的亂七八糟，連和敵人好好打一仗都不能專心。
由於暗夜王子的小心臟突然遭遇驚喜，以至於他充斥著憤怒情緒的暗夜星祭意外崩壞，薩麥爾金光閃閃的冥煜毫不羞澀地「擁抱」著維蘭，從半空中急速墜落。
精靈戰士們呼拉拉地衝上去，把昏迷的暗夜王子圍得水洩不通。緹雅拿起「風末」，望向浮在半空的薩麥爾。他似乎沒有繼續進攻的打算，微落眼簾，轉瞬消失。
危險暫時離去，大家把維蘭送到契約之山。他始終昏迷不醒，夏依束手無策，只能求助於幾位精靈王。
嘉蒂絲把緹雅攔在門外，不允許她靠近半步，恨恨地瞪著她憂傷的面容。
「嘉蒂絲。」夏依走出治療維蘭的屋子，聲音疲憊地喚著綠精靈。
「怎麼樣？溫蒂尼怎麼說？維蘭不會有事吧？」嘉蒂絲一把抓住夏依的肩膀，急切地問詢。
「緹雅。他們說，緹雅。」夏依說道，望向綠精靈身後的惡魔公主，目光冰冷。
縱然嘉蒂絲有一萬個不願意，為了心愛之人的性命，她不得不給這個自己極度討厭的惡魔放行。
幽暗的大廳，維蘭安靜躺在水晶台上，四位元素精靈王優雅端坐，俯視著纖細美麗的公主。
「緹雅公主，請伸出手。」水之精靈王語氣溫和。
緹雅仰望著她夢幻的容顏，舒展手指，抬到身前。一張彷彿用絲絹織成的書頁從幽暗中飄搖而下，落入她蒼白的掌心。
「現在，緹雅公主，請念出上面的文字。」精靈王溫蒂尼柔和的指令不容拒絕。
緹雅捧起嵌著幽藍字跡的書頁，眸子裡凝聚著疑惑。
這些文字不是精靈語，也不是人類世界的語言，她完全看不懂，要怎麼念出來呢？
她抬起頭，剛想提出自己的疑問，溫蒂尼微笑著說：「緹雅，幽藍晶瑩的字跡，映在純白色的眼眸中會更清晰。」
緹雅驚訝地望著溫蒂尼，精靈王點了點頭，緹雅猶豫片刻，垂下眼簾，再次睜開時，純白的眼眸準確解讀了這些奇怪的文字。
她明白了。的確，這不是精靈語，也不是人類世界的語言，而是——惡魔的詩篇！
緹雅聲音微微顫抖，將那些文字轉換成她所熟悉的人類語言，沉吟頌讀。
「月亮安靜低語，用誰都可以聽到的聲音，漸漸消失的記憶情景，浮出溫柔的深夜。星辰悄然記載，用誰都可以理解的文字，驅散悲傷的空靈之樂，在迷霧中徘徊低吟。
對於我，天空過於寬廣，時間的痕跡過於漫長，藏在夢中的懺悔，腐爛在虛空的墓碑下。縱然如此，我依然要召喚，用世人無法理解的聲音，召喚你，卡斯諾爾。」
伴隨著緹雅用惡魔之語念出最後一個詞「卡斯諾爾」，她手中的書頁輕盈升至半空，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飛入維蘭的胸膛。
很快，他在緹雅逐漸變得朦朧的目光中，緩緩睜開眼睛。
維蘭從水晶台上跳下來，精神矍鑠地走到緹雅面前。
緹雅望著維蘭明亮的雙眸，悄聲歎息。
卡斯諾爾。
最初的時候，它是誰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