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歸途 文 / 香貓
靜空浮著薄雲，如即溶的冰。風停，星落，霧花溶於塵埃。塵埃如晨曦的光輝，如漫行者心底消散的煙雲。
離開封印已久，維蘭不由地想念起那些容顏，嘉蒂絲、塔魯、還有渴望成為戰士的精靈同胞。他應該回去看看了。
艾米麗讚揚維蘭.卡斯諾爾是個善良的精靈。為了避免被妖魔襲擊，他帶著夏依，將鬼王軍一行三人罩在聖月封印裡，借助風之力從半空渡海，終於在晨光微露時抵達草場。
「哦，那些妖魔一定給他們留下了非常糟糕的回憶。」阿斯蒙德盯著七扭八歪躺在地上喘粗氣的墮天使說道。
「修安！」夏依突然在隊伍中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容。那樣鮮艷的橘色頭髮，除了張揚的光之精靈修安.米里昂，再無他人。
「啊——你們終於回來了！」修安拉著長音從地上爬起來，為了忍受身體的酸痛，不得不把俊俏的五官聚到一起。
「我們差點就被那些醜陋的怪物大卸八塊了！」修安一臉委屈地說道，眉宇間流露出深深的疲憊。
「琉卡說他把你獨自留在了密林之地——」
「你的命令是讓我在這兒等著，幫完了琉卡，我自然還得回來啊。」修安搶過維蘭的話說道，一邊向遠處眺望一邊問：「琉卡呢？」
「先不說他。你們都經歷了什麼？」維蘭說著，目光嚴肅地環視一片狼藉的戰場。
「要我來回答嗎？哦，那就我來說吧。」修安自問自答。皺著鼻子摸了摸頭髮，一本正經地講解道：「琉卡把彼列扔到地縫裡後，拿著金銀手杖去找你們，我獨自在密林裡徘徊了一段時間。正準備返回草場，半空中就有一團黑煙向我衝來，凝神細看。竟是和不久前從地縫裡冒出來的怪物形貌相似的東西，居然還會噴火！我一邊用光之結界術和長劍抵擋戰鬥，一邊飛速趕往草場，結果到了這裡，發現半空聚集著更多奇形怪狀的傢伙，然後——」修安欲言又止，回頭看了一眼比他狼狽許多的鬼王軍成員。繼而望向維蘭，無奈地搖搖頭。
維蘭垂眸沉思片刻，斜睨著貝西卜問道：「你們接下來的打算？」
「完成鬼王軍的使命和任務。」貝西卜聲音沉穩。
「還真是執著」維蘭冷笑道：「即使明知沒有成功的可能，也不肯放棄麼？」
「失敗或放棄，結果都一樣。與其當逃兵被處決。不如為使命而死。」貝西卜平靜的目光中流淌著隱隱蒼涼。
「是啊，魔王永遠不缺少追隨者，你們的生死對他而言並不重要。不如你們幫卡斯諾爾大陸消滅這些妖魔，留在精靈界成為契約者吧！」維蘭頗為認真地建議道。
貝西卜眼中閃過幾分訝異，而其他墮天使也難掩情緒的波動，彼此交換著含義不明的眼色。
「騙你的——」維蘭略帶誇張地拉著長音，揚起嘴角露出滿不在乎地笑容說：「卡斯諾爾大陸永遠不再允許惡魔契約者的存在。帶領著你的人去繼續使命吧，小心別在戰死沙場前被妖魔吃了。或者，你們現在就隨我回艾爾韋斯荒原。趁我還有心情的時候，送你們回老家。」
「或許，我們應該考慮一下精靈的建議。」阿斯蒙德湊在貝西卜耳邊小聲嘀咕。
「想回去的人，我不阻攔。」鬼王心平氣和地說道，目光沉靜如初。
「似乎除了去找緹雅，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了。」艾米麗呢喃自語。不由地轉頭望向遠方波光粼粼的海面。
「聽你的意思，好像要去投奔緹雅和薩麥爾一樣。」阿斯蒙德斜睨著艾米麗，不以為然地揶揄道。
「有什麼不可以？與其當逃兵被魔王處決或是死在緹雅和薩麥爾手裡，不如投奔他們，一起生活在神明的領地。難不成你還相信我們能完成任務？」艾米麗毫無保留地將內心早已萌發的想法訴諸言語。
阿斯蒙德神情誇張地盯著艾米麗，沒想到這個始終低調呆在隊伍裡的女人在經歷一場折騰後，變得如此……叛逆？阿斯蒙德覺得用「叛逆」或是「深具反叛精神」來形容此刻的艾米麗並不為過。
「這倒是個好主意。」維蘭在一旁頗為讚賞地說道，禁不住對艾米麗刮目相看。他腦海竟不由地浮現出一幅奇異美好的畫卷：將妖魔驅趕到海之西岸，繼而按照緹雅的最初設想封印神明領地，讓鬼王軍和薩麥爾和那些妖魔作伴，自生自滅，再把緹雅帶出封印……
一道暗紅色的光芒閃過維蘭陷入沉思的眼眸，他驚了一下，蓬勃的思緒悄然中斷。
「我可以給你們去留的自由，但決不允許反叛者的存在。」貝西卜反手握劍，鋒利的劍刃架在艾米麗的脖頸上，殺意正濃。
艾米麗潔白的臉頰因激動升起紅暈，維蘭看得出她並不畏懼鬼王的利刃，只是用沉默宣洩著不滿的情緒。
貝西卜見艾米麗不再說話，收起聖劍，目光凜冽地環視眾人，冷冷地命令道：「出發。」
維蘭望著貝西卜那張憂鬱又倔強的臉，鼻腔裡飄出一個輕微的「哼」音，衝著修安說了聲「走」，便帶著始終未曾鬆開他胳膊的夏依，穩步離開鬼王軍的視線。
待精靈走遠後，狼狽的墮天使們才排好一個相對整齊的隊形，聚齊在貝西卜面前。阿斯塔羅也擠在隊伍裡，當然，他仍處在迷茫混亂的白癡狀態，頭髮凌亂，衣衫不整，估計在和妖魔的戰鬥中沒少受苦。貝西卜輕聲歎息，啟動加速空間，帶領鬼王軍奔赴戰場。
緹雅說的沒錯。他們總要有個了斷，勝利也好，失敗也罷。抑或迎來其他結局，貝西卜想，也許，一切都在命運中。
不知是否因為貝西卜安寧的內心。加速空間前所未有地平穩前行。照這個速度，天黑前，他們就可以順利登陸了。
維蘭帶著夏依和修安快步走了會兒。發現以這個速度行進，天黑前很難趕回封印，於是只能多費點力氣把修安和夏依拽到半空，乘風疾行，正午時分，總算離開地域廣闊的西方，回到大陸內部。
維蘭突然想起被薩麥爾關在路利歐特懸山下黑暗魔法陣裡的亡靈戰士。不知經歷昨夜的劫難，他們現在情況如何，維蘭不免有些擔憂，雖然那些身體裡的靈魂都想至他於死地，但畢竟也算是精靈同胞。於是維蘭打發修安和夏依先回封印附近等候。他則獨自前往路利歐特懸山探查情況。
維蘭很遠就看到山下空空如也的草地，不由地緊皺眉頭，疾速降落。草地裡有一圈黑色的印刻，應該是薩麥爾黑暗魔法陣的痕跡，想必那些妖魔不費吹灰之力就破壞了魔法陣。而今，二十幾位戰士的身影憑空消失，只在青草間殘留著一些血跡和衣服的碎片。
都被吃掉了麼？維蘭禁不住想到最糟糕的狀況。他不能斷定潛伏在卡斯諾爾大陸的妖魔數量，甚至無法想像黑夜降臨後，封印外會是怎樣混亂可怖的景象。要如何與遠在深海之西的緹雅配合。將妖魔驅趕至神明領地？
維蘭無法感應緹雅的氣息，雖然他知道她就在大陸之西，但又覺得她已經離開，永遠不會回到他面前。這種漂浮在血液裡的情緒纏繞著維蘭，讓他倍感憂慮。他不安地四處環顧，突然一個影子從樹後閃過。維蘭疾速追趕，十分輕鬆地揪住了對方的衣領。
「雪莉娜？」維蘭瞪著面色潮紅的小姑娘，打量著她沾滿泥土和血跡的衣服。
「綺麗.塞拉莫。」女孩聲音冷漠地回答：「我不是雪莉娜，只是借用了她的身體而已。」
「你是琉卡和嘉蒂絲的妹妹？」維蘭皺起眉頭。
「琉卡的妹妹，嘉蒂絲的姐姐。」綺麗斜睨著他，懶洋洋地回答。
「怎麼只有你自己？他們人呢？」維蘭依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你可以鬆開我的衣領了嗎？我可是淑女。」綺麗的目光裡除了氣憤，還有幾分隱隱的羞澀。
維蘭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粗獷，立刻送了手。向後退了兩步，於她保持適當的距離，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
「他們都被那些可怕的怪物帶走了。只有我……」綺麗說著便紅了眼圈，聲音哽咽地垂下頭。
「帶走？帶到哪裡？」維蘭見她還未從悲傷和驚恐的情緒中恢復，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
「就那樣……憑空消失了。」綺麗眼神迷茫，似乎還在回憶著一些不可理解的景象
「跟我回封印吧。」維蘭歎了口氣，真誠地向她發出邀請。
綺麗警覺地盯著他，他們是針鋒相對的仇人，她不相信維蘭.卡斯諾爾能安什麼好心。
「等到天黑，妖魔會再次出現。如果你拒絕和我回封印，那就繼續留在這裡。或許你總能幸運地從妖魔爪下逃生。」維蘭抱著胳膊肘，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別想嚇唬我！」綺麗瞪了他一眼，轉身跺著腳往樹林裡走。
「再見。不，應該說，永別了，綺麗.塞拉莫。」維蘭望著她的背影淺笑道。
很快，倔強的女孩在維蘭的注視下，停住腳步，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跟你回去。」，她說完，緩緩轉過身，粉紅的臉蛋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嫩。
維蘭望著她，努力在記憶裡搜尋綺麗.塞拉莫真實的容顏，他認識並熟悉被封印在艾爾韋斯荒原的每一位戰士，但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那些清淺的容顏，逝去的亡靈如今借用別人的身體復生，繼而向他宣戰，維蘭想要緬懷，都已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