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隱跡 文 / 香貓
在黑暗的無限秘密背後，探照光明的世界被推出去了。破壞者走了進來，在不詳的寂靜蓋幕之下，穿越無邊的睡夢。
——《瑞米爾手記》
曾經深沉的情感，伴隨著記憶的復歸再次湧入他的血液。當最後一部分天使雙翼的能量源經由他的掌心成功傳遞至緹雅身體時，梵卓墨紫色眼眸已然罩上一層朦朧水霧。
在梵卓的印象裡，他們彷彿闊別了千百年漫長的時光。他愛憐地撫摸著緹雅蒼白的臉頰，將她瘦弱的身體緊緊擁進懷中，反覆呼喚著她的名字，緹雅，緹雅。
儀式順利結束，等候在門外的維蘭等人聽到召喚，大步流星地奔入契約之殿。而此刻的梵卓，依然忘情深情地擁著緹雅，輕撫她柔軟的髮絲和脊背。
維蘭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硬生生地將她從梵卓懷裡拽到自己身前，神色凝重地上下打量她。
「我很好。」緹雅微笑低語，雖然臉色依舊慘白，但精神尚好。
「到暗夜城堡休息一下吧。」維蘭目光中洋溢著濃濃溫情。
緹雅若有所思地望向一旁的嘉蒂絲，優雅的綠精靈微笑著衝她點點頭，緹雅皺了皺眉，很快垂眸淺笑，笑容很淡，卻有幾分自嘲的意味。她轉向維蘭，語氣誠懇地說道：「我有一個請求。」
「說。」維蘭回答簡練，語氣依然溫柔平和。
「讓那三個人進來吧。」緹雅說。
「那三個人？」維蘭似乎明知故問。
「貝西卜和他的兩位同伴。」緹雅輕歎道。「他們昨天傷的不輕，進入大陸這麼久，也不曾補充過任何能量。加上自愈再耗費部分體力，如此他們的戰鬥力將越來越弱。要知道，他們的聖劍也必須為消滅妖魔之王貢獻力量。」
「緹雅，並非我不答應你的請求。他們畢竟是墮入地獄的惡魔。你說的沒錯，但我必須考慮精靈的安危。我可以派人去封印之外幫助他們療傷，用外力為他們增加體能。但放他們進來，很遺憾，我不能同意。」維蘭一本正經地說道，神態和語氣都極具王者風範。
「那讓我留在封印內，你就不用擔心精靈的安危了麼？」緹雅笑問，蒼白的臉頰恢復一絲血色。
「我會看著你。」維蘭說完，一把將她攔腰抱起。面向大家底氣十足地說了句「緹雅需要休息，暫時不接受打擾」，便昂首闊步地離開契約之殿。
維蘭的背景從門邊消失了好一會兒，殿廳沉悶的空氣才被嘉蒂絲痛苦的吸氣聲打破。她長長地喘了口氣，無力地跪在冰涼的地面上。
琉卡單膝及地。輕輕撫摸著她的髮絲，歎息道：「何苦這樣偽裝自己呢。」
「不，我沒有偽裝。」嘉蒂絲搖頭反駁：「在契約之殿外，我對他說的話都是真心的，只是……只是我依然會感到痛苦……」她垂下眼簾，淚水悄然滑落。
「當然會痛苦。愛情都是獨佔的，沒有人願意與他人分享。」琉卡說著，有意望向一旁沉思的梵卓，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維蘭和緹雅離去的方向。
「我會努力讓維蘭愛上我……我會贏得這場戰爭……」嘉蒂絲哽咽呢喃。緊握雙拳。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騰地站起來，跑到梵卓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梵卓，你不是很愛緹雅嗎？為什麼不去追求自己的愛情？去吧，讓緹雅愛上你。讓緹雅忘記維蘭，這樣——」
梵卓將纖長手指豎在她嘴邊，阻斷了她的話語。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神色平靜而淡然。
「嘉蒂絲，情感是一種極其微妙的東西。很多時候，它不能簡單地用愛與恨來形容、界定。就算是愛與恨，在不同的現實中，不同的人對它們也有自己獨特的理解。而本質上，無論是誰，無論是怎樣的情感，最終得到與失去的，都是均等的。如果像你所言，把愛情看做一場戰爭，那麼，永遠不會有人能成為絕對的贏家。」梵卓說完，緩步離開契約之殿。
「難得一位熾天使可以把複雜情感理解得如此透徹超脫，你說呢，溫蒂尼？」西爾芙斜睨著美麗的水之精靈王，目光柔靜。
溫蒂尼垂眸微笑，繼而望向殿廳中央的塞拉莫兄妹，語氣誠摯地說道：「琉卡、嘉蒂絲，過往已沉入歷史，我想，作為元素精靈王，我們也做過一些糟糕的決定，但總歸都是出於保護大陸的目的，因此也希望你們能夠原諒，尤其是琉卡……」
溫蒂尼停頓片刻，繼續道：「諾姆的預感已經混亂了。動盪和戰爭很可能比我們想像中更加猛烈，持續的時間也更加漫長，大陸在經歷此次浩劫之後將迎來嶄新紀元。諾姆看不清整個劫難的過程，卻能預見到新紀元的景象，和平、莊嚴、繁榮和前所未有的強盛。當然，諾姆也看到了浩劫之後的王座——」
「是誰……」琉卡下意識地呢喃道。
「諾姆看到的，只是一個孤單立於華貴殿堂的金色王座。」溫蒂尼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憂慮：「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它預示著浩劫之後的大陸，或許不再是精靈的家園。新的時代，可以是屬於任何人的時代，精靈、天使、惡魔，或者其他。」
「維蘭知道嗎，諾姆的預見？」琉卡沉聲問道。
「他無需瞭解。」溫蒂尼果斷回答。
「為什麼要對我、對我和嘉蒂絲說這些？關於神明遺物也是如此，維蘭總是最後知道真相的人……我越來越不明白，元素精靈王究竟像征著什麼，說到底，你們才是精靈命運的主宰者。對麼？」琉卡想起自己的經歷，不由地對元素精靈王的存在表示質疑。
「你誤會了，琉卡。」風之精靈王西爾芙搖頭笑語。「我們只是維持大陸元素平衡的存在，終年被束縛在與藍天大地隔絕的契約之殿。生命的過程就是修行和守護，不像你們可以自由穿行與大地之上，天空之下。也不像你們還能自由地談情說愛。」西爾芙說著，故作憂傷地歎了口氣。
琉卡被西爾芙的樣子逗笑了。其實，琉卡心裡明白西爾芙說的沒錯，他只是想到自己的遭遇，偶爾會感到委屈和氣憤。
「還有什麼要囑咐的，一起說了吧！我雖沒能完成毀滅神明遺物的任務，但於大陸的忠心始終未變。卡斯諾爾和塞拉莫家族的恩怨到我這裡就結束了。放心吧，我不會再打聖月的主意。」琉卡誠懇地說著，環抱雙臂，傲然挺立，彷彿又回到滿懷理想的少年時代。
「呵。我們都應該感謝緹雅。是她的努力與悲憫，讓我們又看到了塞拉莫家族最迷人的英雄。歡迎回來，琉卡.塞拉莫。」西爾芙對他露出燦爛笑容。
「只可惜，我不再是一個完整的精靈。」琉卡想起自己體內融合著惡魔力量，頗為無奈。
「大陸是寬容的，琉卡。」溫蒂尼柔聲輕語。
「但願如此。」琉卡淺笑道，攬住嘉蒂絲的腰，面向四位精靈王，語氣神態都變得格外認真。「西爾芙、溫蒂尼、沙拉曼德、諾姆。偉大的元素精靈王，塞拉莫兄妹就在這裡，請說出你們的期望吧。」
幾位精靈王互相對望片刻，將話語權交給代言人溫蒂尼。
「琉卡、嘉蒂絲，無論未來發生什麼，請一定。一定要協助並支持維蘭.卡斯諾爾走向大陸新紀元的王座。」
「我們會的。」塞拉莫兄妹異口同聲地回應道。
卡斯諾爾大陸的白晝通常風和日麗，很少有惡劣的天氣出現，今天也不例外。維蘭抱著緹雅離開艾茵莫卡懸山契約之殿後，一直在乘風在半空中穿行。風是暖的，陽光也是暖的，疲憊的緹雅很快在他懷中沉入夢境。
也許是體內注入的新能量開始逐漸波動，緹雅的身體雖然處於休眠狀態，但意識很快在夢境中甦醒。她行走在一片淺藍如鏡的地面上，周圍漂浮著潔白雲朵，雲朵間佇立著許多金光閃閃的天使。他們的臉龐完美動人，卻也十分冰冷。每當緹雅試圖靠近，他們即如幽靈般閃躲到一旁。
這些天使契約者的能量蘊藏墮天之前的記憶，彼時，他們的感情世界非常單一，導致如今緹雅在意識裡必然會和他們產生溝通障礙，想要順利運用他們的聖劍力量，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緹雅繼續觀察著意識裡的天使們。她看到了曾經的菲希爾，還有一些之前照過面的天使契約者。雖然他們在緹雅的意識裡都披著金光閃閃的長髮，但她還是能通過容顏準確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突然，緹雅眼前閃過一個黑色的影子，她愣了一下，立刻邁步追趕那個迅速移動的飄忽身影。
太奇怪了。所有天使都是靜立觀望的狀態，為什麼只有他四處移動？而且，他的黑色長袍和捲曲的黑色長髮又是怎麼回事？天使契約者的能量源顯示的應是他們離開天界前的形態，難道他在離開天界前，髮色就如暗夜般漆黑？
黑色卷髮……黑色……緹雅驀然記起，在神明領地，艾米麗曾提到過的那位神秘天使。
「我從未在天界見過他。他披著黑色微曲的長髮，柔順而沒有絲毫凌亂，藍色的眼眸像寶石一般閃亮。他身上沒有我所熟悉的天使氣息，但在天界，除了天使還能有誰呢。他為我打開囚籠，將我帶到天界的出口。我試圖問他的名號，他卻只是笑而不語……
我進入地獄後，曾問過其他墮天使，是否在天界見到過一位黑髮天使，他們都怪笑著搖頭。天使的髮色都是以金色為主，只有放棄天使身份後，髮色才會產生變化，通常是會變得更深，更暗。迄今為止，關於頭髮的顏色，天界只有三個特例，天生紅髮的米凱爾、天生黑髮的路西菲爾，和墮天後頭髮色始終未變的薩麥爾。所以，每當我提起那位神秘的黑髮天使，總會遭到一陣嘲諷……」
艾米麗的話在緹雅耳邊迴盪，她加快腳步，離那個飄忽的影子越來越近。或許，他就是艾米麗口中的那位神秘天使？曾經在天界救了艾米麗，如今又出現在契約者的能量源中，他，究竟是誰？
緹雅帶著滿腹疑惑，伸手觸向他黑色彎曲的長髮，然而，卻在指尖與髮絲碰撞的瞬間，呈現在她意識中的一切景象即刻化為輕盈煙塵，緩緩將她圍繞。(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