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彷徨 文 / 香貓
(鼎天小說居)
再也沒有一種聲音教會我遺忘。(.wo.)儘管遺忘是多麼寂寥，多麼清澈。讓我從雲端滑落，讓我從高崖墜落，讓我從歷史紛亂的擠在中，遺忘我的生死，讓我坦然無畏地在魔咒中尋找黯淡的星光。
———《千夜歎息》
緹雅在日落前趕回大陸。從中午起就在封印邊緣徘徊的維蘭.卡斯諾爾看到她輕靈的身澗，快步迎上前。雖然他心裡又是歡欣又是激動，但依然板著臉，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
「旅行很愉快？」維蘭酸溜溜地問道。
「跟我來。」緹雅簡單地看了維蘭一眼，逕直向索利奎特平原的方向走去。
「去哪裡？」維蘭一頭霧水地跟在她身後。眼看夜幕將臨，她卻要去往妖魔潛伏的大陸內部，豈不是自投羅網？
緹雅沉默無語，一把握住維蘭的手腕，隨即進入光影傳送，轉瞬間便抵達目的地——被稱作「記憶之山」的蘇利明耶懸山。
「真是久違之地呢。」維蘭呢喃著，一邊四處打量，一邊隨緹雅走進幽暗寂靜的記憶之城。
「找到了……」緹雅躡喏著，單膝及地，半蹲在一個昏暗的角落，維蘭十分好奇地湊過去，俯身查看。
「這是什麼？」維蘭盯著緹雅手心裡的水晶石，頗為困惑地問道。
「沙倫和諾蓮他們的元靈。薩麥爾將他們保存在這個魔法石裡，未讓他們結晶。以咒語開啟魔法石，他們的元靈將會回歸各自的身體。甦醒重生。」緹雅輕聲解答。
「所以——」維蘭感覺到緹雅接下來要講述的內容並不輕鬆。
事實如此。當緹雅將她與薩麥爾交談的經過簡要敘述後，維蘭的心裡像是壓了一塊沉重的巨石，透不過氣。
「無論是用何種方法消滅『妖魔之王』，那二十一位精靈戰士都難免一死。或許這就是弒神所付出的代價。也可能，這僅僅是個開始。」緹雅頓了片刻，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哀傷。繼續道：「我有責任。我無法代蘀他們死去，只能盡力補救。一戰之後還有一戰，維蘭，這只是開始。」
「我去和他們說。」維蘭神情沉重，眼眸清澈而飽含痛苦。「那二十一位精靈戰士，我來面對。」
星辰攀上夜幕時，維蘭和緹雅已順利回到封印內。張狂的妖魔沒有如期等到熱血澎湃的精靈戰士。似乎有些生氣，拚命在封印外嘶鳴，用它們巨大的身軀撞向光牆。
戰士們安靜地在訓練場等候，包括首次被「邀請」進入封印的三位墮天使，也始終保持低調。尤其是阿斯蒙德，即使心愛的夏依就在身邊，他也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火熱的衝動，老老實實地待在一旁。
維蘭和緹雅抵達後，沉寂的訓練場才算是有了幾分生機，有人輕聲歎息，有人窸窣交談，緹雅能聽見大家逐漸加速的心跳，所有人都再等待著即將來臨的答案。
維蘭走到眾人面前。陰沉著臉說了句「被侵染的戰士，跟我來。」，便大步流星地走向訓練場的另一側。
「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嘉蒂絲想要跟過去，跑到緹雅身邊又停下來，斜睨著她問道。
「我們暫時，不要打擾他。」緹雅望著漸漸消隱於幽暗中戰士們的背影。輕聲回答。現在，只有緹雅能感應到不遠處波動的氣息，面對無法更改的未來，那些戰士們的恐懼、彷徨、痛苦和抗拒，時時刻刻從夜幕裡傳來，侵染著她的呼吸。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聽完維蘭沉重的講述，一位年輕的戰士終於忍不住崩潰，失聲痛苦。
「沒有辦法改變了麼？再想想辦法，緹雅擁有神明的力量，她不可以幫我們舀出身體裡被侵染的部分嗎？」一位容貌秀麗的女孩以祈求的口吻說道。她來自光之一族，成為戰士沒多久就遭遇如此厄運。
維蘭痛苦地搖頭，仰望星空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要拋下我們！」一位赤焰族的戰士突然大聲呼喚，快步衝到維蘭面前，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不要這樣輕易捨棄同胞的生命！我們都相信，您已不再是曾經那個、會把戰友封印在荒原的暗夜王子！卡斯諾爾大人，您是精靈界的引領者，守護者，絕度不能，絕對不能輕易放棄任何一個人啊！」赤焰精靈說著，淚水已湧至眼眶。
維蘭臉色驟然蒼白，昔日傷痕再次被揭開，他眼前忽而閃現被封印在艾爾韋斯荒原戰士們的臉龐。
「說什麼呢，你們。」喧鬧中突然響起一個沉穩而冷靜的聲音，維蘭凝神注視，看到菲希爾美麗的臉龐。
「在你們選擇成為戰士的時候，就應該料到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儘管，事實的確有些突然——」菲希爾欲言又止，她走到維蘭旁邊，轉身面向大家，眸子裡閃著晶瑩的光芒。
「可以作為卡斯諾爾大陸的英雄死去，是一件多麼光榮的事啊，我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我們還有時間和親人、朋友、戀人做最後的告別……」菲希爾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緩緩轉身，望著維蘭輕聲說：「請再給大家一些時間。」
維蘭點點頭，眼圈泛紅，目光依次掠過每位神情哀傷的戰士。
「對不起，各位，沒能保護好大陸……對不起……」維蘭哽咽難語，痛苦地垂下眼簾，淚水悄然滑落。
聽到菲希爾的聲音，再看到維蘭的樣子，人群中的哭泣聲逐漸消散，沒有人再說什麼，四周又恢復到起初的安靜。
「我在封印邊境等候各位，大家準備好了，就過來集合吧。」維蘭低聲說完。緩慢轉身，步履沉重地走回訓練場。
眼尖的嘉蒂絲看到夜霧中模糊的影子，迅速辨認出他的身份，高聲呼喚著維蘭的名字。小跑到他面前。
在他回來的前一刻，緹雅已將事情的經過講述給其他人。大家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維蘭身上，等候著他的聲音。
修安見維蘭獨自回來。心情頓時陰沉到極點，他快步走過去，推開嘉蒂絲，抓住維蘭的胳膊說道：「你真要放棄他們嗎？犧牲菲希爾，犧牲那些年輕的戰士？！」
「菲希爾說，作為卡斯諾爾的英雄死去，是一件光榮的事。」維蘭無力地回答。眼圈的潮紅依然未能褪盡。
「這個——這個笨蛋！」修安悲痛低呼，甩開維蘭的胳膊，衝進茫茫夜色。
「不……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的姐姐……」一位年輕英俊的戰士哽咽呢喃，跪倒在地。
「如果那其中有你們的親人朋友，去和他們告別吧。我將在封印邊境。等候各位。」維蘭說完，緩步走向星空下的淡金色光牆。一些精靈啜泣著離開隊伍，剩下的戰士則安靜跟隨著維蘭，走向封印邊境。
封印外依然聚集著很多鍥而不捨的妖魔，透過光暈，它們醜陋龐大的身體盡在咫尺。
維蘭將指尖浸潤在光芒中，再一次痛苦地垂下眼簾。
「我感受到了。」他沉聲低語，回眸望向身後的緹雅。「我感受到了，你那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