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安偍諾雅 文 / 香貓

    死於芬菲的女人被湮滅於灰燼之下，我拾起她的靈魂，沿著台階往下走，回到繁蕪中的人間生活，在荒涼中一次又一次勾畫她的容顏。

    ——《瑞米爾手記》

    即使維蘭懶得多想，當他看到夏依將一隻盛著乳白色液體的水晶瓶遞給緹雅時，也忍不住困惑發問。他從中嗅到了芬芳甜膩的香氣，沒錯，那是乳汁的味道。

    「我很好奇……」維蘭伸出手，想要觸摸晶瑩剔透的瓶身。

    「夏依會向你解釋。」緹雅說著，便匆忙抓起水晶瓶，隱於體內，隨即又舀出剛才承接了薩麥爾血滴的瓶子，交給夏依。「最後一個請求，幫我把它變成淚水。」緹雅語氣誠懇。

    夏依接過水晶瓶，有些困惑地皺起眉。

    「我聽說，在水澤族的魔法裡，淚血同源，兩者可以相互轉換。」緹雅解釋道。

    「你說的倒是沒錯，不過，我為什麼要幫你？我已經完成最初的約定。」夏依高傲地盯著她，擺出一副不願合作的冷淡表情。

    「照她說的做。」一旁沉默的維蘭突然低聲下令，神色嚴肅地斜睨著夏依。

    美麗的水澤精靈即刻收斂了強硬的態度，無奈地笑了笑，把瓶子遞給緹雅，還算友好地說：「喝了它，然後握住我的手。「

    緹雅愣了一下，但並未多說什麼，按照她的指示，喝下薩麥爾的血，隨即握住夏依的手。

    「現在，閉上眼睛。仔細感受它在你體內流動的軌跡。」夏依的聲音輕靈委婉，掌心散發出溫潤的光芒，緩緩滲入緹雅的血液。

    很快，幾滴清涼的淚珠從緹雅眼角滑落。她立刻抽出手，用水晶瓶將它們悉數收起。

    「謝謝你，夏依。」緹雅露出欣慰的笑容。

    「很奇怪……你和薩麥爾之間。有一種極為特別的聯繫……」夏依呢喃著，在剛才運用魔法的過程中，她不經意發現了一些怪異的事，但她無法確定，那究竟是什麼。

    「我擁有他的雙翼，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聯繫。」緹雅語氣平穩地解釋，試圖打消夏依的疑慮。她已猜到敏銳的水澤精靈感應到了什麼。

    「但是——」

    「維蘭，我必須先離開一段時間，不會太久。你知道，我還得處理關於蒼穹密令的一些事。至於這個，夏依會向你解釋。」緹雅說著。揚了揚手裡的水晶瓶，未等維蘭回應，便幻影般迅速消隱在夜色裡。

    「緹雅……」維蘭輕喚著她的名字，深深地歎了口氣。「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轉向夏依，沉聲問。

    「你的那句話『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緹雅更愛我』，說錯了呢。」夏依淺笑輕語，開始講述她從緹雅口中得知的「真相」。

    緹雅完全不在意夏依會如何向維蘭解釋，是說出她刻意編造的理由或是另闢蹊徑，對緹雅而言。並無特別意義。她將這些事拋在腦後，疾速趕往博納萊斯懸山。

    瑞米爾站在緊密相依的水晶石中，修長的身澗渀佛一尊完美雕塑。緹雅輕盈地落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繞過水晶石，沿著其間狹長的窄路，走到瑞米爾身後。

    「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效率很高。」瑞米爾優雅轉身，垂眸凝望著她，笑容溫和。「給我吧。」他說著，緩緩舒展掌心。

    緹雅把三個水晶瓶放進他手裡，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瑞米爾面帶微笑，抬起另一隻手，掌心向下，一座幽藍的水晶台瞬間從地面升起。他依次打開三個水晶瓶，將裡面的東西層疊倒在檯面上，金色的髮絲、濃白的乳汁、透明的淚水瞬間融為一體，綻放出金銀交織的光芒。

    「普照世間的遙遠星辰，已將城堡中的誓言全部吸去，不要忘記藍天，不要背叛大地。塵俗的辭句美麗，卻無以讚頌你的靈魂。痛苦、生命、愛，貯藏著一切具有深意的歡愉，曇花一現，亙古流傳。光彩、夢境、浮影，轉瞬飄散、銷毀、破碎，白晝，請向暗夜借點時光，大地的英靈，請賜予他們，嶄新的血肉。」

    瑞米爾的吟誦如夢似幻，渀佛幽微的樂音，令人陶醉其中。緹雅專注地凝望他沉靜俊美的容顏，直到身後飄來一陣泛著馨香的氣息，才驀然回過神。

    她的目光裡閃著期待，緩緩轉身。

    「哦，上帝……」緹雅望著眼前的景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在漫山遍野的精靈結晶之上，立起了成百上千的透明冰晶，在那其中，沉睡著許多陌生的人類，他們絕大多數是身強力壯的男子，在緹雅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一個容顏清秀的黑髮女子，她覺得這個人類女子有些像莉莉絲，不由地緩步靠近。

    瑞米爾在緹雅之前抵達女子沉睡的冰晶前，掌心按在冰面上，聲音極低地說了幾句話，堅硬的冰晶就在一道白光中化作煙霧，轉瞬消散。黑髮女子向前傾倒，瑞米爾用手臂接住她綿軟的身體，隨即單膝觸地，似乎是想讓女子以更舒服的澗勢躺在他的臂彎裡。

    「其他人呢？」緹雅困惑地皺起眉。

    「太陽升起時，冰晶會悉數消融，但距離他們全部甦醒以及恢復戰鬥力，還有一段時間。」瑞米爾解釋著，指尖輕撫懷中女子的髮絲。

    「這麼說，在他們甦醒之前，就只能無聲無息地躺在山上，一旦被精靈或其他人發現——」

    「所以，我要先讓她甦醒。」瑞米爾沉聲道。

    「她？誰？」緹雅愣愣地問了一句，但她很快便反應過來，走到瑞米爾身邊，仔細打量著他懷中的人類女子。

    瑞米爾用指尖戳破他另一隻手腕的皮膚，將自己淡紅的血滴在她蒼白的嘴唇上。瞬間，淺紅的光芒自她頭部向全身蔓延。渀佛鮮活的生機注入其中，待光芒消失後，她猛地吸了口氣，迅速睜開眼睛。

    女子褐色的眸子裡倒映出瑞米爾沉靜的容顏。很快，她清澈的雙眼便被淚水充盈。

    「瑞米爾……」她哽咽著呼喚，聲音有些沙啞。但非常好聽。

    「安偍。」瑞米爾溫柔凝眸，指尖落在她恢復血色的臉頰上。

    「安偍。」緹雅不由地跟著瑞米爾喚出相同的名字，看著瑞米爾和她彼此對望的眼神，隱隱察覺到，兩人並非只是單純地相識。

    「我很想你……」瑞米爾的聲音竟也有些哽咽，他呢喃著，在名為安偍的女子額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你不該讓我重生。」女子抬手撫摸他的臉龐。目光中滿是柔情。

    「請原諒我的自私。」瑞米爾說著，扶住她的肩膀，緩緩站起來。

    女子望著瑞米爾，露出溫柔淺笑，繼而將目光轉向緹雅。「就是她麼？」安偍聲音輕盈。友好地向她點點頭，又轉眸回望瑞米爾。

    「洛林奧德國第七公主，緹雅.聖.裡格。」緹雅主動自我介紹，她從安偍身上感受到一些人類之外的特殊的氣息。

    「安偍諾雅。」女子微笑回應，說出自己的全名，並未介紹其他。

    緹雅困惑地望向瑞米爾，希望從他口中獲取更多的信息。

    「安偍會將他們完美地隱藏起來，直到他們全部甦醒。」瑞米爾的解釋並不能讓緹雅滿意。

    「我還是不明白——」

    「我送給你一支人類軍隊，你也幫了我。具體以及之後的事，如果你想聽，我可以告訴你。」瑞米爾語氣平和，神色沉穩。

    「說。」緹雅冷冷地吐出一個字，隱約感覺自己被欺騙了。

    「用你收集的這三件東西，我可以復甦任何人的**。只要我擁有他們的靈魂，無論是戰士，或者，其他。」瑞米爾說著，握住安偍的手。「你應該有所察覺，安偍諾雅，並非戰士。」

    「她究竟是什麼……」緹雅呢喃低語，她越來越覺得這個人類女子的繁雜氣息十分熟悉。

    「迄今為止，真正使用過狩獵之弓的人，你是否都記得？」瑞米爾迅速轉換話題，緹雅呆呆地忘了他一會，才反映過來。

    「莉莉絲用它殺了月神狄安娜；休利莫爾用它封印了塞拉莫先祖，不過是在借助莉莉絲力量的基礎上；還有……薩麥爾用它殺了神獸桑婭，那是因為我之前按照他的要求以冥想法為狩獵之弓注入了聽從薩麥爾命令的意識，剩下的，就只有我……如今，狩獵之弓以徹底覺醒，除了我，再無人能使用它——」緹雅沒再說下去，她看到瑞米爾笑著搖了搖頭。

    「你遺漏了一個。」他垂眸笑語。

    緹雅盯著他的臉，凝神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地喚出一個名字。「瑪爾斯……是瑪爾斯！他曾用覺醒狀態的狩獵之弓殺了他的情敵!」

    瑞米爾抬起眼簾，微笑著點點頭。

    「所以，又如何？」緹雅還是不明白瑞米爾究竟打算說什麼。

    「除了創世神，眾神之中，有三位神可以使用覺醒狀態的狩獵之弓，這件眾神渴求的珍寶，最終由月神掌管，休眠時可弒神、可封印能量源；覺醒後弒神之力更為強勁，可殺世間萬物，可消任何封印。」瑞米爾沉聲講解。

    「三位神可以使用……月神狄安娜，戰神瑪爾斯，還有誰……」緹雅小聲嘀咕著，目光落在安偍諾雅波瀾不驚的眼眸中。

    「水神明塔。」瑞米爾幽聲回答。「她放棄了神明的身體，保留了神的能量，也就是你們所稱的『靈魂』。她隱於海洋，直到人界誕生後，走入塵世生活，以神的靈魂，獲取了人類的身體。百年前，她的軀殼湮滅於菲芬的灰燼，我拾起她的靈魂，漫行在繁蕪的塵世，在荒涼中一次又一次勾畫她的容顏，我從未忘記她的模樣，所以如今，我才可以完美地復甦她的身體。沒錯，她在人界的名字就是，安偍諾雅。」(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