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70】 證人 文 / 每音十流術
這艘船一沉，意味著西班牙這個老牌帝國也在名義上當成『受害者』被捲進了這場瘋狂的炮轟大事件。
經此三天的轟炸，班森在所有人眼裡都瘋狂入魔了，因此，大家一致認為他必定會履行諾言到底：三天炮轟海港，之後就是炮轟碼頭！
5月29日。
大晴，有日。
舊金山。
商貿碼頭，大片毗鄰海港的倉庫都已被清空，平常忙忙碌碌的碼頭通道上了無一人，苦力也好，船商也罷，都已經撤退到了後方的安全區域。
這一片地方，就好像是專門騰出來供班森艦隊來轟炸的。
掐指一算，從5月23日傍晚班森艦隊封鎖海港開始，到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
這一周，全美各大媒體都卯足了勁地在報導這裡的戰況，很多第一天晚上便拍出的照片已通過火車發送到了東海岸，經過精選，刊登到了各個大型刊物上面。
六艘戰列艦的形狀火力，克裡姆狼狽與囂張的醜惡嘴臉，北海伯爵的委屈跟誠懇，老斯蒂文森的忍辱負重……通過鮮活的照片，逐一展現給了美國東部的上層人士，為龍灝贏得了大量的同情者和擁躉者，也為班森再次送去許多仇恨。
不僅是傳媒界在加班加點全馬力運作，被白宮狠狠訓斥了一頓的軍部也派出了一個特別調查組趕赴舊金山：不是他們不想調派就近的軍隊去舊金山，實在是因為這是海軍炮轟，還是戰列艦這種大殺器的主炮，陸軍調得再多也沒意義。
軍部的頭頭腦腦只有希望班森能夠識相，不要背負著『叛國』的罪名頑抗到底！
是的，如今的班森在白宮政要眼裡已經是『叛國者』。以哈里森總統為代表的美國領導班子，恨不得將這個令美利堅蒙上奇恥大辱的海軍上校直接送上絞刑……啊不，是火刑架，就算是軍部中班森倚仗的靠山，對此情況也感到異常棘手，想保下班森亦不可得。
如果說海軍堵住舊金山還能說是誤會。如果說炮轟海港還能說是班森立功心切、想要捉捕有弄失蹤五艘驅逐艦嫌疑的北海伯爵，那麼，當那六艘明顯不是美國戰列艦的艦船照片傳到了華盛頓，班森的靠山就徹底沒了話好說。
麻痺的，班森你這混蛋，你丫真能折騰啊，居然連英國遠東艦隊的主戰戰列艦都被你借來了！
草，你這個兔崽子，你是想氣死我啊。我、我不管了！
美國海軍開著懸掛了美國國旗的英國現役炮艦跑去炮轟美國海港大都市，這性質之惡劣，行為之腦殘，蘊含的影響之深遠，就算是軍部的一把手也抗不下來啊！
所以，班森的靠山當機立斷，準備將班森當做棄子，以平息各方的憤怒了。
而至於這六艘戰列艦的照片一旦傳到大西洋彼岸的英國會造成什麼影響。那就不是美**部這些人敢去設想的了，總而言之。班森如果再拿不出關於北海伯爵的一丁點罪狀，他這個簍子可就捅破天了！
捅破得連軍部的人都要被牽連得砸破腦袋。
然而，在29日的炮擊之前，事情出現了……嗯，對班森而言，出現了一個轉機！
上午9點38分。日光如金粉，灑在舊金山商貿海港的外延海面，湛藍的海水彷彿鍍了一層昂貴的貴金屬，厚重而低耀。
海港內緣，是一片狼藉的戰場模樣。這裡是被擊毀的艦船『埋骨』之地，雖然已看不到煙火，但水面上偶爾露出的鋼鐵稜角，還是讓人領略到前幾日炮轟的激烈，稍想想，心內便不由涼颼颼的。
白天炮擊，晚上清理，但由於出海口被封，船隻出不去，河道被擠得滿滿的，因此清理工作可以稱得上停滯，一般只是滅了火，確定了沒有溺水者便作罷。
碼頭的管理人員估計，就算班森艦隊現在就撤退，商貿海港想要恢復到封鎖前的順暢，至少也需要十五天時間！
經過三天的炮轟，班森手下的菜鳥水兵也得到了鍛煉，有了長足的進步，這會兒，他們根據長官的命令，正在調高火炮的發射角因為今天的炮轟目標乃是碼頭，距離要更遠！
「測距完成，仰角37.5°！」
「炮架固定，可以裝彈！」
「彈倉打開，開始塞彈，準備點火！」
一聲聲高喊從美國水兵的嘴裡喊出，聽得旁邊正在玩撲克的英國水兵嘴角連撇：菜鳥就是菜鳥，打炮還喊口號，真是弱爆了……
「停，停止！」
就在要點火前的十秒，果戈裡號突然傳來鑽破天的叫喊，聲音是從船長室方向傳來的。
「為什麼要停止？」
炮台邊的美國水兵紛紛停下手，納悶地看向氣喘吁吁趕來的傳令兵。
「呼呼……讓你們停止就停止，是班森船長的命令，呼呼，都離開炮台吧！」
傳令兵沒好氣地說，其實具體原因他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班森在看了一封由克裡姆派人送來的信件後，就臉露狂喜，用急切的語氣下令他去跑來阻止開炮。
旗艦，船長室。
班森揚著那封信件哈哈大笑：「好呀，好呀，克裡姆這次總算辦了一件人事！北海伯爵，我看你這次如何應對！想利用媒體向我施壓，哼哼，這次我要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斐裡曼特也在船長室裡，這三天的炮擊他是非常開心的，因為有兩倍的炮彈損耗費入袋，而且，他還幸福地不知道這個大事件已經傳回了歐洲，傳回了英倫三島……
看到班森得意忘形的狂笑，斐裡曼特皺起了眉：「班森上校，為什麼要停止炮轟？有什麼好消息了？」
停止開炮，就是減少他的鈔票，斐裡曼特當然會不高興。
班森得意之餘，也沒保密：「我們找到了一名倖存者。哈哈，真是幸運啊……」
「倖存者？」
「是的，就是那五艘失蹤的驅逐艦！」
班森一砸拳頭：「他是其中一艘艦船上的水兵，他被克裡姆找到了，他可以出來指證北海伯爵，證明我們美利堅五艘驅逐艦的失蹤都與他有關！」
「噢。那五艘船，還真是北海伯爵……幹掉的？」
班森不提，斐裡曼特幾乎都把這茬事給忘記了：全殲五艘速度見長的驅逐艦啊，那個北海伯爵還真有這個本事？
「哼，你到現在還不信？沒把握我會來舊金山？我班森像那麼衝動的人嗎？」
班森鼻腔一哼，向船長室外走去：「給我打旗語，炮轟暫停一天，我們海軍要在商貿碼頭召開……召開那個新聞發佈會！」
新聞發佈會，最近已成為了最流行的消息公佈方式。幾天來似乎隱約感覺到處於輿論下風的班森，這次有了切實的人證，哪裡還不借用這個流行方式，對龍灝發動最犀利的反擊？
岸上，克裡姆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士兵，不由興奮得發抖。
真的是天降大餅……啊不，是天降活人吶！
我的上帝，我格裡芬真心感謝您！
面前這個彷彿快死掉的士兵克裡姆認識。他叫保羅，是西雅圖海軍基地的一名水兵。而且，他就在這次五艘戰列艦失蹤的人員名單中！
保羅的出現，格裡芬.克裡姆當然知道意味著什麼：這是班森夢寐以求的證據啊！這是標榜自家炮轟正義性的最佳人證啊！
克裡姆高興之餘，都顧不上詢問保羅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些天又去了哪裡，或者五艘戰列艦的下落如何……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隨行人員把這個喜訊第一時間帶給班森。
間接的，也阻止了今天的炮擊。
這三天來，克裡姆感覺自己的脖子就像在鍘刀上來回滾動，因為班森氣惱龍灝無賴反悔，遷怒克裡姆後。便將這位可憐的上尉派遣回碼頭，並且警告他：盡可能給我搜集北海伯爵弄失蹤五艘驅逐艦的證據，弄不到，你就別回來了。
克裡姆當時是欲哭無淚啊，弄證據？我要能弄到，早就弄到了，還用等到今天嗎？
船長，你這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呀！
三天來，班森艦隊的三次炮擊，雖然沒有一次把炮彈打上了岸，但每一次炮擊，轟隆聲後，克裡姆都能感受到旁邊那些舊金山警察的不懷好意，如果不是北海伯爵還留有一分良心，揮手制止了那些膀大腰圓的持槍警察，克裡姆幾乎以為自己都要被拖進警察局看守牢房……撿肥皂了！
可沒有想到，找證據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居然隨著保羅的出現，輕易地完成了！
克裡姆壓抑住想擁抱保羅親一口的衝動，沉聲問：「保羅，快點說說，這些天你到底遭遇了什麼？為什麼不與組織聯絡？哲林號、科林號……我們的五艘驅逐艦到底怎麼樣了？」
「都死了，死了……對方是魔鬼，魔鬼啊……」
保羅不僅身體孱弱不堪，精神狀況也令人擔憂，克裡姆花了不少時間，才總算弄明白了保羅的遭遇和哲林號等五艘驅逐艦的下場。
五艘驅逐艦全部沉沒？！
兩百多水兵無一倖存！？
這些，都是一艘巡洋艦造成的？
而且不是炮轟，而是……直接撞擊！！？
要不是看在保羅『弱不禁風』的樣子，克裡姆就想一巴掌抽過去：喂，你神經錯亂了吧？巡洋艦撞沉驅逐艦，而且還是連續撞沉五艘？你這話，誰能信？上帝您不要玩我啊，這樣的人證，如何能拿得出手？如何能拿來指控北海伯爵？
克裡姆不甘心，反覆又問了保羅幾次，可無一例外的，保羅的答案都是自家的戰艦被撞沉，兄弟們都淹死了，沒被淹死的也被北海伯爵的水兵在船上用槍射死了……
看來，這可憐的娃腦瓜受創不輕啊！
克裡姆正惋惜地看著瑟瑟發抖、彷彿周圍都是危險的保羅，班森的旗語傳來了：咱也要在碼頭搭檯子，召開新聞發佈會。
這個命令太坑爹了，克裡姆瞅了眼保羅。為難地想：還開新聞發佈會，這樣的人證，拿出去是控訴人還是丟咱自己的人？哎，我得抓緊時間，跟這個保羅溝通一下，告訴他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
班森艦隊停止了炮擊的事與宣佈召開新聞發佈會的旗語很快就被舊金山一眾市政官員得知，他們很是詫異：班森你玩的哪一出，不是說好今天要炮轟碼頭的嗎？看，我們對你多好，轟炸的場地都清理出來了，讓你打炮的準備一切就緒，你倒好，箭在弦上，居然又停止不打了？
莫非。你想用新聞發佈會的名義把我們引誘到碼頭上再……一網打盡？
市政官員和記者們迷惑歸迷惑，但還是派遣了人員到岸邊打探，打探之下，發現班森還真的派了一批人，乘坐小艇來到碼頭，登陸後，便開始一板一眼地搭建起檯子來。
還真是要召開新聞發佈會啊？
有什麼要宣佈呢？
莫非班森良心發現，要撤退了？
要說記者對八卦的興趣。就像小狗對骨頭的熱愛，那是死亡威脅也阻擋不住的。沒多時，就有幾十名記者（絕大多數是東部報社特派和加派的）圍在了碼頭邊，好奇地打量起這座臨時發佈台。
期間，活絡的記者們還找到了幾名身著美國海軍軍官服的人，上去套話。
對呀，你要開新聞發佈會。總得讓我們提前知道你要講的議題吧？
要不然，等會我們該怎麼提問？
提問提不好，事後我們怎樣為你宣傳？
碼頭某棟高層建築裡，利蘭.斯坦福和奇妮等海商站在窗邊，皺著眉。望著班森手下在積極地忙碌著，龍灝一身寬鬆的中式褂子，背著手，立於眾人之前。
「不炮轟，改新聞發佈會？這個班森，人在海上，消息不會這麼靈通吧？」
說話的是利蘭，他這一周來，拿著龍灝給的資金，利用自己的人脈網，大散人情，美國西部許多大城市都已給了回電，表示會對舊金山和北海伯爵支持到底，堅決反對班森的暴行逆施。
自然了，回應的官員以民主黨人為主。
「很難說，我們打聽過，班森在海軍那裡，還是有很多人保他的……」
接過話頭的是一名親老斯蒂文森的市政官員，「雖然戰列艦的照片曝光，令得這些人不得不在表面放棄班森，但私下裡通風報信，還是做得到的！」
「尤其是，我們對『封鎖了我們』的班森沒有採取『**』！」
利蘭.斯坦福的聲音提得很高，不滿的矛頭指向了前面一直不說話的龍灝。
他對龍灝『放縱』班森，態度『軟弱』有些不滿，要是他來主持大局，班森打出第一炮來，他就會把那個叫克裡姆的小白臉斃了祭旗，殺一儆百！
哪裡還會縱容他在碼頭附近自由活動？
「斯坦福先生，我想，班森召開新聞發佈會的理由，應該不是接到『特別調查組』已抵達舊金山的消息……」
龍灝回過頭，略帶憔悴的臉上依舊十分清爽，嘴角一翹，露出的清秀笑容，更讓人感覺精神一振、著實清新。
「那是什麼理由？」
利蘭.斯坦福不依不饒地追問。
「呵，別急，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龍灝一指窗外，「海軍搭起檯子來效率也不差，再加上那些最善刨根問底的記者，原因應該很快就會傳過來吧！」
誠如龍灝所言，5月29日上午10點58分，一座簡易講台已經搭好，而新聞發佈會的內容也傳進了所有關注此事之人的耳朵！
北海伯爵涉嫌弄失蹤五艘美國驅逐艦的事件得到重大突破：一名曾在那五艘驅逐艦之一上服役的船員現身，將做證指認北海伯爵！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消息太勁爆了！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新聞發佈會要『發佈』的是這個！
竟是對北海伯爵的真人指控！
記者們的熱血都沸騰了，他們的背脊麻酥酥的，一邊圍住簡易講台，一邊在想：面對班森找來的證人，北海伯爵會出現嗎？
11點15分，克裡姆作為此次新聞發佈會的主角之一，攜帶證人保羅，出現在媒體面前。
經過預熱，碼頭上的記者已超過了百名，與23日晚不同，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記者，而且有七成，是來自美國東部！
嗯，七天的時間，足夠他們從美國各地趕來了。
『辟里啪啦』，快門聲一陣響。
克裡姆大家都很熟悉了，但那位眼神中始終夾雜著惶恐的保羅，大家可是第一次見啊！
這就是倖存的船員嗎？
大家得好好拍下來，這可是此次事件的重大轉折點啊！
11點25分，記者群後忽然響起了一陣騷動：北海伯爵龍灝，在警察的保護下，現身了！
他竟真的敢來！
在海邊巨艦大炮和證人指證的雙重壓力下，北海伯爵竟然還是來了！
這下子，無論立場，所有記者在心裡都是翹起了大拇指：北海伯爵……有種！
當然了，誇歸誇，記者手中的笨重相機還是一刻沒停，光是那閃光的亮度，就幾乎遮去了頭頂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