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難隱之痛 文 / 佳炎
熟悉的皇都,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林蔭路,一切的一切都彷彿只是昨天的突然離去,今日再次歸返【龍顏笑第六十二章:難隱之痛章節】。然而不管怎麼說,那一切都已然宛若隔世了。記得那年離開,天空彷彿也是下過雪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總之已經記不得了,那一切都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只記得那天的天氣好冷,冷得讓人永遠都無法忘懷。
二人默默地走在通往太和皇宮的林萌道上,想起這些樹木,當年種植它們的時候,聽說還是她所提議的,可是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它們都已然長成了參天大樹,而這皇城之中也已然不知不覺地換了主人翁。如今的這兒已然再不屬於自己,或許應該說是自己已然不再屬於這兒了。
「三叔,你就真的不想回去看看嗎?」憶昭依然還是那麼的沒心沒肺,跟隨著他一路的奔跑,好不容易才將那一群追隨的百姓甩開,可是他卻依然還是那麼的沉默,根本就不像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三叔」蒙定邦。「叔,我可是曾經見過太后奶奶的喲,要知道她有多想你嗎?如果她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會很開心的,至少比現在要開心一些。難道你忍心看著她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就這麼絕情地回來了也不去見她嗎?」
蒙定邦卻彷彿是根本就沒有聽到她所言似的,依然沉默地大步向前走著。憶昭看著他那寂寥的背影,心裡不禁有些窩火。這傢伙怎麼能就這樣呢?雖然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可是怎麼著太后奶奶也是他的親娘啊!都已經來到這兒了,他卻是要路家門而不入嗎?望著那高聳的皇城高牆,憶昭有此暗暗地感慨,從前曾經聽過人類世界裡有句古話叫作:一入皇城深似海。他這是害怕回家,還是害怕這如同囹圄般的皇城呢?
「嗨,三叔,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麼能這樣啊?」面對著他對自己的無視,憶昭憤然抱怨著,見他依然不停下腳步,乾脆一跺腳停了下來,抱著雙臂注視著他,「好吧,既然你這樣絕情,那我也不走了。反正我不是南詔的人,就算是死了也與南詔沒有任何的關係!」
此言出口,著實讓蒙定邦為之一驚,這才停下腳步來,回頭凝視著她,「小昭,你這是任得哪門子的性?雖說你不是生在南詔之人,可是你如今已然身在南詔,什麼叫『你死了與南詔沒有關係』,要知道這南詔也有許多人在擔心著你呀……」
「那你呢?當年你離開有沒有考慮過太后奶奶的心情,如今你既然回來了,那為何連她這一面你都不願意再見呢?」
果然是個圈套,蒙定邦沒有想過這丫頭也會與自己玩兒這招。剎那之間先是一愣,隨即眉頭卻陡然皺緊,默默地垂下頭去,彷彿是在侷促著什麼。憶昭透過他帽紗注視著他,心裡暗暗地得瑟。
「小昭,我與你不同。當年我離開是為了贖罪,而且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只怕是這一生一世也是無法償還得了的。而你卻不同,你雖然從前不是南詔人,可是你在南唐之戰中救過許多人的命,在他們的眼裡,你是他們的英雄。如今回來有許多人都在牽掛著你,可是我呢?我不過是個罪人,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說起此時,蒙定邦的眼前彷彿又一起浮現出了當年的情形。大哥明知那酒中已然被人下了藥,卻依然將那碗催命的毒湯一飲而盡。而大嫂更是讓人心痛至極,看著她悲憤地將劍插進自己的胸口,看著她那被鮮血所染紅的素衣,蒙定邦永遠也無法忘記,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叔,你知道佛家有個故事嗎?」她微側著頭,嘴角帶著深意地微笑,卻刻意地賣起了關子。
蒙定邦一怔,並不知曉她到底想要說些什麼,不禁發問道:「什麼故事?不妨說來一聽。」
憶昭得瑟了,挑著眼睫注視著他,還不時地眨巴著那雙與當年娘親一樣足以迷倒眾生的雙眸,笑嘻嘻地卻不見答。蒙定邦不由又是一怔,連忙垂下了目光避開了她。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放肆了,莫說她是龍,然而這骨子裡怎的就一股子的妖味呢?想當年她娘親還在南詔之時也不見得如她今日這般的妖氣,竟然在失去了法力之後能化身為妖?這也著實讓他深思不得其解。
「小昭,你這是要幹嗎?皇城已然在眼前了,送君千里也終需一別,咱們不如就在此別過吧!記得那龍泉一定要泡足七七之日,如若不然你這內傷只怕會留下隱患,以後每到天氣嚴寒便會痛苦不堪,切記不要忘記!」說著,雙手合十微微欠身,邁步便要離去。
憶昭卻狡黠一笑,眉頭微挑,「叔,你是不是當年也喜歡過我娘?」
正欲與她擦肩而過的蒙定邦聽到此言,宛若那一道閃電,心底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一股寒直入心底。
而她卻滿不在乎,依然笑容可掬,「我就知道我沒猜錯,你和二叔一樣,每次見到我都會有意無意地迴避著些什麼。我不明白你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些什麼,我也不想去理會你們當年的對與錯,我知道當年娘親的確是招蜂引蝶,可是那一切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而你也知道我其實也是來自未來的,在我的記憶裡,我的爹娘其實一直生活得都很幸福,而且他們的確也保存當年的記憶。可是他們卻從來都沒有埋怨過誰,既然連他們都已經放下了,你又為何放不下呢?」
這一言在她說來輕描淡寫,可是在他的心裡卻彷彿是一道霹靂。怔怔地凝視著她,良久都不知應該如何言語。
憶昭卻釋然地笑著,緩緩邁開了步子,踱著步子向前走著:「三叔,佛家不是也有個故事嗎?講的是一老一少兩名僧人過河,河邊卻遇到個美婦。美婦想要過河,卻無奈河水太急,於是老僧背其過河,孰料年輕僧人卻久久無法釋懷,過了許久才開口向著老僧詢問,老僧卻笑著回答,並未背過美婦過河。叔,連我這異類都知道的故事,你本身就是佛門弟子,難道你會不曉嗎?」
蒙定邦徹底地啞了,愣愣地凝視著她,心裡陣陣翻騰著,那一瞬間他彷彿從她的身上又看到了些什麼,那是一種久違的感覺,是一種足以讓他震撼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