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兄弟 文 / 佳炎
冬日的寒風獵獵地吹著樹上零落的殘葉,樹下,久別的兄弟卻是佇足風中良久【龍顏笑第六十五章:兄弟章節】。相互之間似乎都存在著某種默契而沉默不語。只有那北風呼呼地吹著,今年的南詔特別的冷。
「弟弟,你真的還是要走嗎?」終於,蒙安國忍不住先開口了。侷促著眉頭,「可是你既然活著回來了,為何不去見見娘親呢?要知道自打你走了之後,她可是傷心欲絕得連心志都丟了。這麼多年來,我在她的面前一人分擔兩角,我已經累了。我不想再這麼下去,因為每次我都知道我這是在騙她,試問有誰願意這樣欺騙自己的娘親呢?」
然而即便是話說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卻依然雙手靜靜地數著念珠,眼眸微閉,似乎根本就沒有在聽他說話似的,木訥得彷彿一尊雕塑。
「定邦!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蒙安國再也忍耐不住了,爆發著撲向了他。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憤然地怒視著,「這麼多年來你活著竟然沒有一點消息,你知道娘親想你都想瘋了嗎?每天,我看著她茶不思飯不想,口中總是叫著你的名字,你這佛門弟子怎麼就連這麼一點慈悲心腸都沒有了嗎?就算是拋開了所有的東西,你不再認我這個哥哥也沒關係,可是你怎麼能不認她呢?要知道當年倘若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了你我,今日又怎麼可能有咱倆兒呢?」
「罪過!」誰知他開口便又是一句「罪過!」看著他那依然低垂的雙眼和那與自己極為酷似的面容,蒙安國的心裡彷彿是刀絞般的痛。憤怒地凝視著他,他不知道當年那活潑而又單純的弟弟,怎麼會變成如今的模樣,但他卻明白,當年的弟弟已然再也回不來了。
「施主,貧僧法號無塵,取其心無雜念之意。」
「雜念!?」蒙安國聽到此處只覺怒火中燒,舉起拳頭就想給他一拳。然而那拳頭卻又久久懸在了空中,顫抖著,不曾落下。畢竟是一母同胎的兄弟啊!又分別了這麼多年,曾經以為他已經死了,娘親也以為她死了,可如今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卻不願意去見娘親!試問他如此地絕情到底是為了什麼,蒙安國摘不明白,可是若要下手打他,他卻又怎麼都下不了心來。
「你竟然說這是雜念?」然而不管怎麼說,聽到他此言,他的心裡依然還是一陣抽搐,那鑽心的痛讓他感覺彷彿是極度地嚴寒深入骨髓,凍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施主……」
「撲通」一聲響,他忍不住一把將他推倒在了地上,恨得咬牙切齒地怒指著他,「好你個破和尚,你要四大皆空是吧?連生自己的娘親你都不認了,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給我滾!立刻給我滾!」說此言時,他渾身顫抖著,刻意地背過身去不敢看他,生怕一不小心自己會失控而將他爆揍,娘親怎麼就生下了這麼一隻「白眼狼」?當年的事情的確是他的錯,而且他也曾經為此而付出過代價。更何曾如今憶昭回來,告訴大家她的爹娘如今幸福而美滿,而且她也明顯地表態不再追究當年的事情,尋兒亦然表態也不再追究,那如今的他還在顧忌什麼呢?難道真的要自己拖著他去見娘親嗎?
「阿彌陀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了起來,蒙定邦並沒有埋怨自己的哥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臉上依舊還是那淡定的表情。微微向著蒙安國行了個禮,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施主,您發洩完了嗎?倘若沒有什麼事兒,那貧僧就先告退了。切記公主殿下的內傷一定要在龍泉之中浸泡七七之日,如若不然只怕功虧一簣而留下陳疾,那以後每逢颳風下雨,她便會骨髓刺痛而痛不欲生,切記!」
說罷抬腳便要離去,蒙安國卻冷冷一笑,「哼,定邦,你不關心娘親的身體,倒是如此地關心小昭,莫不是當年的那份情如今又在你的心裡復燃了吧?小昭的確是個可愛的孩子,可是你也別忘了,就算她與咱們沒有任何的血緣,可是她依然還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她得叫你一聲『三叔』啊!你當年已然犯錯,難道你如今還想要重蹈覆轍嗎?」
果然此言方一出口,他陡然臉色一變,收住了腳步,緩緩回頭凝視著他,兄弟二人又一次許久地沉默著。風呼呼地刮著,彷彿是在嘲笑著這對雙生子多年之後重逢,卻彷彿已然陌路。
他不曾想這樣說他會帶來怎麼樣的後果,但是他知道這一言已出便再無法收回。其實在他的心裡又何嘗不是對她迷茫呢?誰讓她長得那麼像她的娘親,而且似乎這一系的龍族天生便與南詔的蒙氏有著某種莫名的聯繫,這兩代真龍都回到了這裡,難道這真只是巧合嗎?
他再次收拾了情緒,默默地扭過頭去,單手於胸前微微地欠身,「阿彌陀佛,不管施主怎麼想都好,貧僧已然去意已決,至於公主殿下的未來,貧僧只能說無可奉告。而至於當年的事情,貧僧早就忘記了。如今的貧僧只是一個雲遊的和尚,跟隨著師傅雲遊四海罷了。施主切勿糾纏,世上萬物皆是隨緣,既然緣分已盡,又何必再去強求呢?」說罷,與他擦身而去,就如來時一樣的匆匆,走得也是那麼的坦然。
蒙安國昂首望著天空,深深地吸著那來自北方的寒氣,眼前不斷地浮現著當年的種種。曾經他是自己最為淘氣的弟弟,曾經他因為一時的貪歡而付出沉重地代價,曾經……無數地畫面在他的眼前悄然交織成網,他欲哭無淚茫然地望著天空中的那一抹藍,彷彿自己才是那樹枝上搖曳著的枯葉,這搖曳的人生何時才會是一個盡頭?
然而他卻並不知曉,就在此時的南詔皇宮門前,卻有著另外一個人正面帶狡黠,抱著雙臂默默地等待著他。
「大哥,你說那傢伙能說服那個臭和尚嗎?」
「小昭,你留點口德好不好,什麼『那傢伙』,什麼是『臭和尚』?他們都是你的長輩,特別是二叔,這些年來他心裡有多苦,你知道嗎?」
「我知道呀!」她卻顯得滿不在乎,嘴角依然帶著狡黠,「你別忘記,其實來這兒之前,我可是剛剛才把這段歷史給溫習完喲!別說當年老媽是個南詔通,我看就連她也不見得所有的東西都能知道。可是我呢?哼哼,水鏡果然是個神器,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也不知當年爺爺是從哪兒弄到的,簡直比看好萊塢的大片都要精彩些!」
他當然不知她在說些什麼,可是不管她說什麼都好,在他的心裡只要有她的存在,世上的一切都不會再比這快樂了。